凱西挺想會會這年輕人的魅力。老漁夫也不管她想什麼,趕緊加快步伐往前沖。離城西南還有100米啦,老漁夫遙望那年輕人還在那里,長吁一口氣說道︰「哎——還好啊,年輕人在那,才四五個人在排隊。我們可以慢慢走過去了,不用那麼著急啦。」
凱西看過去,見到一個一席青衣的年輕人端坐在那,前面擺了個長桌子,有幾個人在排隊等待。突然,她指著那邊問道︰「老漁夫,那邊人在干嘛呢?拿著竹子往這趕,還跑得飛快。是這的一大特色嗎?好有趣!」
「啊!不妙啊!」老漁夫瞪大眼楮,突然一個霹靂大叫著。
凱西不明白老漁夫的意思,只看到他加急沖過去。好家伙,跑得那是塵土飛揚,樹枝橫飛;天地都變了顏色,昏昏暗暗,不知其所在何方。不知哪個無知商販大哭︰「我才剛要擺攤就烏雲滾滾——要下雨啦——趕緊收攤呀!」
一時間喧囂漫天,人影攢動……
等他們快馬加鞭跑過去——「啊,怎麼……可能……失策啦!應該早點過來啊!」此時他們前面已有了20多人,排到了5、6米之外了,老漁夫排在後面只能仰面哭泣,萬分感慨道︰「喝酒誤事啊!」估計又得等到正午了。
不過還好,前面幾個只是把竹簡放下,讓那年輕人去寄送。但後面就不大樂觀了,基本都是老公公老女乃女乃的。之前還沒有見到他們在排隊,才不到幾秒鐘時間,就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跑的速度比老漁夫還快,嚴重質疑他們是不是一把老骨頭了!
有一個老女乃女乃拄著拐杖,顫悠悠的走上前。那年輕人趕忙騰出自己的位子,扶她坐下。凱西正好看清了那年輕人的樣貌——
白皙的面龐,五官是那麼的分明,尤其是那眼楮,炯炯有神卻不失溫柔。嘴唇一緩希一張一弛,一顰一笑。他穿了一件淡青色大衫,腰間別了一個環形玉佩,隨著身體的晃動而搖曳舞動。頭上戴了頂灰白色的書生帽,一席長發從帽子貫出,如泉水傾瀉般,披至背部腰以上。他的身影,如同慢動作那樣清晰,那樣唯美,在凱西的心里無限的放大……
而放大之後,才發現,那是一種多麼動人的氣韻,仿佛天地間的秀逸與高曠同時匯聚于他一人身上。譬如寧靜湖水上,泛射著澄澈的月光;譬如峻嶺山巔上,積攢著皚皚不化的冰雪;譬如天高雲淡中,舒展著沁人心扉的微風。
他只是用那寬大的袖子,輕描淡寫的拂開桌面上的木屑,之後侍立在那老女乃女乃身邊,打開竹簡為她讀信。雖然未曾听到聲音,但一定發自內心,感人至深。那老女乃女乃一邊听,一邊抹眼淚,那人忙卷起竹簡,從口袋掏出絹子,為老女乃女乃擦眼淚。晶瑩的淚珠侵濕了絹子,在晨光那慈愛的照耀下,反射出晶晶閃光。老女乃女乃那蒼白的臉依靠在他身上,他只是微微一笑,用手輕拍老女乃女乃的背部安慰著她。他對老女乃女乃說的每一個用詞,每一句話,一定溫柔至極。因為那泛著柔光的眼神,那略帶笑容的嘴型,一定訴說著這世上最貼心的詞匯,最溫暖人心的句子!
在這一定格中,那畫面如同水墨畫樣侵染在凱西的心里,濃濃的,即使是水都不能暈開。凱西的每一個呼吸,每一個心跳,都清楚告訴她︰時間停滯了,停滯在他和她那短小的空間。
凱西痴痴低吟著︰
猗嗟孌兮,清揚婉兮。
抑若揚兮,美目揚兮。
婉兮孌兮,總角丱兮。
「你在念叨什麼啊,趕緊上前幾步啊,別給人插隊咯!」老漁夫氣惱的推了她一下。
「啊……哦……」凱西才發現前面有五六個人的空缺。她趕忙多走幾步,隊伍又恢復如初。
那老女乃女乃已經遠去,只能看到她拄著拐杖,顫悠悠離去的背影,猜想她一定面帶喜色,等著遠方親人的來信。而那年輕人正在用刀刻、挫著竹簡,旁邊站著一個大叔在那嘮嘮叨叨,指指點點,讓年輕人刻這刻那的。那年輕人速度也很快,只消一會就刻好了,看來做這種繁瑣的工作倒得心應手了。那大叔听了他的寫信內容,很是滿意的付下錢幣走了。
看著年輕人,凱西又進入遐想狀態,幻想著他是多麼的完美……突然一個激靈,「我怎麼了,怎麼老是發呆。怎麼老對著那人發痴呢。為什麼感覺心里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酸,又澀的。怎麼回事了我。」
「女乃娘,這里好好玩呀。以前怎麼都沒帶我過來玩啊!」
「這次是探親戚,自然得帶小祖宗你啦。他們一定夸你靈活聰明!哈哈——」
凱西側身看去,此時一個40多歲的婦人牽著一個4、5歲的小男孩迎面而來。他們身穿絲織衣裳,想必是富貴人家吧。這小男孩挺調皮的,東跑西轉的。到可憐了身後的婦人,被拉得左右奔走,跑得一身汗。那婦人焦急的說道︰「我的小祖宗呀。哎——別到處亂跑呀,萬一給撞著了,該如何是好啊?我怎麼跟夫人交代呀!」
「女乃娘,女乃娘——我要玩那邊的小銅鼓!」
「我們府上不是有更大的嘛。」
「不嘛——我就要那小的,稱手好玩。我就要那邊的小銅鼓嘛——」那小男孩掙月兌那女乃娘的手,跑到對面的街去了。
「小祖宗,你慢點啊……」
凱西看著這小男孩一蹦一跳的去買那小銅鼓,好可愛啊!想起小時候的自己,頓時心溜溜的酸——「爸媽整體把我關在房子里做題目看書,幾乎沒有帶我去哪里玩。小小的我,只能拿著大大的椅子,站在陽台上,眼巴巴的望著別家的小朋友在玩……唉——真嫉妒這小男孩啊!至少還有家人的關心呢……」
「啊!」
一聲慘叫,凱西突然回了神,頓時嚇得退後幾步。
「怎麼了」大家都圍上來,一看,頓覺大驚失色,都像木頭人杵在那里一動不動。
那小男孩坐在地上,嚇得臉都發紫了,叫不出聲來,喉嚨里發出微弱的「呃……呃……呃……」。更恐怖的,是在他正前方,一頭高頭大馬疾馳過來,已經離這男孩兩米遠了。馬被這突如其來的男孩嚇得嘶嘶亂叫,馬的主人也驚得面色蒼白,急急忙忙的拉緊韁繩。但恐怖的慣性讓這匹馬十分艱難的放慢速度,卻驚得它直抬起前蹄在空中亂揮。
似乎根本來不及了!此時那男孩正處在馬蹄下方啊!如果馬蹄落下來,那男孩可就……可就……
男孩被這場面,已經恐懼到了萬分,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凱西看著那高高揚起的馬蹄,眼睜睜的盯著它一點點的落下。大家都害怕的要死,都不敢上前去救,如果救得不當,就是一蹄兩尸!
凱西心里擂起了鼓,難道就這樣看著剛才還活蹦亂跳的男孩葬送在馬蹄之下嗎?之前生無可戀,現在才知道死的滋味不好受,地獄的深淵也讓她痛苦至極。恍然大悟過後才悟出︰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創造奇跡!
凱西默默閉上眼楮,「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曾經拋棄生命的我,本不該復活來到這世上。活在這世上的時光,足夠了……我這條賤命,陸判你拿去好了!這男孩才來這世上不容易,要活下去!我救定了!」
凱西拼盡全身力氣沖過去。現在馬蹄離地面還有半米左右啊……
凱西跪坐在地上,忍住膝蓋擦破皮的噬痛,用手抓住那昏迷的孩子,「就差一點……」
呼呼聲傳來,馬蹄從臉旁擦過去,那鐵蹄的冰涼,瞬間烙在了臉上和心里。
「就差那麼一點了,一定要成功啊……」凱西使出全身力氣把那男孩拉出一半的距離。
但馬蹄快過她拉人的速度,已經快貼近男孩的雙腿了。那巨大的壓迫感襲上心頭,如果不夠快,男孩的雙腿會被踏成肉醬,自己的手也要廢掉,再加上這個時期醫療簡陋不堪,恐怕就會……
「蒼天啊!你就忍心讓這男孩死去嗎?讓我代替他吧,讓他活下來吧!」兩行落淚,凱西絕望的閉上眼楮,用心體會這襲侵上心頭壓迫。在這空白的一瞬間,腦子不停地運轉——父母的呵護、「爹娘」還有「姐姐」的關心、老漁夫的豪爽,都即將灰飛煙滅……
「再見!」兩行淚滴下臉龐,凱西真的絕望了,在這急速的馬蹄下,注定只能活一個。她拼盡未完的力氣,身子爬下去,希望把男孩頂出外面……
「再見了……大家……」
……
一片長久的空白……「怎麼我還沒有感覺到痛?難道——我死了?那小孩活下去了吧!我也安心離去了,我也沒有白來這個世道。救了一條小生命,挺值的!」
慢慢的睜開眼楮,準備適應無盡的黑暗,卻冷不防一陣光亮射來。「地獄什麼時候有亮光了,記得沒有啊。」
慢慢的,一個模糊的身影投射進眼簾。「是誰?」凱西頭痛著,想不出會是誰。
人影漸漸清晰起來,那炯炯有神的眼楮略帶柔光,那烏黑的長發隨風輕輕的翻飛,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但都听不見。
「我……我……這是到天堂了嗎?怎麼神,如此像那年輕人?看來那男孩的確得救了!」
「啪啪啪啪……」莫名其妙的拍手聲傳來。「難道天堂還鼓掌列隊歡迎我嗎?這可如何是好……」
「太厲害了!年輕人啊,真是英勇呀!」「姑娘大好人啊!」「快看啊,姑娘她醒了!」一串串的歡呼聲、鼓掌聲此起彼伏。
凱西睜大眼楮,慢慢的坐了起來,膝蓋上的劇痛瞬時傳來,她咧嘴了半晌,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凱西突然回過神︰「難道我沒有死?我還在這個世界上啊?」遂長舒一口氣。突然一個激靈,「那男孩呢?怎麼……不會是已經……」
凱西急忙環顧四周,看那男孩躲在婦人身後,臉色蒼白,一定還心有余悸。那婦人不停拍拍他的胸膛,讓他定定神,同時還向她指指點點。那男孩慢慢走過去,腳還抖得跟篩子似地,怯生生的呢喃著︰「謝謝……姐姐,還……還有哥……哥,謝……救命之恩!」
凱西這回安心了,看來兩全其美呢!小男孩得救了,自己雖然受傷嚴重,但也活了下來。大家都一切安好啊哈哈——只是她還恍惚當時的壯舉,自己感覺都要被馬蹄踩中了,怎麼還能生還?
「小姑娘啊,你真是太勇敢了,竟然有如此胸懷!」老漁夫把凱西慢慢扶起來,又接著贊揚道︰「剛才你沖過去,把大伙都嚇死了。萬一沒救到人,可就得不償失了,眼看你和那男娃子就……哎——你卻在重要時分把那男娃子頂出去,自己卻還在馬蹄下。我們大伙都愣在當場,不敢上去救人啊!說來慚愧,唉——這年輕人好身手,一馬沖上,急拽韁繩,馬因此改了道。真是差一點你的手就被踏成……」
「啊!」凱西想不到自己還有這千鈞一發的致命時刻!再回頭看去剛才躺的地方,馬主人在安慰那焦躁的馬,它還心神不寧的踱著蹄子。凱西想到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場面,實在是後怕!
再看那年輕人,正在拍拍身上的灰。凱西不自覺的心跳加速起來,「他救了我,我怎麼反而感覺有點……甜甜的感覺……神經,錯亂了吧。」凱西低著頭,紅著臉,慢慢踱步到他那——感覺,每一步,都是那麼的沉,每一步,都能使心震蕩幾下。「謝謝……你,剛……剛才的救命……之恩,謝……」凱西郁悶著平時能言善道的,怎麼今兒結巴了?
「不敢當……不敢當!救人一命,本……是理所應當的。不足掛齒的……不足掛齒。」那年輕人頓時緊張極了,臉頓時撲紅撲紅的,馬上回了個禮。看那欲言又止的羞澀樣,凱西撲哧的笑了。
「姑娘,還有這位公子。多謝救命之恩,保護我們府上唯一的命根!暫此代表于府謝過兩位——只怪這孩子太玩鬧,以致闖大禍,實在擔擾二位啦!」
「不必言謝!」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兩人略覺尷尬,相視而笑。凱西才發現,他笑起來,是多麼的燦爛,露了六七顆牙齒,有點孩子氣呵呵。
那婦人忍俊不禁,忙問道︰「那敢問恩公大名,日後好登門拜謝才是啊!」
「啊!真的不必了,我家窮……不值得……屈尊拜謝,不值得……」凱西臉紅了。
「怎能如此輕視自己呢?姑娘,你有如此的心腸,日後必能大富大貴!現下的貧窮無法說明什麼。不過還是想請教二位大名,以了心願,日後每天為兩位禱告,還求上天降幅與你們!」
看那婦人期望的眼神,凱西覺得沒必要傷害,名字說出來也無妨,自己又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叫凱……不是,我叫蘇素。住在城——北的一個——小村子。」
「蘇素?真是個好名字啊,呵呵!上天一定降福與好心人身上的!那這位年輕人呢?」婦人望向他,問道。
那年輕人還想拒絕的,但凱西都已經說了,最後小聲的說道︰「我不過是個傳遞信件的小官吏,經常給人家讀信寫信的。不足為道——我叫……」
「前面擋路的,是干嘛的!妨礙公務,可該當何罪啊!」一句晴天霹靂下來,震得石磚路抖了幾抖,凱西覺得都站不穩了,險些摔在年輕人身上。而旁邊的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相互議論紛紛。
只見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凶神惡煞地走過來,惡狠狠的用馬鞭鞭笞路人,硬生生的分開兩撥人。凱西也被抽了一鞭,痛得掉眼淚。年親人趕忙拉她進人群,驀地又僵硬的把手縮回去,自覺的離她遠些。凱西也注意這個小微妙,但更加可恨的是那個拿鞭子的!
她咬牙切齒著,忍著鞭痛和膝蓋上的痛,問旁邊呆立的老漁夫︰「這是誰啊!這般刁悍!」
老漁夫目露恐懼之光,說話都在打顫︰「他……他啊。他就是蔣武啊,不過是蔣家的家佣。但……他的主子大有來頭啊。他的主子,就是這藩禹城出了名的惡霸——蔣權啊!蔣權可是王宮里的人,似乎是左將軍黃同大人的得意弟子。還有啊,這蔣家可不得了啊,是這南越國有名的大富人家,家財萬貫。武王很是器重,把南越國大半個造船廠讓與他們打理。所以啊——這蔣權啊,人如其名,有錢有勢,誰敢招惹他啊——小姑娘你剛來不清楚,我們可都被他害苦了。前段時間我不過是經過他們船廠,蔣權硬誣賴我要偷他的船,把我漁船沒收,還叫人惡狠狠的痛打我一頓!我現在的漁船都是向別人借的啊——小姑娘,咱們還是離得遠點,莫強出這風頭呀——」
凱西听到這,也打了個寒顫。這蔣家如此蠻橫不講理,真的沒有人肯管管嗎?真的就是——強權就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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