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雞鳴宣告了新一天的開始。
事實上，淳兒老早就爬起來了，沒辦法，大事擺在前面，睡不塌實啊。
「杏兒，準備好了沒有，進宮去咯。」
「差不多了，轎子已經在府外候著了。」
「那走了。」
「小姐，等等。」她知道小姐心急得很。
「嗯？」杏兒走到淳兒跟前，穩了穩淳兒頭上的珠釵，「好了。」
淳兒點點頭，于是主僕二人出了門。
不多時，淳兒就隨轎子進了辰宮。南鑰皇為示寵愛，特以可辰的「辰」字命名宮殿。除了姐姐，她如今還想不到誰還能真正幫得上她了。
「姐姐——」淳兒幾乎是跑著進去的。
「你們幾個先下去。」
「是，娘娘。」
辰貴妃早也候在了宮門外。「老早就听到你要進宮的消息，你這丫頭還真就緊跟著進來了。」
「你該是知道我要說什麼的吧。」淳兒這聲音听著怪讓人憐心的。
「知道，昨個下午爹爹就派人給我支了話。我听著也怪急的。」
「姐姐，我知道這宮里你是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你一定得幫幫我。」
「唉，若真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咱們倒也省心。可是問題是驚動了太後，你自己想想，縱使皇上願意幫你說說，他也不至于會為了區區的我們幾個逆了太後的意思啊。還有那個譽親王，他到底是太後的遠親，我估計，太後也是極願意做這個順水人情的。」
「姐姐，你不要嚇我。眼下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更有能力幫我。」
「所以我也急啊。」
幾句話下來，淳兒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掏空了。
「不過，眼下唯一慶幸的事，咱們還有一段時間拖拖。只要有時間，或許還有辦法。」
淳兒一听，驚得忙問︰「為什麼？這話什麼意思。」
「瞧你，都急傻了。」辰兒朱唇一勾，淡笑道，「妹妹，我問你，最近咱們京城可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大事……這個……你是指不久前得勝歸來的北祈昭王要來南鑰的事。」
「正是。」
「哦，我懂你意思，你是說咱朝廷要忙上好陣子，縱使太後有心管這檔子閑事也得等處理完昭王來訪的事情。」淳兒蹙眉道。
「還沒全傻嘛！」
「噫，有時間就表示還有希望了。」
「嗯。」
「好吧，那姐姐我回去了。」
「這麼快？難得——」如今見著妹妹這樣的處境，辰兒也不知曉該如何安慰她了。
「我……既然沒什麼事情，我還是回去想想法子吧。」
「隨你吧。來人，送小姐回府。」
……
踏出辰宮，淳兒順著高高的台階往下，人恍恍惚惚的見著道就過去。
老天爺啊，給我指條路好不好。瞎轉著，淳兒心下不住念叨。
「淳兒——竟然能在這里踫到你。」
尋聲看去，沒想到會在此踫上江尚之。
「尚之大哥，怎麼會——？」
「踫巧皇上宣我進宮，也是偶然經過這。」江尚之望著眼前有些倦怠的淳兒，頓了頓，「我知曉你的事了。听你府上的人說的。」
「我會有辦法的。」抬頭看著江尚之，淳兒勉強地笑了笑。
他上前幾步在她面前站定。「淳兒，我想幫幫你，讓他知難而退，可好？」劍眉挑起，袖袍里拳頭緊握了又松開。
對不起，竟然在你最需要幫忙的時候無能為力。
他此時甚至有些恨自己.
如今他身陷南鑰為質，無權無勢，確實是有心無力。身為藩王之子，他又何嘗不知權勢的重要。可第一次，他竟感受得這樣深切。
連自己上心的女子都沒辦法保護。
「謝謝大哥的美意了。可是現下于大哥是多事之秋，沒必要為這種小事橫生枝節。別忘了，我姐姐是南鑰皇的辰貴妃呢，我自己能解決好。」話畢，淳兒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熟悉的香過，徒留下一陣惆悵。
「小姐，等等我」，身後的杏兒跑了上來，「您這是要去哪，不是說回府上嗎？」。不知是跨出了第幾道宮門，淳兒很是心不在焉，打發了轎子默默地在宮里頭轉悠。
「不急，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想在這兒靜靜心。」
「哦。」杏兒也不再支聲，靜侯在主子身後。
淳兒望望四周，只覺得皇宮好大。雖然進宮次數也不少了，可是也不過對辰宮附近稍微熟悉些。
站落宮前的高地上，她遠望薄霧里的層層宮殿，眼前一片朦朧。
就跟她的未來一般，看不真切啊。
「杏兒那是什麼地方，我看那些太監宮女們忙忙碌碌得很呢。」
舉目望向她所指，杏兒道︰「哦，沒弄錯的話應該是北祈昭王的行宮了。」
「你怎麼知道的？」
「前些天幫小姐進宮傳話，誤打誤撞經過才知道的。」
「一定很氣派了？」
「那是啊，北祈南鑰本是盟國，再加上咱們皇上怎麼說都是那昭王爺的親表兄。自家兄弟，當然重視得緊。」
「昭王，就是那位說書先生嘴里的大英雄，街談巷聞中的大豪杰，听說還是北祈百姓心中的神。不知道長什麼樣兒，呵呵？」她笑不由心，听在杏兒耳里一陣堵得慌。
「過些天他進京不就知道了。不單是小姐，全南鑰的百姓都想開開眼呢！」這麼說著，杏兒越發帶勁，「還有啊，京城最近不也傳聞道，昭王此番來南鑰的目的之一是選妃嘛！」
「是有點意思。我也听說了。」不經心的答著，可突然，淳兒被觸得心下一驚道，「選妃，選妃。」
——那表示——
一個轉身跑開。
「小姐，你去哪里，出什麼事情了，小姐你別嚇我——」
「隨我回辰宮，趕緊。」
「哦。」
杏兒見狀，快步跟了上去。
「姐姐——」
「呀，淳兒你又怎麼了？我剛听下人們說你轎子坐到一半立馬叫了‘停’，發生了什麼事情？」軒閣里，辰兒見著來人緩緩起了身。
「姐姐，我問你，昭王來我們南鑰有選妃之意，是不是？」
「是啊，這個恐怕現在全南鑰都知道的，有什麼好問的。」
「——那——王妃的人選可是太後定奪？」
「最後當然也得人家昭王爺點頭。呵呵——淳兒，莫非你想的和我一樣？」辰兒很是期待的看著妹妹。
「我，我，那我就開門見山吧。我能參加選妃的，對不對？」
「為什麼這樣問？」辰兒轉身徑自上前幾步，握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了幾口。
「新皇登基不久，現在根本沒有適齡的公主。就是與新皇同輩的公主、郡主也全都出嫁了，恐怕，這備選的妃子還得從臣子的府中出來吧？」淳兒一邊微喘著氣，一邊細細分析著。
「哈哈——淳兒你轉性了，前些日子我就听皇上說起這事情，我當以為你不會在乎呢，加上龍世子一鬧我真就想再緩幾天跟你說了。沒想到，你今天倒是自個兒提了出來。」
「這麼說就是了？」
「你確定你想嫁給昭王爺？我听說他長得是英俊非凡，但身邊也坐擁著不少美姬呢，你當真？」
「……嫁，鐵了心嫁了。他就是垂垂老矣我也願意，至少不至于給龍世子那樣的頑劣之徒給糟蹋了。再怎麼說，他昭王爺也是傳聞中的英雄，伴在這樣的人身邊總強過那一無是處的龍世子吧。」賭氣說著，淳兒滿嘴苦味。
「淳兒，有一事我還想確定一下。」
「嗯？」
「那江世子——」
沒等辰兒問完，淳兒就搶先接了話︰「我跟尚之大哥只是知己之交，你想太多了。」
「哦？」
覺得姐姐辰兒不提還好，這一提淳兒的眼前便浮現出江尚之那白衣飛訣的溫和身影。
尚之大哥。唉，世事弄人，她就是喜歡他又能怎樣。北祈的封州和王庭矛盾重重，奈何他們二人身份有別。她跟尚之大哥注定的有緣無份。長痛不如短痛，她跟他或許還是不要太交集的好。
「我一直記著姐姐曾經對我的教誨，對江世子這人切不可過于接近。畢竟，他的身份太特殊——」
按捺住心中的糾結，淳兒強忍著擺出直爽的模樣，明了地說了出來。
「你記著自然是好事。」
「不說這個，重點是其它幾位備選的女子都是些什麼人？」淳兒心下難受，索性扭轉話題。
「丫頭，這才是你姐姐我為你頭疼的事情，她們也不是簡單人啊。左丞相的大千金趙惜然，享譽京城的大美人；右丞相的大千金杜夢瑤，她的姐姐夢妃如今也很受皇上恩寵；戶部尚書的二千金傅佳文，名貫京城的大才女；還有一位，霍月，霍刺史的三千金，前陣子竟然被宣進宮陪著太後，想來太後很是喜歡了。
「啊——真是時運不濟。一個大美人，一個大才女，外加兩個皇上太後身邊的大紅人，選妃的主還是個閱過無數美人的，老天真要把我往虎口里送不成！」
「怎麼，泄氣了？咱們淳丫頭也有望洋興嘆的時候？」辰兒望著妹妹的神情越發的想笑。
確實啊，情勢不易。
心里一陣發虛，淳兒疲憊地微微閉了眸子。
辰兒看著也只當她在想些什麼。一個沉沉哀嘆，淳兒已是睜開眼楮道︰「反正二選一沒得挑。姐姐我就回去了，有什麼新消息派人來傳個話吧。」
「淳兒——」扯了扯嘴角，辰兒不禁苦笑。
「怎麼了？」淳兒停下步子，一個回頭。
「你有幾層把握？」
「姐姐不是玩笑過麼嗎，說淳兒若是真有心進了宮恐怕也是個吃人的主呢。」目光一暗，淳兒卻也好似輕松地瞎回答道。
「千萬，別，太難為自己。」
「走了。」
這難道就是官宦人家女子的悲哀嗎？
身影漸漸消失在宮門，一時間空氣中有種淡淡的哀傷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