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實在是耐人尋味啊。」玉辰熙閉目,腦海中立時出現那個身著血蓮作飾的墨色衣裙,有著一頭邪異白發的妖嬈少女。
「不過……」宇文啟皺緊了眉頭,目光中流露出困惑,半晌才說下去︰「我好像看到她手臂上有一個暗紅色的印記,就是沒看清楚形狀。」
「你說什麼?!」玉辰熙瞪著眼楮看向宇文啟,一臉驚訝。
「你先別激動。剛才那血蓮動了一下手臂,我也只是瞄到了一眼,根本看不清楚。況且,就算是那個血蓮真的有暗紅色的胎記,未必就是一朵蓮花形的,也未必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玉辰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才又恢復成平日的溫雅少年,淡淡地笑著道︰「沒關系,都等了這麼多年,我也已經習慣失望了。而且,我想那位血蓮不會是我心中的那個人。她那麼單純,不可能會是血蓮的。」
宇文啟和傅傾痕相視一眼,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翌日。
春末的陽光比不上夏日的毒辣,晴朗的天氣讓人倍覺舒爽。
流陽城內一座稀松平常的庭院內,飛來幾只鳥兒,紛紛立在柳樹枝頭唱宛轉悠揚的歌,聲音婉轉動听,宛若天籟。院子里一片奼紫嫣紅,淡淡的青草香味彌漫在空氣中,淡雅,沁人心脾。
一個身著墨色做底,血蓮為綴的衣裙的少女歪躺在亭子中的貴妃椅上,閉目養神。嬌柔縴瘦的身子不盈一握,裙角上的血色蓮花仿佛是從她身上綻開的,因著有水墨色做了底色,更顯得妖異非常。
勝似霜雪的銀絲傾瀉下來,閃爍著點點光芒。
滿園的鮮花愈襯得她的嬌艷。絕色的容顏,竟將滿園的春色比了下去,一派閑適淡然,又顯得明艷奪目。靜謐的空氣中飄散著淡雅的香氣,讓那女子恍若降落人間的花中仙子。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向她走去。來人一身白袍,水墨色的衣帶隨風蕩漾,飄逸似仙。男子渾身散發著冷然之氣,如帶來一股清冷之風,拂向那墨衣白發的少女。
「小姐。」
那墨衣女子正是凌夜。她微微睜開璀璨星眸,見是藤清宇,才懶懶地開口笑著道︰「都準備好了麼?」
「是。」
「唉,真是討厭啊。」翻了個身,趴在精雕細琢、用名貴的梨花木制成,還帶著絲許香氣的貴妃椅上,飄逸垂順的白發滑過香肩,配上嬌柔縴細的腰身,讓凌夜更顯媚態。她一臉的抱怨,遠山黛眉微微蹙起,「龍狼啊,為什麼,每一次我都是要做辛辛苦苦演戲的那個人呢?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極懶的,還要讓我每次都大費精神。」
「小姐呀,你這叫能者多勞。」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只見一個身著青衣的清秀少女面帶微笑地向二人走來,她的笑容給人以一種如沐春風的溫潤之感。
走到凌夜近前,清秀少女熟稔地在凌夜身側坐下來,伸出縴長細膩的手給凌夜按摩,「誰讓咱們家的小姐啊,什麼都會,又什麼都勝人一籌,自然就什麼事都只有小姐自己親自動手才能做到盡善盡美咯。況且啊,旁的人做事,小姐也未必滿意不是?」
被那溫和少女熟練的手法捏的全身松軟下來,凌夜舒服地眯起眼楮,可嘴里還是忍不住埋怨道︰「唉,我就是個苦命的,明明生了副懶骨頭,卻偏偏有著個勞碌命。小嫻,我啥時候才能像你們一樣偷個懶呢?」
那個清秀的少女——郭小嫻嗔怪地瞪了凌夜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並沒有停,只是笑罵道︰「你就得瑟吧,你現在不就在偷懶了麼,還好意思說自個兒是什麼勞碌命。旁的人見了,怕也是會開口罵了吧。」
「小嫻哪,要是讓你去伺候旁的人,你可還能如此談笑風生?」凌夜的聲音顯得懶洋洋、慢悠悠的。
听了凌夜的話,郭小嫻的臉上立刻配合地浮現驚嚇,「小姐,你不要小嫻了嗎?小嫻自幼便跟著小姐,死也不要離開小姐啊。如果小姐也不要小嫻了,小嫻要怎麼辦?」
在郭小嫻看不到的地方,一抹異光掠過凌夜的眼底。
凌夜尚未開口,反而是一向無話的藤清宇出聲了︰「郭小嫻,你這戲,很假。」
平鋪直敘的語調,沒有任何修飾的言辭,卻是一針見血,最是刺人。
「藤清宇,你不就仗著自己武功比我好那麼一點點麼,天天跟著小姐,佔用小姐無數時間,如今居然還來欺負我!」恰才還顯得楚楚可憐的郭小嫻在藤清宇開口之後便抓狂了,一副母老虎的架勢,「小姐,這個冰人總是仗著你的寵愛欺負人,你決不可姑息養奸哪!」
郭小嫻的表情那叫一個正氣凜然,言語那叫一個義正言辭。
只是她申訴,挑錯對象了。
那個恰才還在抱怨甚至是看戲的人,此刻已經閉目神游夢周公去了……
大街上的人們在陽光初升的之時便已做好了做生意的準備,此刻艷陽高照,吆喝聲更是此起彼伏。
玉辰熙三人行走在熙鬧的街市當中,體驗著平民百姓謀生的生活。在街上行走的他們引來了無數少女的媚眼,時不時有些大膽的將自己的絲巾掉在美男子前面,以期能夠與美男子說上兩句話,最好是能夠得到他們的青睞。
可是他們三人是早已經習慣這些場景的了,對那些暗送秋波的女子和那些被故意遺落在地上的絲巾視而不見听而不聞,惹得無數少女芳心黯然。
至于一向單純的宇文啟對周圍的事物倒是充滿新奇,東看看西看看,不亦樂乎。
「這家伙,又在用自己的臉騙人了。」看著那個一臉興奮的宇文啟,玉辰熙不覺淡笑著道。
「他不過是在用笨方法抗拒自己的命運罷了。」傅傾痕漠然地道,刻板的臉上浮起一絲無奈,「身為庶子,他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了。」
「是啊。」玉辰熙斂起笑容,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身為庶子,有太多人太多事逼壓著他。他本無心相爭,卻奈何他人不做此想。為了生存,他不得不爭,不得不做一些違心的事……
「辰熙,欽痕!前面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好多人都過去看了,我們也過去看看吧。」宇文啟跑回他們身邊,拉過傅欽痕就走。玉辰熙看他那急切的模樣,無奈地笑了笑,便也跟了上去。
待得三人擠到人群中央才知道是一個賣身葬母的少女被幾個惡棍模樣的人纏上了,周圍圍觀的人甚眾,卻無一人願意上前去幫助這個少女,只是在邊上看著她被幾個惡棍調戲。
少女的身上穿著破舊的麻布衣裳,頭上還戴著抹布帽子,正是披麻戴孝。她的皮膚很白,有點像晶瑩剔透的蛋清,也有著玉一樣的細膩光澤。
少女還有一雙漂亮的大眼楮,水水的,很明淨,而且澄澈,有著陽光那種暖暖的味道。
盡管如今她的打扮是如此粗糙,卻也不能掩蓋她那清麗月兌俗的氣質與俊俏,好似清晨的露水,涼涼的,濕濕的,卻又一種沁人心脾的氣息。
見了那少女的模樣,玉辰熙三人著實都有些詫異。
這少女,盡管只是穿著一身麻衣,卻怎麼也遮掩不住她那絕世的美貌。一如昨夜他們在茗煙樓遇見的那個妖女血蓮,只簡單到了極點的裝扮,也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不過,盡管眼前這少女同暗夜妖女血蓮——凌夜一樣有著絕色美貌,但是二人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暗夜的凌夜那精致的五官中無處不透著妖嬈、嫵媚及邪肆的氣息,以及她身上散發出的若有似無的慵懶和冰寒氣息。
而眼前的少女卻少了那種罌粟般的妖冶,多了一份沁人心脾的沉靜。她身上有一種明淨似若遺世獨立的仙子般的氣息。
倘若凌夜是黑暗迷霧中的一個誘人的妖精,盛放在彼岸,如血般艷麗妖嬈的曼珠沙華,那麼現今這個清若水蓮的少女便是塵世中未經塵俗沾染的仙子。
兩者的氣質想去十萬八千里,實在再難將二者混為一談。
二人同樣地美,卻美得各有千秋。
見此,玉辰熙也不近暗嘆,這少女生得這般俊俏美麗,無怪乎會招來心術不正之人。
而他身旁的宇文啟卻是已然開口喝道︰「你們幾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欺侮一個弱女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听得他開口,玉辰熙和傅欽痕俱是一驚。
他們並非不想救下那個少女,卻也知曉能敢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干混事亦無人敢于阻攔之人並非無權無勢,只怕也是地頭蛇一類人物。常言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勢單力薄的行至別人的地盤上,行事需加謹慎,怎能若宇文啟這般愣頭青似的往前沖?
思及此,玉辰熙不禁苦笑。他這次「微服私訪」,看怕也需要到此為止了……
那幾個正在調戲少女的惡棍這時回過頭來,橫眉怒目地瞪著宇文啟,其中一個看似領頭的粉面少年走上前來,微仰起頭,高傲地用鼻孔對著宇文啟,道︰「你說王法?哈!在流陽城本少爺就是王法!怎麼著,看不順眼?想告本少爺?哈哈,有本事你告去,看誰敢動本少爺一根毫毛!哼!」
宇文啟正想回話,卻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扯動,回頭竟見玉辰熙一臉凝重地盯著那少女看,不明所以地看他,問︰「怎麼了?」
此刻傅欽痕亦是略帶困惑之意地看著玉辰熙。
玉辰熙面上略有些凝重,但他心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