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過後,萬物復蘇,天空澄澄一片,看不見一片雲彩,陽光灑在身上,溫暖的直叫人心曠神怡,如此一個晴朗的日子,正適合舉行拜師入門儀式。今年入門的這位眉清目秀、溫婉可人的女孩雖已不記得自己是誰,但如此也沒什麼關系,因為在若耶山上,新入門者,必改其名,修煉若耶山劍法,這是幾百年留下的規矩。
若耶山是第十七福地若耶溪的發源地,山上居住的多半是花仙界的仙子,因而山更幽,水更清。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山間,萬朵花蕾睜開了沉睡的眼楮,仙光點點,靜雅綻放,澄碧的樵峴麻潭中清清地浮現著水畔旁的疊翠青山,飛禽劃破這如畫的風光,竟只留下「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意境。
若耶山是花仙界的聖地,掌門是龍吉公主當年的侍童碧雲童子。如今掌門年事已高,故將守護若耶山的職責交給了孫子金漱太子與領頭女官朱槿。
每年二月十五花朝節,掌門都會下山還願,今年是仁宗慶歷四年,百姓生活祥和安穩,于是帶金漱一起外出,歸來時帶回一個受傷的女孩。
他們發現她時,她昏迷在一條泥濘的小巷中,身著青藍粗布衣,面色慘白,渾身浸濕。掌門猜測女孩是因驚嚇過度加上體力不支才昏迷,整夜的淋雨又讓她看起來格外虛弱。
女孩一直是由莞源公主精心照顧,才得早日恢復。莞源公主是島主的掌上明珠,小名喚源兒,生性活潑,鐘靈毓秀,掌門對這個寶貝孫女可謂是疼愛有加,任憑其整日胡鬧,只是不允許她下山而已。萬生殿是若耶山最神聖的地方,殿內供奉著聖佛一尊,莊嚴輝煌。女孩一身粉色錦衣,跪在萬生殿,接受掌門的教賜。掌門賜其名「傾雪」,意為「名花傾城,冰雪聰明」。朱槿為其誦念若耶山規矩,任命其為百花園中護花女童,負責看管梧桐苑中的植物。傾雪三叩首,拜謝掌門恩典。
傾雪住的嫻香閣與莞源公主的源夢軒都在同一個院子里,之前她病著的時候,是源兒安排她休息在嫻香閣內。傾雪性情溫婉乖巧,源兒甚是喜歡,而她的豪爽直率深深感染著傾雪。兩人性情相投,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已培養出了深厚的情感,他們之間不僅是主僕之情,更是姐妹之誼。莞源平時里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帶上傾雪。
天氣愈發暖和起來,源兒活潑好動的性子終于可以得到釋懷,只要天氣好,就會帶著傾雪在山上悠哉悠哉地溜圈,或是拉著傾雪的手在山間瘋跑,這會兒來到了萬花林。人間四月,芳菲燦爛,淺淺的粉色,濃濃的白色,簇擁著掛滿枝頭,一縷微風吹過,楊柳依依,百花墜落,伴著楊柳的吹奏,歡笑著漫天飛舞,最終安落在林間各處。源兒用手接著花瓣,沉浸在醉人的景色中,那輕盈的身姿,宛如花中仙子。
傾雪靜靜地欣賞著公主的美麗,不料源兒將手中的花瓣灑向傾雪,弄的她頭上身上盡是花瓣,用寬大輕曼的袖擺遮擋已無用,嘴里嚷著,「公主,你太壞了。」她們嬉笑著跑著,輕盈妙曼的身姿穿梭于萬花叢中,空中時而傳來如風鈴般清脆的笑聲與嬌媚的求饒聲,時而蕩漾著對未來世界大聲的召喚與期待聲。玩累了,她們便躺在鋪滿碎花瓣的草地上休息,看著天空,聞著花香。
每一次聊天,源兒都會提到哥哥金漱太子,「我最喜歡跟哥哥一起玩了,我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每年生日的時候,哥哥都會送給我不一樣的禮物,每一份都是驚喜。」
金漱是若耶山上的唯一繼承人,肩負守護若耶山的職責,自下山還願回來後便開始閉關七七四十九日,再有七日便可以出關了。源兒開心地講述著與金漱的兄妹情,臉上洋溢著醉人的幸福笑容,傾雪很是為她高興,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與親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
傾雪的心思很難不被源兒看穿。源兒坐起身來,很是認真地對傾雪說道,「傾雪,若耶山雖然不大,但是每個季節都是美麗燦爛的,我們有好多節日,可熱鬧了,你在這里一定不會孤獨,也不會有人欺負你,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姐姐,你以後只可喚我源兒,不許再叫我公主。」
傾雪很是感激,卻玩笑道,「你怎知我比你小呢?」源兒饒有興致地翹著嬌唇,很是自信地說,「我是丁卯年生的,我是一只可愛的小兔子,你呢,我不信你比我大。」
傾雪坐起來,溫柔地笑了,「我是天聖三年生的,也就是乙丑年出生的,我足足大你兩歲。你應該喊我姐姐才對。」
源兒一邊笑一邊怨,「啊,怎麼又是我小啊,哎呀,什麼時候我能听到別人喊我一聲姐姐啊。」
那少女的純真與可愛在源兒俏麗的臉蛋上盡現無遺,看的傾雪喜歡的不得了,忙安慰道,「做妹妹不好嗎,有那麼多姐姐疼你,愛你,護你,不是很幸福的嗎?」。
「既然好,你當我妹妹吧。我疼你,愛你,護你,好不好?」
源兒湊到傾雪身前,一副商量的模樣,聲音輕巧柔和。傾雪已經被源兒逗了憋不住樂了,「你就這麼想當大啊。」
源兒依依點頭,懇切地看著傾雪,傾雪只是笑而不語。
源兒見她如此,便假裝威脅道,「你若不依,我就要懲罰你了。」說著,使出自己的殺手 ,撓向傾雪柔軟的腰部,逗的傾雪噗噗笑著,在草地上打著滾,嘴里直喊,「好公主,快饒了我吧,我依你就是了。」
源兒這才高興地躺在傾雪身邊,她們握著手相視而笑,仰望明澈的天空。「傾雪這條命是掌門,太子與公主救的,救命之恩,傾雪沒齒難忘。」
「你又說這話,你的命可不是我救的,你要謝就謝哥哥好了,是哥哥發現你的。」
傾雪眨著眼楮,不解地看著她。源兒伸著懶腰,舒服地呼吸著春日里的花香,「你和哥哥真是有緣。听爺爺說,當時他要走大路,但哥哥執意走小路,就發現了你,回來後,要我好好照顧你,如今你身體恢復,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傾雪目光閃動,感激道︰「太子如此心系百姓,實在是令人欽佩,他日見到太子,我定當好好答謝。」
「對啊,他可是我哥哥,我早就說過,我哥哥最好了。」源兒得意地答道。「對了公主,我一直有一事不明,若耶山是百花生長的人間仙境,山上其他姐姐的名字都是取百花為名,我的名字卻全然不同,可是有什麼說法?」源兒神秘一笑,淡然道,「你去問哥哥好了。」
傾雪迷糊地眨眨眼楮,心里納悶著此事為何要問太子,與他有什麼關系。
「好啦,別想了,那我告訴你吧,傾雪的意思是名花傾城,冰雪聰明,你是全然擔當的起的。」
傾雪听著心中很是欣喜,不曾想,原來太子竟賜予自己這麼好的名字。
源兒與傾雪講了自己從小到大的各種經歷,逗的傾雪直開心,島主與太子對她的疼愛,亦是讓傾雪羨慕感嘆不已。源兒對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但傾雪記不得曾經的生活,提供不到什麼信息,這讓源兒淋灕盡致地發揮了幻想的天性,幻想著天下的美食佳肴,才子佳人,民土風情,越發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親眼所見,親身所感。而人間最讓源兒向往的地方便是臨安的斷橋,因為那里是白娘子與許仙定情的地方,他們的愛情故事,多年來一直深深打動著她。她一直不明白神仙為什麼扼殺他們的愛情,盡管她的想法被島主訓斥過幾次,但她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那就是,真愛無罪。
午後的陽光,是那麼的溫暖,百花叢中,匆匆地作響,源兒悄悄地探出腦袋,靈巧地四處張望,見無人,便躬身跑到小路上,向後倒退著撒黃油,朝躲在後面的傾雪發出「噓噓」聲,示意她一切準備好,然後跑回草叢後再次藏好。
空中傳來「鐺鐺鐺」的拐杖聲。
「來了」,源兒興奮道,托著香腮,等著看好戲。
源兒的大師父與二師父緩緩而來。
「多日不見那個鬼丫頭,生活倒是無聊許多。」大師父拄著拐杖道。
「是啊,沒有好戲看,我都覺得無聊。」二師父緩緩地說道。
「她那性格,今生是改不了了~~~~要不是你,她興許現在能安靜些。」大師父理論道。
「誰知道你的祝福我一樣的啊。本想希望她不要呆板,誰知竟是這般活潑。你吃了那麼多苦頭,以後還不知注意啊?」
源兒直直地盯著兩位師父,只見他們正一步一步地接納著她精心準備的見面禮,順著大師父緩慢歪扭的步伐,她萬分期許地輕聲數著︰「三,二,一。」
只听「 」的一聲,大師父果不其然地中了源兒的招數,鋪倒在地。
源兒輕輕縮了下脖子,心痛不已卻又幸災樂禍地道出「哎呀~~」。
見大師父洋相地趴在地上,二師父捧月復大笑,道︰「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你以後要多注意些。」
「我這把老骨頭,總有一天要摔斷了。你還笑,還不扶我起來?」大師父委屈著埋怨二師父。
源兒的性格確實是頑皮任性了些,那看著他人被自己整的淒慘的樣子足以讓她富有成就感地高興好幾日。
大師父身子稍胖,患有腿疾,行動不便,是源兒捉弄的最佳對象了,她愛捉弄大師父,不僅因為他逆來順受,寵溺著她,更是因為他性子溫和,做事不緊不慢,對源兒的教育毫不松懈,往往一兩句教導的話,他要搖頭晃腦的搖上好久才能把話說完,源兒的急性子哪能受得了啊,更何況她的心並不在學習仙法上。源兒很愛大師父,雖然很不喜歡他那些無用的法術,但師父就是師父,恩情大于父母,就是因為與大師父感情要好,所以她才敢無休止地冒犯他。
而二師父,瘦弱高挑,一看他頭頂那高貴的五岳冠與那半白的長胡須便知曉他是恪守規矩,不苟言笑的天真道士。他性格一點也不活潑,做事又方方正正,總是一副為人師表很是高貴的姿態,實在是個不好的玩家,被源兒招惹後他要氣惱上好幾日,因為他最怕出丑被大伙笑話。他雖不喜歡源兒開他的玩笑,但每每遇到源兒捉弄旁人,他便在一旁靜靜地笑著。
源兒拉著傾雪,竊喜著躬身離開。她們現在已走入萱草亭。
想著大師父趴在地上,圓溜溜的,像塊大土豆,源兒還不停地樂著,「怎麼樣?好玩麼?」
傾雪微微點頭,「只是不知道他摔重了沒有。」
「放心吧,他都摔了多少年了,誰讓他總不長記性的。」「他們是公主的師父?」
源兒點頭,還不禁地樂著。
「你就這樣欺負你的師父?」傾雪睜大眼楮好奇地問道,那雙溫柔的眼楮明亮的可愛。
「欺負?這個詞好。」
「公主,我真的佩服你,連師父都敢欺負,你不怕他責罰你?」
「我的好傾雪,你不懂狀況,他總是追著我讓我念那些我讀不懂的經文,還要我練那些永遠都用不上的法術,他明明追不上我,還迭迭地跑,我都替他累的慌。」
听到此處,傾雪笑了。她終于明白,一個活寶師父有一個活寶徒兒,才有了今天這一幕,好在源兒只是一個心性純真的孩子,懂得心疼她的師父,也就放心了。
「那公主共有幾位師父啊?」
「三位。」源兒一下子情緒低落了下來。
傾雪正納悶為什麼今日只見到了兩位師父,源兒急忙趕在她的疑問前說道,「師父們平時都很忙的,很少來這里,估模是找爺爺談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