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去，抬頭望去，一輪明月正掛高空。這本該是大家熟睡的時候，卻獨獨有一人，沿著小河，從遠方匆匆跑來，攪動著明亮的月輝與漆黑的夜色。
即使在這個時候，凱西的心情也是極為矛盾的，就像一團亂麻，緊緊的纏繞在心房，久久不肯松開——纏繞著的是五味雜糧，交雜著的是悲與歡。
「這是我計劃以已久的第二次逃月兌計劃。可是，為什麼我卻有縱多不舍呢？我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凱西捫心自問，卻終究得不到什麼答案。
還記得剛才離家的時候，看著爹娘額前的雙鬢，在皎皎月光的照耀下，凸顯得那麼蒼白，如同銀做的絲線；晚風襲來，爹娘有些瑟瑟發抖了……
這濃濃的悔意，徹底的擊碎了凱西的私心——她一走了之，真的是負責的表現嗎？
徘徊……迷惘……猶豫……
「你走！我絕不攔著！」
姐姐毅然轉身——月光照亮了她的身，卻照不透她的心。
姐姐的「決絕」，徹底讓凱西下定決心追求自己的幸福——與其瞻前顧後，不如放手一搏！
「爹娘有我來照顧……祝你尋找到真愛……」
耳邊回響著姐姐給予的祝福，凱西的心頭還是暖暖的。「姐姐——永遠是最好的姐姐！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親人’了！你的理解，包容，我怎承受得起？但真的還是謝謝，謝謝你姐姐！」
黑夜中，漸漸消失了凱西的身影，直到凱西融入到一片混屯之中……
雖不是中秋，但賞月的時節不應該是家人團聚的時候嗎？妹妹為了尋找幸福，撇下了一大家子，而在關鍵時刻姐姐自己卻把她放跑了。妹妹固然有天大的錯，但千錯萬錯不也因姐姐而起？
「所有的一切，還是由我來承擔好了——」
姐姐蘇玉慢慢起身——剛才的毅然訣別，讓她身心疲憊，如同月兌了水一般。畢竟，強迫自己做一件有違道德的事情，還真是需要強大的力量作為支撐的。
蘇玉慢慢的打開殘破的房門，頓時月光如同潑出去的水，一傾入門，照的房內一半都大亮起來。只是這麼亮的地方，以後就只能自己一人獨自享受了。
看著爹娘在門外鼾聲四起，單薄的衣服就這樣隨風翻飛。蘇玉鼻子略微一酸，回頭，取出被子，蓋在二老的身上，一切都是那麼輕盈，一起都是那麼熟練。
妹妹走後，這照顧二老的艱苦行動，就悉數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蘇玉低沉著頭，慢慢的走到欄桿邊，依憑著欄桿，斜斜的望著曾今的家——一場大火，就這樣子虛烏有了，財產，還有回憶。
回想孩提時候，妹妹闖禍了，都是姐姐去和解的。有一次，妹妹不小心打翻人家的鍋，那人找到家中算賬，姐姐擋住妹妹，驀地站出來，承認是自己干的。爹娘為了賠罪，用竹條狠抽了姐姐幾下。事後，姐姐強忍著疼，安慰著妹妹不用太過擔心。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為什麼會為了妹妹，而挺身而出呢？蘇玉到現在也不知道答案。看見妹妹開心的樣子，自己也就很滿足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理由吧。
蘇玉自嘲的苦笑了一番，心里猶如打翻了油鹽醬醋，個中滋味都有——
這就是當姐姐的使命嗎？
又想到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出嫁問題，按理說也應姐姐先出嫁的，可是因八字不合而把婚事給了妹妹。村里不明事理的到處傳言，說自己是克夫的命。有幾次听到，都掩面回家汪汪大哭起來。不過想想，能盼到妹妹早日幸福，自己這個當姐姐也應高興才是。這樣想想，心里覺得好受多了。
可如今，妹妹卻因為這個婚事鬧自殺，鬧出走，姐姐的心里也有莫大的委屈——是自己把妹妹逼上這條路的，不怪自己能怪誰呢？
因而，在最後時刻選擇放走妹妹，讓她遠走高飛，卻讓自己承擔剩下的一切——妹妹的幸福，說不定就是自己的幸福呢。
而又談道幸福，自己卻不敢奢望像妹妹那樣瀟灑，只是希望爹娘能給自己找個好婆家，規規矩矩的，這樣也挺好的。
蘇玉幻想了一番，卻又沉寂了︰這樣的生活，真的會到來嗎？
回頭望望爹娘，蘇玉搖搖頭，還是想想明天該怎麼解釋吧。最壞的打算——大不了自己代替妹妹嫁過去吧，所有的苦難自己承受好了，莫要牽扯到爹娘才是！
夜又更加深了。
晚風刺骨，凱西身上只穿了一件輕紗，一路上吹得直哆嗦。凱西裹緊身體，弓著身體努力前行，奈何前面除了黑還是黑，完全猜不出這是哪里啊。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會不會千億在橋頭等急了呢？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凱西努力的想想以前逃跑的路線，「應該不會走錯吧，我記得這條路一直走到底就是番禹城，沒有什麼岔路口出現啊？」凱西打起精神，現在退縮說什麼都晚了。
前方漸漸有了輪廓，四四方方的，顯現出一座城池的模樣，在月光的洗禮下，顯得安靜祥和。
凱西心里一片歡喜，真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呢，還好沒有退縮，不然連幸福的尾巴都抓不到了呵呵。
凱西打起最後的精力和體力，沖過去，「未來的生活等著我啊！我來了！」此時候的一切，什麼月亮啊，城池啊，都顯得好親切啊！如同夢幻中的城堡一般，迎接凱西的到來呢！
凱西興沖沖的跑到橋邊。她傻傻的笑著，萬一千億在橋上，她該怎麼說呢？
猛的停住腳步——不行，如果讓千億看到自己——額，十分的不矜持，十分的像叫花子——該怎麼驚訝這奇葩的存在呢，會不會嚇得掉到河里？
想太夸張了。但現在的自己的確有些——有些不像樣。凱西緩緩氣，慢慢的蹲在河邊，用手掬起一汪水——一輪明月閃現在手中，如同夜明珠，在手中閃耀著。
清涼的河水敷在臉上，瞬間清醒了不少。梳洗打扮了一番，凱西忐忑不安的靠近橋上，小心的順著台階一步步的上去。
一陣風吹過，把橋面上的霧氣一點點散去——
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沒來嗎？」。凱西靠在橋邊，寒風吹過，似乎又冷了不少呢。
「不能這麼消極啊！或許是我來的有點早呢。畢竟子時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我也只是估模著時間過來的，可能是我估計的有點早吧。」凱西望著天上的月亮——大大的玉盤，稍稍偏離了中心——真的是，有點早嗎？
凱西漫無目的的在橋上踱著步子，耳邊極其靈明的听著周遭的一切——奈何周圍死氣沉沉的，除了嘩嘩的流水聲。
「你說，千億他會不會來呢？」凱西俯看橋下的河水，借著明亮的月光，看著河水模糊的影子傻傻的問著︰「到底會不會來呢？如果來了話，我該怎麼說呢。」雖然在家的時候都差不多想好了，但將要來臨的幸福，未免還是有點緊張的，真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結巴呢。
「對啊！我緊張什麼啊！該緊張的，應該是他才是啊！這個大迂腐見到女生都會羞澀的臉紅！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約會吧？這麼晚出來，估計都能緊張死他哈哈哈——」想到這里，凱西也不禁笑起來，靜靜的夜晚回響著銀鈴般的笑聲！
嚓——嚓——嚓——
凱西趕忙打住那「詭異的」笑聲，豎起耳朵靜靜的听著——
黑漆漆的夜里，似乎有一股東西在慢慢攪動著，每一次輕微的攪動，都能傳出一聲輕微的響動。不仔細辨認，還真會忽略呢。可凱西高度集中自己的視力加听力，怎麼會輕易放過這點聲響——太過敏感了吧？
那東西慢慢的，一點點的靠過來，凱西的心里也一點點的提上來:「是不是他呢？是不是他呢？我第一句說什麼好？要不要主動迎上去啊？」一堆問題瞬間加速爆炸，把凱西震得七葷八素。
凱西急急的在橋上徘徊，抓耳撓腮的自言自語︰「是說你好？不行，應該是晚上好……對，要主動迎上去——憑什麼要我主動迎接呢，我是女生哎……萬一他害羞怎麼辦……」
隨著那東西漸漸靠近，凱西可以辨別出是道人影哎——看那人影，似乎瘦瘦的，有很大機率是千億。看來千億還是很守約的嘛，自己純粹是瞎擔心了。之前緊張的氣息稍稍降了點，但欣喜很快沖昏頭腦了。
凱西趕忙再次打扮下，最起碼頭發梳好了。
近了，近了，真的近了哎！
凱西強裝淡定，佯做輕松，走下階梯，向那人影慢慢靠近。
人影離自己只有幾米咧，「我要淡定，我要微笑。」凱西給自己打氣，別在關鍵時刻突然出狀況了。
只有幾步了……該死的月亮怎麼這時候閃開了，都看不到他的臉龐……
「喂——你好啊……」凱西露出一臉微笑，雖然對方看不到，好歹也得為這誠意所感化。
對方顯然是愣了下——沒有回答……
凱西心想，可能是嚇著他了，以他這迂腐的個性，怎麼會料到有女子主動打招呼的呢。
「我把你叫出來，會不會——有些唐突呢？」凱西略微打打圓場，省的這個氣氛有點尷尬。
「額……姑娘……你……是不是……」對方有所回應了。可是凱西怎麼覺得，千億的聲音，有些沙啞呢？莫非感冒了？自己真是過錯啊！這麼冷的晚上還要約出來見面，確實是自己的不是了。
「我知道，自己有點唐突把你叫出來，其實是……其實是……」凱西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挑明自己是逃出來的。
「哎——姑娘，姑娘！你莫不是……認錯人了……」
「額——」
一陣寒風掃過，卷起了地上的樹葉，沙沙聲作響，似乎世界只有這一種聲音似的。
月亮漸漸地顯現出來了，遲來的月光掃過石化似的二人，給二人披上一身銀白色的孝服……
凱西借著月光——現在才看清對方的真面目，約莫30多歲，一臉的粗糙，分明不是千億這種細皮女敕肉的書生樣。
凱西嚇了一跳，「 」的猛的往後跳了一大步。
「你……你是誰？」顫抖的指著那奇怪出場的大叔。
「我說姑娘，深更半夜的你跑這干啥？我一個過路的，突然被姑娘這一嚇——唉，大晚上的趕緊回家吧。」那大叔還顯得憤憤不平。
「是是是，你……你還是忙你的吧，我也很快就回家了。」凱西趕忙連聲點頭，巴望這大叔趕緊走人，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大叔不屑的扭頭，轉身就走，也懶得多嘴。漸行漸遠的身影，驀地還傳來「這女娃子莫不是有毛病吧！」
凱西還真想拿塊石子砸死這個多嘴的大叔。
可惜了，還以為千億呢。搞得自己緊張兮兮的，到後面還自作多情了一番，出盡洋相，不曉得明天會有什麼緋聞。
萬一這個大叔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呢？對自己做了什麼的話，那豈不是沒有人知道？想到這會兒，凱西有點後怕。這仗劍江湖沒有弄成，反倒棄尸當場了——看來以後還得學會保護自己才是啊，最起碼人看清楚了再說話。
夜又更深了一成，而那月亮早已偏離中心老遠了。算算看，估模都2到3點吧，子時不應該是11點到1點嗎？怎麼遲到那麼久？難道這個時代有女人等男人的規矩？
凱西心里心里也挺著急的。以前都從來沒這麼長時間等過人，現在到好，一等就是好幾個鐘頭，還不知道人家來不來呢。
凱西裹緊衣服，坐在橋邊，抬頭看看這美麗的月亮。萬籟此俱寂，還看天上宮闕，天上的嫦娥姐姐也就是在這樣淒涼的樓閣里，等著自己的心上人，一等就是好幾千年呢!其實自己，不也就是這樣傻等嗎？
周圍還是靜悄悄的，除了單調的嘩嘩流水，再無其他。這種難熬的寂靜，這是讓人心中狂躁，但又萬般無奈。
凱西好幾次都想起身離開，但剛走幾步，竟還是戀戀不舍的望著橋，乖乖的回到橋上。
萬一他只是遲到呢？
萬一我走了，他過來找不到我怎麼辦呀？
萬一這次走了，以後還會有這樣的寶貴機會嗎？
萬一……
又萬一……
太多的萬一了，人生有縱多的萬一，卻沒有一萬個機會，失去了一個機會，就失去了所有。倘若凱西真的等不住，轉身離去，那麼以後的人生，可真的會黯淡無比。
凱西抬頭看看日漸西偏的月亮，心頭冷冷的，仍不斷的再給自己鼓把勁︰「再等等吧，現在走還有點早呢！還是再多等一會兒！」
可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呢？要這樣漫無止境的等下去嗎？凱西咬咬牙，把身體裹得更緊一點，以抵御夜色所帶來的寒冷，但信念漸漸凋零，心房慢慢凍僵……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凱西低聲輕吟著詩句。以前學習這首詩的時候，也搞不清楚這首詩描繪的是什麼樣的意境，心里暗自嘲笑這個男子好笨，等不到靜女就自己先行回家嘛，何必那麼白痴。現在倒不如嘲笑自己好了，既然等不到他，何必還要繼續苦等呢？
傻笑了一番，又哀哀的啜泣了一回︰「千億，你個大壞蛋，大迂腐！到底還來不來吶！我一個人好累，真的好累……」
凱西把頭靠在橋墩，任淚水灑滿臉龐——自己千辛萬苦跑出來，不惜和姐姐翻臉，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還不是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嗎？多麼希望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仗劍江湖，倚樓听風雨，過著神雕俠侶似的日子。只不過是如此簡單的願望，卻這麼難以實現。
家人的逼婚和不理解，千億現在又遲遲未現，就把凱西推向了絕望的邊緣。幻想這麼多，這麼美好，卻永遠沒有現實來的快——現實這把磨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
「大不了我一個人走就是了，我一個未來的人類，還走不出這個小小的牢籠嗎？」。
凱西霍然起身，不再留戀這座橋，這座城市，和這里的人。踏步而去，與這灰黑的夜色再次融為一體。
凱西過了橋，便沿著城牆外圍前行著。
周圍實在靜得可怕，連守衛都沒有見到。城在黑暗的籠罩下顯得高大而威猛，沒有白天一點的嬌小之氣。走了不遠，便是一座大城門，黑黝黝的，更似一個野獸的血盆大口。
凱西看的心慌，掩著頭，急匆匆的前行，直到離開這座城這種壓抑感實在讓人心里不爽。
走了幾十米，凱西忍不住的回頭望望這座城，這座叫「番禹」的小城。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楚，略顯陰森，但凱西仍能從這模糊的城中，清楚的回想起當初在城池中所發生的一切。而記憶中，90%都是那個人的——白皙的面龐，尤其是那眼楮，炯炯有神卻不失溫柔；嘴唇一緩希一張一弛，一顰一笑——是那個叫千億的書生！
想到他，凱西的心中總能翻起一股蜜糖水，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甜。可是一陣甜水過後，便是藥水似的苦味——「為什麼在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能馬上出現啊！」
甜水，苦水攪動在心中，化為淚水，發泄出來……
凱西轉過頭來，不再去想這帶有過往的城池。既然有走，何必要去回憶過去！干干淨淨的來，就干干脆脆的離去吧！
繼續沿著這小河出發了，其實凱西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去哪里，要到往何方，只是漫無目的沿著河水流動的方向走——這也許就是後世所說的隨大流吧。
月兒向西偏得更多了，約莫是後半夜了吧——「千億，不可能再來了，不可能再來了。」風更大了，凱西只身單薄，薄薄的衣服隨風翻飛，身後的腳印，成孤獨的線狀遠去。
既無緣，何須回頭。
河道漸漸寬敞，慢慢的，遠處的轟隆越來越清晰，翻過一片低矮的叢林。凱西卻覺得眼前一亮——遠遠地地方是一片汪洋啊！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呼嘯的拍打著岸邊，發出轟隆巨響，響徹天地。
凱西感傷的往後一傾，摔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遠方是一片茫茫大海，我該去往何方呢？沒有船，沒有任何的工具，是不可能出海的；就算出海了，我又該飄落到何家。
回頭嗎？回頭又是哪里？
凱西嘆息一聲，天大地大，卻不知何處為家！
晚風吹拂而來，吹得凱西搖搖欲墜。凱西呆坐在石頭上，望著不遠方的大浪，心里一片悵惘，如同一股濃濃的霧氣鎖在心中，散不去，道不明……
听著單調的海浪聲，凱西連連打起了哈欠——或許是一晚勞累奔波，大晚上的都沒能美美睡上一覺。睡意也漸漸濃了起來，周遭的景物如走馬觀花似的變化多端……
南水湯湯以奔走乎，畔三山之崴嵬。
……
丁丁翔鳴喈喈乎，回首美人沐晨光。
是誰在念詩？為什麼這詩句好熟悉啊？
凱西慢慢的睜開雙眼，一陣白光射來，周圍已經放亮了。凱西低頭看了周圍，發現自己睡在一塊大石頭上，石頭周圍還開著茉莉花呢。
凱西拾起一朵，放到唇邊，輕輕的吸著花香——茉莉放出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呢。抬頭望去，卻看到一個美少年站在木墩旁，低頭輕吟著什麼。晨風拂來，吹動他那長發，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儒雅和寧靜。
這——莫非是他？
凱西大喜，趕忙沖過去，拉著他的手說:「千億，千億，你上哪了？找你可真不容易啊！」驀地把手一摔，狠狠的咒罵道︰「你個壞蛋啊！害我昨晚等了整整一個晚上啊！是整整一個晚上啊——你個大壞蛋，死哪去了？」
還未等凱西咒罵和拳腳相加，千億驀地回頭，緊緊的抓著她的細手，輕輕的說道︰「我這不是來了？素，讓你久等了。」
凱西心慌的沒有了動作，臉色微紅，「他叫我什麼？素？這大迂腐怎麼一下子開竅了？」冷不防兩人眼楮對上了，凱西只覺得眼色迷離，心跳開始加速運動——他的眼楮還是那樣的好看，不知為何這深深的眸子中加了許多情誼在里面，汪汪的「墨汁」閃動著白皙的星光，星光中的輪廓分明只有凱西一人，映射中顯得那麼輕盈美麗。
凱西心慌則亂，趕忙低下頭來，忽然覺得身子一傾，就這樣靠在他的心口上了。凱西徹底的醉了——周圍瞬間安靜下來，但能听清千億的呼吸，還有他的耳語呢喃，「素，昨晚是我的不對，我來遲了。你想要的生活我都能如昔給你，兩個人的美好時光，可以天天都有。丁丁翔鳴喈喈乎，回首美人沐晨光。我真希望每天回頭，都能看到我的素沐浴在晨光之中。」
凱西將自己靠地更加緊了，很怕，真的很怕自己的一松手，千億就不在了。默默期望，這一刻，能持續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猛地，一雙大手抓住凱西的肩膀，「啪！」生生的往後一扯，凱西還來不及嗚呼，就被硬生生的摁翻在地上！
「到底是誰？」
凱西氣惱的往後看去——
「啊————」
一副青面獠牙正擠在凱西面前，惡狠狠地盯著她，大有一種將她生吞活剝了的快感！
這一驚叫，讓凱西瞬間想起了一個人——蔣權！青獠獠的臉不斷扭曲著，可眼神是冷冷的，有著卻人與千里之外的神態。對，就是蔣權！那個十惡不赦的惡霸！
那個怪物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向她走來，嘴上的長牙抵在凱西的臉上，刮花了幾道口子。
凱西徹底嚇壞了，一直往後退，期望千億能挺身而出。可回頭看去，千億的身影卻日漸模糊，最終如墨汁般淡出視野。
凱西奪眶而出——為什麼會是這樣呢？千億怎麼不在了？不是說好要在一起過兩個人的世界嗎……
「素，我看你還是跟我乖乖回去吧。金山銀山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哈哈哈哈——」嘶啞的吼聲貫徹耳邊，嚇得凱西不斷後退。看著怪物露出長牙在婬笑，凱西的心瞬間一抽，很快被恐懼之感繃得緊緊的！
突然踫到硬硬的物體，凱西知道也無路可退了。一晃神，猛地，怪物張大了血口，明晃晃的尖牙，猛地咬了過來——
「不要啊————」
「姑娘，你醒醒啊！喂！醒醒！」
凱西大喘著氣猛的坐起來，突然頭被生狠的撞得一痛。凱西捂著頭，也清醒了不少——哎呀，這是什麼情況啊！怎麼天還是黑乎乎的，之前明明是白天呢!我這是怎麼了？
低頭看去，有一個人仰臥在地上，捂著頭喊疼。凱西趕忙將那人扶起，坐在那大石頭上，突然一愣——這位大叔不就是前段時間帶她逛番禹城的老漁夫嗎？
老漁夫緩了緩，看著凱西問道︰「姑娘啊！大晚上的，你怎麼在這里睡著咯？」
「我睡著了？」凱西才發現自己還是在海邊，浪花轟隆隆的拍打著岸邊——剛才的一切，全是在做夢啊！
凱西頓時沒了什麼力氣，倒坐在大石頭上，眼中泛起了浪花，也學大海洶涌而出，在斷崖邊一瀉千里。
為什麼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呢？為什麼就不能像夢里一樣真實呢？
「姑娘!你怎麼了？怎麼哭了？」老漁夫關切的詢問道。
凱西搖搖頭，用袖子擦干眼淚——其實這一切，怎麼好跟老漁夫開口呢。
「你不說也罷了。我剛準備打漁，便看到姑娘睡在這里——現在天也快亮了。我這漁也打不成咯，只能送姑娘回家吧。姑娘，你的家在哪呢？」
凱西突然心里一緊——回家！這個詞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回家之後要面對的，恐怕是她所不願的。
可是，不回家，她能上哪呢？如果夢境是真實的，千億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恐怕現在也不至于落得這種下場。
凱西猶豫良久，看著老漁夫在船上向她招手，一咬牙，只能上船，回家！
老漁夫問清了凱西的住處後，用竹蒿點著岸，向北方劃去。
凱西回過頭來，看著遠去的大海，看著東方日漸泛白，心里卻暗自惆悵——辛辛苦苦的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轉了一圈還是回到原點——命運嗎？
想到自己昨晚的豪言壯志被現實擊得粉碎，凱西被重重的壓在船上，感覺無法呼吸了——夢中的花，是香的，現實中的眼淚，是苦的！
而今晚，就是自己的成婚之時！
命運啊！你就是這麼折磨人的嗎？
千億，你為什麼就不肯出現呢？哪怕是拒絕我的要求也不過分啊！為何等了整整一晚上，都不見你出現呢？為什麼你要把我推回到這個噩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尋千億，我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