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7
浮屠山腳,一座木屋靜立木林中。
天寒色青蒼,北風叫枯桑。
厚冰無裂文,短日有冷光。
嚴冬未去,黃葉落盡最後一點淡漠顏色,只留下深色的樹干,襯托著無雪冬季的蒼白蕭索。木屋在這片景色中,也被沾染上衰敗跡象,牆上痕跡斑駁,初建立起來時的稜角早被消磨殆盡,歲月和風雨侵蝕出大小不一的枯漏破洞。
門扉輕響,一個少年從木屋中走出。那人橫劍肩上,身姿挺拔,一頭長發隨意扎在腦後,露出劍眉入鬢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從木屋中走出的,正是與符破川相約半月後決斗的燕焚城。
燕焚城精神奕奕地走到屋外空地,仰望天空,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陽光照在臉上,年輕的劍客看上去越發朝氣蓬勃,充滿活力。身後的衰敗木屋,反倒更反襯出燕焚城風華正茂。回看身後木屋,燕焚城神色中掠過一抹懷念的情緒。想當初在呼雷城時,他的大部分時間就是在玄脊山的小木屋中度過。在這里,讓燕焚城的心真正安靜了下來,遠離了俗世紛擾,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還是那個未經世事,只知安心修煉的清澈少年。
因這份赤子之心,燕焚城僅用一夜時間,便將體內真氣調理順暢,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真正進入了練氣大成的境界。多數練氣大成者都是在面對戰斗壓力下臨陣突破,戰斗之後往往真氣會有一定程度的絮亂,需要花一段時間好好調理真氣,如此才能徹底穩固練氣大成境界。因此符破川會提出半月之後再戰,他不想在那時佔對手任何便宜,更給燕焚城穩固境界的時間。符破川如此氣度,非常人可比。
燕焚城修煉的《天王鑄劍篇》,乃是精神境界與功力境界相輔相成的武學。而那精神境界的體現就是他識海中的那柄心劍,每當功力境界需要突破之前皆需要心劍首先出現變化才行。正是當時符破川施與燕焚城的精神威壓,使得劍心收到壓力開始進化,也使得練氣大成的境界水到渠成。現在再觀察識海內的劍心,光芒已經散去,劍胎形象已經更為真實,且其比例更接近一柄成型長劍。燕焚城這次突破境界,對《天王鑄劍篇》又有了新的認識,暗自揣度恐怕要到了煉氣巔峰之境,這柄劍胎才會真正成型。
《天王鑄劍篇》玄妙非常,乃是功力境界與磨練劍心並行,修煉的困難程度有所增加,威力也遠比同一境界來得強大。也正是因為《天王鑄劍篇》,使得燕焚城能在極短時間內穩固境界。現在的他雖然功力上是練氣大成境界,其感知能力,反應,敏捷等方面則要超過這一境界的正常水準。那日燕焚城在真氣和體力消耗劇烈的情況下,尚能在宓龍陽狂攻之下苦撐一段時間。若換了這次,宓龍陽絕不是其對手。只是能否勝過煉氣巔峰的符破川,一切還是未知之數。
想到十多天後的決戰,燕焚城心思沉澱下來,準備趁這段時間練習劍法,爭取在決斗之前提升實力,並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騰淵出鞘,寒光如電直指前方。燕焚城一個握劍式,持劍在手,衣擺無風自動,一股凜然凌雲的氣勢從中涌現。凝視劍尖,燕焚城好似將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騰淵之上。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騰淵亦發出輕微鳴響,顫動不休。吐氣開聲,手腕翻動,騰淵隨著手臂舞起,帶起一道道劍光。長劍騰淵越舞越快,在燕焚城身周帶出朵朵劍光殘影,霎時間流光溢彩,寒氣四溢。燕焚城身形翻飛跳躍,翩若驚鴻,劍光相隨左右,宛若游龍。
燕焚城目光一瞬,鎖定身前一丈處一株枯樹,騰淵朝枯樹遙遙點去,只听空氣中發出「咻」的一聲,好似有什麼沒入樹干之中。停形,雙目微合,收劍回鞘,一口長氣悠悠吐出。燕焚城一口濁氣吐盡,這才走到枯樹前,探身望去。只見樹干中出現一個小洞,只有手指粗細,兩頭略窄,小洞將樹干貫穿,從中窺視能看到枯樹後面。
燕焚城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果然,練氣大成境界能夠成功施展真氣外放的手段,只是這道氣勁消耗頗大,難怪那些個陰帥輕易也不使用。相比起來,還是貼身近戰來得有效的多。對我而言,若要將氣勁變成劍氣,還有一段距離。」燕焚城額頭滲出點點汗水,枯木上的小洞便是他將真氣外放的效果,這對剛入煉氣大成的他來說消耗不小。
突然,鼓掌聲在身側響起。
有人!
燕焚城猛然回頭,暗想︰「以我感知的敏銳程度,就算是煉氣巔峰的高手也別想輕易偷襲,居然沒有發現旁邊有人。對方該是什麼實力的高手!」
一看來人,灰衣白面,看上去已入中年,眉宇間一股傲然氣質。
「來者何人?」燕焚城冷聲道。
偷看別人練武是武林大忌,故而燕焚城說話也沒有什麼好語氣。
灰衣男子不以為意,淡淡道︰「我只是無意路過此處,听到林中異動才前來一看,若我要偷學你劍術恐怕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燕焚城想想也是,稍稍按下防備之心,拱手道︰「那看來是場誤會,請恕在下剛才冒昧之處。」
灰衣男子搖搖頭,「我看到你練劍,就算無心之失也是不對,你直接拿劍刺我都不過分,何來冒昧之說。倒是現在,你非但不刺我還向我道歉,這麼一來,到底是誰錯呢?」
燕焚城一愣,感覺好像怎麼都是自己的錯,哭笑不得。又想,估計是對方是哪里的高人,高人總有些怪脾氣,自己還是不要頂撞對方才好。
于是又是一躬身道︰「晚輩知錯了。」
「嗯。」灰衣男子滿意地點頭,「我看你倒還懂得些禮節,相見即是緣分,讓我看看你的功夫如何?」
不由分說,灰衣男子不見如何邁步,已經出現在燕焚城身前三尺處,一手抖出一個三尺多長條形包裹,直向其肩窩點去。燕焚城側身回劍,手臂一甩,騰淵跳起,迅速與條形包裹糾纏到一起。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交起手來,燕焚城無奈歸無奈,對方那一手使來端的是勁風撲面,威勢驚人,逼得他不得不接招。
一個包裹,一柄長劍,你來我往,灰影劍光交錯如織,兩人打了個難分難解。燕焚城越斗越是心驚,要知道騰淵劍乃是深雪遺物,鋒利無比,那包裹與騰淵糾纏這麼久居然沒有出現一絲痕跡。由此可見對方功力深厚,隨手拿個東西灌注真氣之後竟比鋼鐵還要堅硬。
斗得半晌,燕焚城心中漸漸有一絲明悟,手上騰淵劍越發運轉隨心,漸漸發揮出練氣大成應有的實力。燕焚城嘗到甜頭,之前的無奈一掃而過,將心思專注到與這神秘男子的比斗中去。雖說燕焚城已經穩固練氣大成境界,但還需要經歷實際運用才能發揮。他需要在這段時間靜心練劍,就是這個原因。這神秘男子雖然說出手莫名其妙,但卻沒有殺意,燕焚城樂得將對方當做試金石,好讓自己完全掌握煉氣大成境界。畢竟實戰的效果要比閉門造車好上許多。
灰衣男子看了燕焚城一眼,灰影一縮,腳下未見怎樣移動,已經退出戰圈一丈之外。要打便打,要退便退,這人功力之高,遠非燕焚城能及。燕焚城見對方後退,自己完全奈何不得,不由暗自佩服。只是之前食髓知味,現在突然打斷,燕焚城竟有一絲不舍。
灰衣男子道︰「我看你煉氣大成之境已經穩固,只是似乎還未適應現在的功力,就隨手幫你熱熱身。」要知道,是否熟悉境界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外看來差異極為細微,就算是高一境界的高手,也要打的時候才能察覺出端倪。灰衣男子一語中的,眼力高明,在燕焚城認識的人里面,恐怕也就僅次于他的師父,劍仙深雪。
燕焚城正色對灰衣男子深鞠一躬道,「多謝前輩提點。」
灰衣男子轉身道︰「我另有要事,有空再來看你。」
說罷身形一展,消失在燕焚城的視線。
神秘男子的實力高絕,就算是燕焚城見過的玉佛兒也遠不是這人對手。幸好此人不是敵人,要不然今天燕焚城就得交代在這里了,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高人行事高深莫測,燕焚城雖然還有些莫名其妙,但對這灰衣男子的實力是由衷敬佩。不禁想道︰「若有這樣的前輩與我演練招式,只怕很快就能熟悉境界,甚至將整體實力再次提高也未可知。」
三涂城中,符破川到訪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天,何況這點小事也無法破壞節日的氣氛。城中居民又並非只有一個雲家,于是該笑的笑,該鬧的鬧,街道上依舊熱鬧非凡。
只不過,凡是總有例外。
一處宅院內。
陸仁賈臉色灰敗,地坐在院中。
上次一戰之後讓他負傷不輕,但也好歹調養回來了。這倒不算什麼,只是因為上次的落敗讓陸仁賈丟了飯碗,現在的他什麼也不是,連一個雲家普通武夫的身份都比不上。節日的歡喜氣氛,越發襯的陸仁賈落寞淒涼。
真是難過的一個新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