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芙蓉 第三章 焉知禍與福

作者 ︰

子夜,萬籟俱靜,只偶爾聞得不知名的酒鬼在巷子中說著再喝再喝。洛芙二人收拾好行裝跟隨牛忠言走在鎮中的偏僻小道中,七拐八拐的,借著月色漸漸能看到後山。

果如牛忠言所說,隱蔽非常,在山路的入口,牛忠言止步,遞上一個包袱道;「少主,前路艱難,定要小心。末將自小身體不好,所以才入的消息營,沒學武功,所以無法護送二位,包袱里是幾件布衫和盤纏,這是我畫的地形圖,順著這條小路上山,山上有個涼亭,彪子等在那里,他還有些武藝,定會護送二位的。」

洛芙思索道︰「彪子,就是今天那個拿刀大漢?他是?」

牛忠言解釋道︰「少主放心,此人絕對靠得住,從我來到這小鎮就和他在一起,已經十多年了。此人性情耿直,絕對靠得住,此生最大願望就是能見一見羅將軍……啊,少主放心,他並不知我身份,我沒和他講實話,只是說也很敬佩羅將軍,想幫一幫二位,他知我身體不好,就主動請纓護送,他熟識地形,再好不過了。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洛芙和哥哥對視一下,接過牛忠言手里的包袱,向他點了下頭就匆匆消失在山路里。

牛忠言抬頭看了看夜色,喃喃道︰「將軍,在天之靈保佑少主吧,屬下,盡力了……」

洛芙和哥哥向山頂進發,差不多兩個時辰後能隱約看到山頂的涼亭。說是涼亭,但已破舊的很了,常年的風吹日曬使紅漆掉的七七八八,亭子里明顯有一團黑影,在著急的走來走去,看來彪子很擔心,看到這,洛芙不禁抿嘴一笑。

終于到了涼亭,彪子趕緊上前迎了幾步,明顯的松了口氣,「俺彪子是個粗人,但俺敬佩羅將軍,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照顧好二位的。俺說話不中听,二位不要見怪。」

洛芙很是喜歡他這種爽快性子,遂彪叔叔彪叔叔叫的也親,因還要繼續趕路,但洛芙實在是年小體弱,走了兩個多時辰已是累得不輕,彪子就一把抄起她放在背上,彪子長得虎背熊腰又常年練武,這點重量根本不放在眼里,洛雲見妹妹沒反對也就沒提出異議,于是三人就繼續趕路。

不得不說,這條山路確是捷徑,在天剛剛擦亮的時候彪子就明顯輕松了︰「咱們可以休息了,翻過了剛剛那座山,現在應是安全的,看那前面都是平路,不會有人埋伏的。」

說著,輕輕將洛芙放下,三人席地而坐,解開包袱拿干糧,發現牛忠言準備了很多干糧,白面饅頭,燒餅,還有風干的肉干。三人稍事休息就繼續上路了,洛芙沒再讓彪子背著,覺得好歹要好好練練體力。

路上,洛芙問彪子︰「彪叔叔,咱們現在這個方向走下去,會到哪里?」

被稱作彪叔叔的彪子憨憨一笑道︰「這條小路只是鎮子里的人為了去隔壁鎮子方便才開闢出來的,咱再走上兩個時辰就到隔壁鎮子了,那是寶豐鎮,是個商業集中地,人多也雜,需要小心,應該會有探子埋伏的。」

現在的洛芙一身男裝打扮,頭上梳了一個小小的髻,小小的孩子哪分得出男女,這樣穿倒也能瞞過眾人。洛芙皺了皺秀氣的眉,知道前路漫漫,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眼角掃到路邊的一個水溝,再看看地上的泥土,一計涌上心頭,但是,哥哥會答應嗎……

洛雲早看出芙兒欲言又止的樣子,遂模模她的頭道︰「芙兒有話就說,沒事的,從小你就極為聰慧,想是有什麼計策。」

洛芙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也就沒再猶豫,「哥哥,彪叔叔,芙兒覺得這樣進城肯定會被人注意到的,他們會注意的是兩個孩子的組合,我換上男裝亦是無用,我提議我們分開走!」

「不可以!芙兒,分開走堅決不行!你會有危險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哥哥,你先冷靜的听我說,我的計劃是可行的,我一會兒去那泥水里滾一圈,裝成小乞丐的樣子,你就和彪叔叔一起入城,你放心,我發誓就不會離開你倆的視線內,我會很安全的。」明亮至極的鳳眼里閃過讓人不忍拒絕的光芒。

芙兒說的很對,這樣做確實能掩人耳目,只要她不離開他的視線內,這個辦法還是可行的。洛雲勉強點了點頭,再次強調︰「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洛芙保證的點點頭,俯身抓了把泥就往臉上蹭,又在泥水里滾了一圈,活月兌月兌的小乞丐就出現了,怕是爹爹在都認不出來了。洛雲想了想把虎符遞給洛芙道︰「芙兒,虎符你好好收著,我怕進城時會有人檢查包袱,放在我這太不安全了。」洛芙想了想,也就收下了,貼身放著。

能遙遙看到城門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按計劃行事,洛芙先進城,城門前排了長隊,之所以會排起隊來,是因為城門口的搜查格外的嚴,重兵把守,說是協助楚國追捕逃犯。

听到這里,洛芙的心里「咯 」一下,想來那逃犯必是指她和哥哥,看著那嚴格的架勢,洛芙害怕了,她不是怕死,她是怕失去,她,輸不起。然而剛想回頭就發現有個官兵仔細打量著她,她不敢回頭,她知道只要回頭向哥哥那看一眼,就會害死哥哥和彪叔叔。

沒辦法,只能低眉順眼的站著,這時,身後傳來車馬聲,洛芙佯裝回頭看熱鬧,向遠處的哥哥悄悄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這才打量身後的人,那是一輛異常華麗的馬車,兩匹白色的高頭大馬在前,而那車上的所有木質都是極好的,甚至車簾都繡著金線。看來非富即貴,駕車的位置上只坐著一個青衣小廝,亦穿的體面齊整,車簾擋得極緊,一點都看不出里面的人,洛芙也就轉回了頭,這一看才發現,已經輪到她了,忙上前走了幾步。

守門的人一看是個乞丐,嫌惡的皺了下眉,本想讓她過去,但一想這乞丐是個孩子,上頭說了,只要是小孩一定要嚴查,一定要和畫像中的人比照相貌。想著已拿起畫像,畫像上的人是個女孩子,梨渦淺淺,一雙明媚的鳳眼眉眼含笑。不是她洛芙又是誰?這是五歲生日時請畫師畫的,就掛在她房里,想來是被搜查出來拓印了用來追捕她。

將士看了半天也無法確定,看著那沾了黑泥的小臉就打算讓旁邊的手下去拿點水來。這時等在後面的人已是極為不耐,那馬車上的人咳了一聲,趕車的小廝馬上冷聲喝道︰「一個小乞丐也檢查半天,你們是在無事找事是嗎?馬車上的人是歐陽公子,誤了公子的大事,你們擔得起嗎?」。

一听是歐陽公子,那守衛明顯變了臉色,想來是絕對得罪不起的。守衛一听這話,知道公子已是極不耐了,馬上推開洛芙︰「听沒听到,臭乞丐別擋路!」

這一下推得極狠,學過武的都會下意識的閃避,但洛芙一點不敢閃避,生生挨了這一下,踉蹌了幾步仍是沒站穩,一下坐在了地上。看到那守衛看了她一眼,就忙著向歐陽公子道歉,看來剛剛那下確實是試探。洛芙忙起身向城內跑,就像正常孩子嚇壞了該有的反應一樣。

進得城來,洛芙疾走兩步,躲在距城門不遠的地方等著哥哥和彪叔叔。洛芙心里跳得很急,那人有她的畫像,哥哥已十二歲,常隨爹爹出門,見過哥哥的人不少,怕是也有畫像,那……洛芙不敢再想,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個夢才好。

再看向城門時,發現門口一陣騷亂,原來在那歐陽公子的馬車後面跟著一個婦人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女孩其實和洛芙長得並不像,只那一雙鳳眼倒有三分神似。守門的人一擁而上,就要抓那女孩,管她是不是,抓了復命才是王道。

洛芙很淡定,遠處的洛雲和彪子可不淡定了。他們躲得比較遠,看的不是很清楚,只听得有人說︰「拿下她,她是那羅芙!」一瞬間洛雲什麼都不想了,只是要救出妹妹,馬上竄了出去,彪子緊隨其後。

城門口,婦人將女兒緊緊抱在懷里壓在地上,周圍圍了一圈守衛,在打那婦人,那婦人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無意識的喊著︰「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女兒!不要!」

華麗的馬車里面鋪著雪白的柔軟的狐狸毛皮,歐陽文正端著茶杯看書,突然听到一個婦人聲嘶力竭的叫喊,心中突的一緊,那段想永遠忘記的噩夢突然躍出腦海,曾幾何時,也有這樣一個人緊緊擁著他……

「禾木,停車。」駕車的小廝忙把車停下,停下的位置竟離洛芙極近。名喚禾木的青衣小廝忙跳下車來跪伏在地上以供公子下車時落腳。

洛芙尚不知哥哥已向這邊沖來,看到之前那馬車停在身邊也就好奇看了一眼。忽覺眼前一閃,只見一只修長干淨的手挑起車簾,一個身著淺杏色錦衣的少年躬身而出,踩在小廝背上然後落在車邊。洛芙這能說這少年長得極其漂亮,是的,就是漂亮。

少年也就十歲上下,可周身的氣度卻讓人仰視,說他漂亮是因為這個詞最適合。少年像是藝術家最心愛的作品,面若白玉,毫無瑕疵。一身淺杏色錦衣更顯雍容氣度。少年不知為何,像是看著城門前的那一幕,又好像透過它想著別的事,眼里有深深的哀痛。

少年下車後,原本走在車邊的行人都不自覺的繞遠一些,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驚到這個謫仙似的人。洛芙也吃了一驚,不為別的,只因這人和哥哥的感覺好像。

沒容得洛芙再想,城門邊更顯慌亂,听得一個人驚叫道︰「小五,快去回稟大人!洛芙洛雲都找到了!讓大人派兵來源!」洛芙腦中一道驚雷閃過,哥哥被發現了?!

原來洛雲沖上前後,發現一圈人圍著看不出中間人是誰,這樣打下去焉有命在!慌亂的也不顧暴露身份,赤手空拳就沖了上去。守衛統領只看得一個粗布青衣少年沖上前來,拿過畫像一看,正是那羅雲!不禁喜上眉梢,這羅雲舍命相救的定是羅芙,雖說和畫像上只有三分像,但說不好是畫師為了賞銀,故意美化了呢。自己抓住兩個逃犯,升官受賞還不是小意思!

但也馬上發現不知哪里又殺出一個手持大刀的粗獷大漢,兩人合力區區守衛明顯不是對手,思及此,馬上喚了名為小五的「飛毛腿」回城中聲援。

洛雲殺出一個縫隙,看到中間圍著的竟是一個婦人,那婦人後背向上,緊緊伏在地上,懷里好像抱了一個孩子,但很明顯,絕不是芙兒!

洛雲一陣錯愕,手上一緩,生生受了守衛一劍,劍刺在右胸,雖不致命,但會影響出手的速度。那守衛一看自己刺中了逃犯,立即想再補一刀,然而還沒等他出手,就見粗布青衣少年不知怎的一動,右手擊上他的右手肘的麻筋處,手一軟劍就落了下去,那青衣少年接過劍順勢一橫,發呆的守衛就發現眼前好多血,竟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再也來不及細想,想坨軟泥,倒了下去。

有劍在手,洛雲自是事半功倍,一劍一個,和彪子二人合力想要殺出重圍,眼見守衛越來越少,勝利在望。卻聞得城內有一陣腳步聲,听得出那是一隊人馬。整齊的腳步昭示出來者不是守衛,而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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