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尋億 第二十二章 惜別

作者 ︰

今晚的夜晚真靜、真美啊!

南越大片的江山沉浸在一片黑色的沙帳中,幾顆星星不甘屈服于月亮的統治,率先突破層層大氣層,經過幾萬年來到這個世界,微小卻不卑微……

兩千年後的世界,不也正欣賞這同一片的天空——變的是大地,不變的是天空……

蟲兒則隱藏在黑茫茫的草叢中,唧唧喳喳的吵鬧著。好笑的是,吵鬧了半晌卻沒有任何合作的機制,整個草地,樹林,都交織著一個個的小獨唱——偶爾返歸自然,真的很不錯呢!

「不知道兩千年後的,那個世界的家人,過的如何了?」凱西搭著二樓的木欄桿,手托著腮幫,看著遠方的地方,思念著未來世界。

「人們都說‘北上廣’,車水馬龍的廣東,在兩千年前,原來也是這麼的殘破不堪。但我卻有點愛上這里了。爸、媽,你們……不會怪女兒吧?」凱西帶著一臉虔誠,向著月亮禱告……

「妹妹,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有點听不大懂呢……」

凱西略為一驚,回頭轉去。而姐姐正站在背後,用手巾擦著頭發。一陣微風襲來,吹拂著這姐妹倆的秀發,在微微月光照射下,地上顯現出班駁交錯影子,還是能辨認出這兩人迷人的胴體……

「妹妹,你早點回去休息吧。莫要在外受了什麼風寒!明日可是你成親的大好日子呢!姐姐這是百般妒忌呢!」

雖然結婚這類詞語已經盤旋了好長時間了,但現在,凱西心中仍有一道難以言狀的傷痛感。她略微不快的轉過身,懶懶的趴在欄桿上,若似有神的眺望著黑漆漆的夜晚——不遠處的地方,不久的將來,不正是這吞噬她的黑洞嗎?

「我的好妹妹哦——別這般無精打采的。你可是趕在姐姐前面成親呢。我也希望娘親能為我找一個好婆家呢!這樣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我們還可以把我們的孩子帶出來一起玩鬧。妹妹你說,這該多快樂啊!」姐姐一臉陶醉,但嘆了一聲氣,轉身進了屋,「今晚就和爹娘多說說話啊——」最後留下凱西一人吹著晚風。

晚風甚好啊,能吹散人們憂傷的陰霾,卻不能改變憂傷這一事實。「今晚,注定我無眠了。」凱西略微發起了感慨,但還是緊拽住拳頭,暗暗下了一把勁︰「希望老天保佑我凱西逃跑成功!命運掌握在有追求的人!」

按照過往的習俗,結婚的前一天晚上,女兒是要乖乖的呆在娘家,聆听父母最後的教誨。穿越之後,雖說才認識家人一段時間,可也是有些感情基礎的——畢竟是侵佔了素兒的肉身,就當是補償這素兒最後的念想。

昏黑的小屋里,娘親站在凱西的背後,為她梳梳頭發。盡管凱西背對著這位母親,但仍然能輕微的感覺到背部傳來異樣的顫抖;伴隨著每一個的顫抖,都夾雜著一聲聲的嘆息及輕輕的啜泣聲。

「孩子,你——明天就要嫁人了。本想再留在身邊幾年的,但蔣家逼得緊,家突遭變故。娘也萬般不願意把你送入豺狼之家啊!」娘雖然自責,但面對不幸的事實,還得強裝笑臉。「這梳頭啊,要從頭梳到腳,意味著你以後順順當當的,盼望著我的素兒,一切順當,幸福——娘,就真的很高興!」

凱西忍不住的回過頭來,瞧著母親滿臉淚橫,才發現母親在這段時間——老了許多,幾道皺紋如壁虎般悄悄攀上臉龐……凱西默默的流下眼淚,輕微的靠在娘親身上,感受著母親慢慢的拍打,如同一個母親在哄一個嬰兒——自己真實世界的母親也是這般吧?

「好了素兒,莫在哭泣。明天是大好之日,咱們也得管住眼淚,開心些。來,這是上次訂作的衣服,你看合身不。」說罷,娘親小心拖起衣服,慢慢的展開——多美妙的衣服啊︰黑藍色的衣服綴著大量的花紋,紅黃相間,如同騰雲駕霧。

娘慢慢的為凱西穿上衣服——如果真給凱西自己穿,假不定還能穿錯呢。這里一件外一件的,折騰了半晌才全部ok。凱西都大汗淋灕的,直呼︰「娘啊!你這是讓我遭罪啊!怎麼那麼復雜啊!我好熱,我要月兌下來啊!」

「莫急,莫急啊!娘只是想看看素兒穿上這嫁衣的樣子。明兒,你就嫁人了,就讓娘好好看下吧。」說罷,娘又把一些銀飾戴在凱西身上——這些首飾都是蔣家打做的,不怕山寨假貨。戴完之後,就為凱西盤起頭發,這一圈圈的,一絲不苟。最後披上頭巾,戴上重重的頭飾。

凱西夢想著自己的嫁衣是一件純白無暇的晚禮服,尾巴拖著長長的下擺。但是盯著自己穿的「新娘禮服」,這具有民族特色的衣服,也徹底讓凱西折服——上身穿的是大襟藍布衣,領窩至右腋下的衣襟、兩袖,均繡著彩色大花邊;還穿的是長到腳踝的長折裙,而裙子外面,正兩腿心處,各繡一條垂直對稱的大花邊,在臀部處打幾個折,臀部下的裙腳卷起一寸左右,兩邊以幾針縫住,形成後裙腳弓形翹起,上下衣裙貼身,線條分外明朗,十分雅觀。頭上,脖子上,手上環繞著一圈圈的銀首飾,在燭光照耀下,閃耀著晶瑩剔透的星光!

「這一眨眼,素兒就長大,要嫁人了,以後就沒有機會再叫娘了。唉——」娘親又為凱西修整下頭飾,微微的吸了一口氣,又觸動到她的心傷。

凱西端起一方銅鏡子,盡管說是再打量自己美貌,不如說是在看背後心痛母親不斷留下的淚痕。凱西轉過身,抱住母親,眼淚不斷嘩嘩而下︰「娘——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素兒,就一次性的……喊娘喊得夠吧……娘——娘——娘——娘——」每喊一聲,凱西的心,都如同被敲打了一般,只差最後的心碎了。

娘漸漸的抱緊凱西,嘴里喃喃的說到︰「好——好——我的好素兒啊——好好——」

「孩子她娘,莫哭了。一樁好好的喜事,都被你們哭成喪事了。晦氣哦——」

凱西擦拭著臉上的淚痕,望著進門的爹。可看到爹手上端的什麼,凱西趕緊依偎在母親的懷里——那個東西黑糊糊的,是……是個鐵夾子啊!爹糊涂了嗎?拿這干什麼呢?

「素兒,別怕,一會就好了。總會熬過去的。」娘輕拍著凱西,但凱西本能的還在發抖——衣服再厚,也抵擋不住這莫名的害怕啊!

「娘啊……爹,這是要干什麼的?」凱西顫巍巍的問到。

「傻孩子——你忘記了啊?女兒出嫁的時候是要拔掉一顆牙齒的,代表孩子成人了,是這里不變的風俗啊!你看娘的嘴巴,這兒你看,不正好缺了一顆嘛。這是娘出嫁的時候,你姥爺親自拔掉的。然後牙齒就留在娘家,也有想念的意味在這里面……」

凱西看著那明晃晃的拔牙鉗子不斷靠近,雞皮疙瘩的都起了一層,這還沒到蔣家遭罪呢,自己就被拔牙給整得生不如死!凱西一直往後退縮,幾次想乘機逃跑了。哪曉得,娘一把抓住凱西的手,不讓她亂動——「娘這是要害我不成啊!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習俗啊!耶穌啊——如來佛啊……」

「啊————————」

「我的天啊——我的牙齒——我每天都用高露潔牙膏,還……還通過360度口腔掃描測試的……痛——痛死我啦——」凱西不斷按摩疼痛的牙齒,時不時的吐出血水。雖然拔完牙齒,用了什麼爛草藥孵了下,可是現在那個鑽心的痛啊!怎麼會有這個折磨人的風俗呢?怎麼沒有被廢除啊!

「完了完了完了!我的容算是毀了,以後出去怎麼見人啊!」一想到自己以後說話時候,笑的時候,猛的被別人發現,嘴里冒出一個黑窟窿……這怎麼能允許啊!

凱西在床上輾轉反側,疼痛難忍,這……這要怎麼入睡啊……

等等,今晚還有要緊事要去辦理呢?「對,我不能睡覺,我等到差不多半夜了才可以啊!可是現在,想睡覺都成問題哦——我的天啊!我說話還漏風!這要我怎麼去赴約?」

凱西翻過身子,換個好一點的姿勢,哪曉得踫到傷口,又哼哼唧唧的鼓搗了半天,又不敢弄出點聲響——怕爹娘他們知道啊,不然今晚的大計劃就泡湯了!

夜靜悄悄的,幾只小蟲交相互應,奏起了violin,仿佛這個時候,草地就是它們的舞台,皎潔的月光就成了它們的燈光,而那觀眾,不就是還沒入睡的凱西咯。

凱西不斷撫摩著那要命的牙齒,痛咧咧,的哪有鬼心情去理會這蟲子的party。「現在也不知道幾點了,這里又沒有鐘的,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計量時間的。難道看月亮?子時的時候應該是月亮伸到最高的時候吧?現在還沒有到,估計現在才9點或者10點?大概再過一個小時,等到月亮爬過那窗外第二個樹梢就逃出去吧。」

一個小時,怎麼個煎熬啊!現在牙齒又是巨痛,等待時間又是那麼的枯燥,還最為擔心突發狀況……

屋子外面雖說被月光照耀得十分的亮堂,可惜,凱西的心里卻是一團糟。「今晚千億會不會來啊?不知道那個榆木腦袋能不能猜透這細膩的心思呢?」其實說真的,凱西心里最矛盾的還是千億——這心里的著急遠比自己毀容來得更加真切。

萬一——只是說如果啊,如果千億按期赴約了呢?

想象著在一片銀色月光的照射下,一個人影朝她走來。對,沒錯,真的是他!看著他在月光的照耀下,一身的聖潔,長長的頭發被風翻飛著……

「可是這會我要說什麼呢?」凱西轉過身子,手指頭在頭發饒來饒去的。「我要不要直接表達‘你帶我走吧!今生我是跟定你了……’呵呵呵呵——」想到之後要杖劍江湖,依樓听風雨,那種神雕俠侶似的生活,她早就向往多時了。

「可是,這也太直白了吧。」凱西臉色燙了下。「還是——不要這麼白開水似的,萬一……萬一——他不接受呢?對,沒錯,依照他的個性,肯定是要說什麼家人怎麼辦啊,未來怎麼辦啊!萬一最後,他干脆又把我送回家。先不提怎麼丟人,怎麼圓場。可是,我這麼辛苦的逃跑就這麼話為烏有了。不行,我還得循循善誘才是……可是怎麼誘導呢?」凱西沒了主意,大不了帶他去個遙遠的地方,等到發覺了,早就生米煮成熟飯啦!(怎麼感覺是在販賣人口?)

凱西打定主意,決定以暗示為主要手段吧。

但話又說回來,萬一這該死的千億沒有來怎麼辦呢?這才是首當其沖要考慮的問題!

凱西打了個小寒戰。這該如何是好呢?最怕的是他沒有看懂那首詩歌,直接扔廁所了,這也難講……「如果沒有來,我是要去他家嗎?可他家又在哪里?只知道他工作的地方……還是瞎等?等不到就自己浪跡天涯?」但她也擔心還沒有跑遠就被抓回來了……

凱西唏噓一口氣,猛的又想到一個實際性的問題︰這大半夜的,要去哪呢?這方圓幾百里的,自己又不是很熟悉呢,所以才要千億帶她逃開這個地方,遠離這個不幸的婚姻。

凱西犯難了,現在走也不是,留也更加不是——她不斷的在床上翻來覆去,像極了油鍋上的一條魚。「大不了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我就做乞丐,一路乞討,順便游山玩水;死也不被這婚姻束縛,被蔣家欺凌和蹂躪!」

凱西看向窗外——恩,月亮差不多也到了第二棵樹的樹梢——再不行動,更待何時!

凱西模索著爬起來,賊眼溜溜的環顧四周——姐姐在一邊躺著,側過身子,之前牙疼的申吟,好象沒能吵醒她呢——凱西嘴角漏出個詭異的微笑。

凱西借著月光,沿著牆邊,緊貼牆壁,幾寸幾寸的騰挪著小步子。那個小小的門口,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誘惑的大洞,洞里充斥著幸福,自由……凱西心里樂呵呵的,仿佛見到美好的未來呢。

凱西悄悄的觸踫到門邊,按捺不住強烈的心動。她回過頭來,姐姐那個方向一團黑影,鐵定是睡熟了嘻嘻——

「安靜下來,莫要沖動,沖動辦壞事!」凱西做了幾次吐吶放松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抬起門把手,輕輕的往後拉動。隨著門縫一厘米一厘米的擴大,她的心早就沖出這小小的牢籠拉——「挨天殺的婚姻,可惡的封建枷鎖,都給本小姐‘死開’一邊!」

凱西偷偷的把頭往外探出,往走廊瞧瞧——說是走廊,到不如說是一塊寬寬的木板,扶手到木板的高度約為一米,中間沒有什麼隔板做阻擋。而爹娘,就在這樣的環境下睡覺的。自從家被大火燒了個精光,爹娘就在老王這暫住,還「自告奮勇」的在外面的走廊睡覺——一個翻身,有可能從1、2米高的地方摔落下去啊!父母年邁,哪禁得起這般摔來摔去的。

听著爹咆哮般的呼嚕聲,凱西止不住眼淚,嚶嚶的哭了——「爹娘如此疼愛我,我卻如此殘忍。爹娘不過是希望通過這個婚姻來改變我的命運罷了……我……怎麼可以辜負……兩位老人?」

她的心仿佛被一塊重物睹住了一般——爹娘這般落魄,就算是陌生人也無法不動容啊!凱西擦拭眼淚,本能的往房間退了幾步,將房門輕輕帶上了……

屋里黑漆漆的,月光再美,也只能照進屋子靠窗的一小角。正如人的心,未來再美好,再誘人,也只能佔領心靈的一方水土,剩下的黑暗,就被周遭現實,這重山狠狠的壓著——人是無法跳出現實這個框架的,不管現實有多麼的骨感,人只能活在當下。

凱西靠在牆邊,順著牆一點點,一寸寸的下滑,最後蜷縮在門邊……

望著那窮酸似的門,再想想門外的自由,凱西的心不斷猶豫和徘徊中。

看著爹娘為了自己能睡得安穩,甘心睡在外頭,忍受風寒,面臨摔下樓然後鬧個半身不遂的風險;想著爹娘為了自己的幸福,忙活了大半輩子,結果房子燒沒了,到後來也沒有沾上子女半點的光。「我真覺得自己好自私啊!」如果成功逃出來了,逃得了一時,卻要內疚一輩子啊!

「《詩經.蓼莪》有言‘父兮生我,母兮鞠我,顧我復我,出入月復我’。父母對我們恩惠如此之大,如此的辛勞,我們卻在踐踏他們的疾苦啊。」

千億的話如同霹靂般閃過腦海……

凱西咬咬牙,暗下個決心,「不行!我要留下來!父母對我有大恩大德,怎麼可以當這個不孝女呢!」娘親十月懷胎,又不辭辛苦的帶大——想到番山那個要覓死覓活的老婆婆,苦等孩子三年,卻等到孩子的死訊,這樣的經歷,凱西一輩子都無法釋懷啊!

就算要走,也要光明磊落的走!明天就把她的想全盤托出,征得爹娘的同意!

凱西堅定的站起來,悄悄的往床模索過去。她回頭再看一眼那門,還有門外那片自由的天空——凱西又忍不住的朝門走過去,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艱難。

「可是,爹娘真的會同意嗎?」。凱西心里升起了無數個問號——在這個困境潦倒的家庭,爹娘會同意取消自己與富二代的婚姻嗎?在這個父母包辦婚姻的地方,爹娘會相信司馬相如與卓文君這神話般的愛情故事嗎?在這個封建統治的時代,爹娘能同意這些超前意識的鬼話嗎?

自己敢肯定,嫁到蔣家是定局,終生將被他們欺負!自己的處境一定會非常艱難的!這樣的生活是她不敢想象的——即使是這樣,她為什麼還要義無返顧的往火坑里鑽呢?爹娘的行為可以說是沒有道理的,難道也要照做無誤?

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精彩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尋求真正的愛情,不正是自己渴望而渴求的嗎?為什麼還要被這些禮教等束縛?

凱西加快幾步,情不自禁的模向門把手。

驀的,她抽回自己的手,人也清醒過來,「我這是干嗎呢!」

凱西的手僵持在空中,收也不是,開門也更加不是!自由還是束縛,愛情還是孝義,生存亦或是墳墓,當這些東西以光速進行落體運動,狠狠的砸在心口上時,很真能把人給壓死——要在這個時候做出個抉擇,還真愁死人了……

「百善孝為先,我真的要選擇孝義嗎?可是……」凱西微微轉過身子,用手撫摩疼痛不已的腦袋瓜子——思想正作出激烈的斗爭,細胞死傷過億……

「啊——唔……」

凱西的嘴巴硬是被一雙手給捂得結結實實的,還沒有喊出「啊——」,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手給摁了回肚子里……

「噓————」

凱西身子顫抖了會,這回也看清了,居然是——是姐姐,蘇玉!

「妹妹,你在這里干嗎呢?」

「我……我……」凱西被這話嗆了一下,滿臉通紅(幸好屋子黑,看不到),一瞬間腦子空白一片,一時忽悠不出來了。

蘇玉一把拉過凱西,盡量壓低了聲音,可在這黑漆漆的氛圍下,顯得怪恐怖的,凱西心驚不已……

「你——你是不是要打算——要逃離這個家?」

一道晴天霹靂「嘩啦」而過,徹底讓凱西全身酥軟,跌坐在地上。她驚慌的說道︰「你……你胡說……你胡說八道……我只不過……只不過是……」說道後面,她徹底沒有詞可編,說話一點底氣都沒有。

「你現在要干什麼你心里跟明月似的。今晚上就覺得你有點不大對勁啊,一直沒有什麼精神,昨晚上這個時候也不知道你在寫什麼。可再聯想你前段時間從窗戶逃跑,我猜想你今晚必定有所行動。我就假裝睡著,看看你在干什麼呢。我好希望我是多慮了,我的好妹妹,怎麼會去做這樣的事情啊。」

「呃——」凱西支吾了,「我……哪有……你想象的那麼壞啊!我只是想……想……哦,我只是想看門鎖好了嗎……外面風大——著涼……」凱西實在沒招了,這種話,自己都不會相信,更何況這種具有特務頭腦的好姐姐呢!

「不與你說這般話了。你只需坦城的告訴我︰你真的,是要離開這個家嗎?」。

凱西軟軟的坐在地上,臉偏向一邊,眼楮卻不住的往上瞟。她看到了什麼?只看到姐姐的身子被黑暗覆蓋著,但不知道為什麼,凱西總能看清,姐姐的眼中閃著微弱的星光——這就是傳說中的堅毅之光?

凱西哆嗦了子,輕輕的,卻又萬般不願的吐出「是……」但又馬上辯護自己「不恥的」行為,「可是姐姐、姐姐,我……我真的不願意嫁給蔣家這樣的人家。他們耍流氓般的做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即使是這樣,你,還有爹娘,都希望我作為犧牲品,扔到深淵,換來鄉親們短暫的快樂嗎?」。

蘇玉沒有言語,只是默默的哭泣,為自己的妹妹感到心痛……

凱西轉過臉,對著那閃動的眸子,小聲,卻又不失清晰的說道︰「你們!你們真的很殘忍!真的……」凱西說到痛心處,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嚶嚶的哭泣︰「我不是……不是你們的玩偶……被你們隨意操縱……你的妹妹可是個貨真價實的人——有思想,有追求,有屬于自己的快樂與自由……這些基本要求,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所沒有的……真的……真的希望你們……不必來打擾我……」

凝滯的空氣里,充滿了悲情,還有,心碎……

過了半晌,姐姐狠狠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重重的呼出一聲嘆息——

「你變了——」

凱西,沒有言語……

「變了嗎?我還是那個追求幸福的我啊!只是你們都倒退了……我沒有變化嗎?可我怎麼會從一個追求自我,變成了一個向你們不斷妥協的人呢?」這些想法,在凱西的腦中不斷回蕩,好比一滴水,滴到湖里,引起了漣漪。

一陣風吹過,吹走了炎熱,吹走了煩悶,吹不走的,是人的悲,人的憤,人的心。

野外的昆蟲吹起了奏鳴曲,填充了這長長的空白時光……

「你真的決定了嗎?」。蘇玉顫抖的發話了,但言語卻有幾分明亮色彩,但轉而一沉︰「素兒,你若是——可以不顧家人的安危,那姐姐我無話可說。爹和娘是自私了些,不過有蔣家的少爺陪著你,說實在的,也不算錯……」

「不要!你救救我姐姐!我不要嫁,我死也不要嫁!」凱西趕緊哀求,但轉而黯淡下來︰「可是,爹娘怎麼辦,他們會受到牽連的……我不忍心……」

蘇玉輕輕的扶起凱西,輕柔的說道︰「莫怕,還有姐姐我呢。我照顧爹和娘,不成問題的。你這妹子,做事都是怕這怕那的,到頭來還是苦了自個兒!」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爹娘——不行,我跑了,蔣家要來,那如何是好?」凱西著急的問到——自己的一個行為,還真會害死人。

「莫怕,我們舉辦喪事,說你跳河自盡。蔣家也不會拿我們怎樣。最多,呵呵,我嫁過去便是。」蘇玉笑笑的說。凱西卻心疼了,自己的過錯卻讓姐姐承擔,真是道德敗壞。

「行了,莫說那麼多話了。還好我們說話小聲,若吵醒爹娘,你就不能做你想做的事了。」蘇玉推著凱西到門邊,輕柔的道別︰「走吧——好好找到你的幸福——」

「姐姐——我——我……」

「走!」

蘇玉堅毅的轉過身子,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趕緊走!我決不攔著!」言語增添了許多顫音……

凱西一咬牙,扭頭,轉過身,輕輕的打開門——一股清涼的風拂面而來,讓她整個人煥然一新;而爹娘似乎沒有被吵醒,尤其是爹,仍咆哮般的打呼嚕。

凱西悄悄的帶上門——

「願你找到真愛——」

凱西楞了小會,卻覺得心猛的澎湃了,若置身于花的海洋啊!

那是姐姐輕聲的祝願啊——那美妙的聲音,一直在心中激蕩呢!

凱西仰頭看看天空中的月亮——此時這大玉盤都不知經過了幾棵樹,時間耽誤了會,但精確到現在是什麼時辰,凱西也犯起了迷糊——不管咯,既然都出來了,出發!

凱西深情的看著爹娘,「爹、娘,我們雖然才相識半個月的時光,但你們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凱西這輩子沒齒難忘啊!我走了,爹娘,你們二老千千萬萬要照顧好自己!」

她低低的呼喚著爹娘,似乎有些舍不得,但為了自己的幸福,還是忍下心頭,自私一點;還有,也不能辜負姐姐對她的包容和關愛啊!

凱西躡手躡腳的下了樓梯,沒發出多余的聲音,直到走到小路上,她這才放心了。她側過身子,借著月光,看著自己原先的家——殘垣斷壁,一片焦黑,曾經的過往一時間沖回大腦︰最初穿越過來,爹憤怒扇了她一巴掌;當天晚上姐姐憐惜的給她扔了兩個包子,之後自己偷偷的從窗戶逃了出去;還有最後的那一場大火……

曾經的傷痛,但卻隨著時間慢慢的消散開來,惟有關愛,卻是長久的駐扎在心中。

「爹、娘,對不起了!」

凱西朝著爹娘的方向,膝蓋彎曲,緩緩的跪在地上,做了她人生中最大的禮。

「我知道我很自私,沒有好好的照顧你們二位,也對不住原來的素兒。希望在沒有我的日子里,你們也能過的很快樂——盡管這個,你們一時半會你們很難做到。希望你們,忘了我,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我走了!再見!」

凱西慢慢的起身,掩面哭泣,沿著小路往藩禺城的方向小跑,最後和黑暗融為一體,消失在遠方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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