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07
眼楮漸漸適應黑暗,燕焚城看到聲音發出的方向約莫有個人形輪廓,嚇了一跳。暗想,對方是人是鬼,我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其存在。
那人影好像看穿他心思一般說道︰「小朋友別怕,我不是鬼,是人。」
陸俊升的聲音從劍窟外傳來︰「他現在是人,只怕很快就真成鬼了。前輩,你臨死之際一身藝業沒了傳承豈不可惜,以我陸俊升的聰明才智,定能將前輩絕學發揚光大,這樣您死也可明目了吧。」
那人也不回應,只是冷哼一聲。
陸俊升討了個沒趣,也沒再說話,只是守在劍窟門口,不願離去。
燕焚城遲疑地看著那人,陸俊升的言語听在耳中,似乎眼前人與洞外的並非一路人。只不過對方居然在說話時才被他發覺,只怕其實力不可小視。燕焚城問道︰「你是誰?」
那人嘿笑一聲道︰「我?我只是某人的僕人,沒有名字。」
燕焚城猜測對方實力起碼是先天武者級別,這麼近的距離還能避過劍心感應,便是赤虎牢也來不了這一手。令他奇怪的是,這位先天武者居然說自己只是個僕人,誰敢拿先天武者當僕人?
「這謊話說得也太假了吧。」燕焚城道。
那人道︰「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何必騙你一個後輩。小朋友你不防叫我無名劍僕。」
「同是天涯淪落人?」燕焚城從對方的話里听出什麼,連忙問道︰「難道你也著了陸俊升的道兒了?」
那人道︰「想听故事麼?若你能走到我這里,我就告訴你。」
眼看那人正站在第二十一道關卡之後,燕焚城心中暗自佩服對方劍術造詣,要知道若沒心劍之術,每闖過一道關卡都是艱難異常。那人也不知燕焚城乃劍仙傳人,所以才有這番戲言說出。三十三式《歲寒劍法》早已爛熟于燕焚城心中,別人眼中舉步維艱的劍窟,對他而言已是進退自如。
燕焚城傲然一笑,手中騰淵揚起劍花,一腳踏入劍痕關卡之中。氣機牽引之下,劍氣驟然發出,道道劍氣交織著詭異的路線直向入侵者襲來。劍氣劃破空氣之聲不絕于耳,直讓人感覺四面八方都是劍氣,避無可避,這第十七道關卡的劍氣威力比之前大上許多。
就算是經歷過一次劍氣大陣,燕焚城也不敢怠慢,凝神觀察劍氣走勢。識海中劍心發出一聲清鳴,仿佛響在耳邊一般,燕焚城眼前一亮,看到的已經是另一番天地。無數人形虛影持劍刺來,燕焚城手中騰淵一挺,毫不相讓地沖殺過去。一時間劍窟破空嘯聲延綿不絕,劍光劍氣絞作一團,難分彼此。
無名劍僕看著燕焚城闖陣姿態,意外地「哦」了一聲。
半個時辰過去,燕焚城連闖五道關卡,面帶得色地站到無名劍僕面前。只是這劍窟深處實在昏暗,他始終看不清無名劍僕的真實面貌。燕焚城也並非毫無損傷,一身新換的衣服破損不堪,尤其左臂之前的劍傷尚未結痂,剛才一番意氣用事使得傷口再度迸出血來。燕焚城感到有些不妙,得意笑容沒維持多久便轉為痛苦,左手劍氣已然鎮壓不住,正不斷侵襲著他全身經脈。
無名劍僕只感嘆一句,「血氣方剛,年輕就是好啊。」說著,他伸出一只手按在燕焚城肩上,一股精純真氣渡了過去。只消片刻,入侵劍氣被化解得干干淨淨,燕焚城一口淤血吐出,漸漸恢復過來。燕焚城長出一口氣,只覺得身體比之前爽利許多,對無名劍僕恭敬道︰「燕焚城謝過前輩出手相助。」
無名劍僕問道︰「適才給你輸送真氣時,發現你體內真氣運轉似乎有些異常?難道這也是陸俊升干的?」
燕焚城嘆氣道︰「一言難盡,其中過程我也不太清楚。倒是前輩你是如何困在這劍窟之中?」
無名劍僕也是嘆息一聲,道︰「這話說來就長了,不過像之前承諾過的,你既然能到這里,我不防告訴你听。」
多年之前,陸俊升下山歷練,那時的他還是練氣巔峰的境界。歷練期間,陸俊升一路扶危濟困,挑過幾處為禍一方的山賊,雖未做什麼大事倒也不失正派身份。陸俊升此番游歷本意乃是為了尋找機遇,以期能有機會突破到先天境界。只可惜游歷了大半個高辛王朝,始終未有什麼進展,直到他遇到無名劍僕。
無名劍僕見他求道心切,好心指點他一番,陸俊升借此創出《子母銀蛇劍法》,成功度過心火雷劫,晉升先天初境。本來陸俊升所練內功《百川引氣訣》乃是一套循序漸進的功法,只要心念清明錘煉真氣,積累足夠之後便能有所突破。陸俊升急功近利,貪圖一時進展,結果耗盡之前積累,更破壞了《百川引氣訣》循序漸進的原則。除非陸俊升日後能有奇遇,否則再難有進步空間。無名劍僕也曾向其提起過這點,只可惜當時的陸俊升心浮氣躁,哪里听得進去,等認識到這點已經為時晚矣。
陸俊升不甘心此生只停留在先天初境之上,便想拜無名劍僕為師,試圖借改練武功再次獲得晉升機會。無名劍僕那時開始瞧出陸俊升心術不正,斷然拒絕,且其所練武功也本是不傳之秘,更不能傳給心存邪念之人。
無名劍僕實力高絕,無任何喜好,一生醉心劍道,心志堅毅。任陸俊升絞盡腦汁,始終無法打動對方。某次靈機一動之下,陸俊升想起御龍閣中劍窟禁地,其中雖然凶險卻是磨練劍道的絕好去處,于是便將此告知無名劍僕。無名劍僕得知劍窟的存在之後大為心動,雖知道陸俊升心術不正,卻也沒想過對方會有加害之心。更因其追求劍道的渴望,讓無名劍僕放下顧慮隨陸俊升進入禁地。陸俊升曾言此處乃是御龍閣禁地,外人不得進入,所以二人只是秘密前往,整個過程並不為別人知曉。
剛一入劍窟,無名劍僕便發現這里的劍氣大陣暗含劍招,精妙非常,這個發現直讓他欣喜若狂。從此無名劍僕沉迷劍窟之中不能自拔,廢寢忘食之為鑽研洞中劍法。無名劍僕每日飲食都由他主動承擔,看似照顧得細致周到,實際是在逐步進行著他的陰謀。飯菜里都被下有微量毒藥,日積月累之下,毒性已經悄然深入血脈之中。若非醉心劍窟中的精妙劍招,無名劍僕本能在一開始就察覺飯菜中含有毒藥,只可惜這些都在陸俊升的算計之中。當無名劍僕驚覺自己中毒時為時已晚,便是他功力高絕,此時也無法用真氣將毒素驅除。
陸俊升以此為要挾,揚言要其用武功秘籍來換取解藥,無名劍僕哪能隨他所願,想也不想一口拒絕。陸俊升不死心,屢屢前來勸說,每次皆是無功而返。無名劍僕身中劇毒,一旦劇烈運轉真氣便會毒發,他自知以這樣的狀況已經不是陸俊升對手,索性待在劍窟里面不出來了。再到了後來,即使陸俊升不守在外面,他也沒有了想出去的意思,看樣子無名劍僕是真的打算死在這劍窟之中。陸俊升偶爾不死心還會再來勸說一番,結果還是一樣,踫了一鼻子灰。
直到前兩天,是陸俊升最後一次勸說無名劍僕,之後便徹底息了這個心思。算算日子,無名劍僕也該毒發了,憑功力撐到現在已屬不易,只是毒性已經徹底滲透他全身各處,就算服下解藥也已經沒有用處。可憐一代劍道高人,眼看就要命喪劍窟之中。
「卑鄙小人!」燕焚城听的無名火起,一拳重重擊在劍窟石壁。
無名劍僕平靜道︰「我這把老骨頭死在這劍窟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倒是小朋友你還年輕,要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
燕焚城無奈道︰「那陸俊升守在洞外,我擺明了打不過他,能有什麼辦法?還好他進不來,要不然我這小命已經了賬了。」
無名劍僕搖搖頭,一道聲音傳入燕焚城耳中︰「本來的確是無法出去,不過我看你這麼快便能走到這里,未必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燕焚城知道這是對方傳音入密,為的就是不讓洞外陸俊升知曉,于是壓低聲音問道︰「前輩的意思是……」
無名劍僕道︰「逃生的機會一直存在,只不過那是眼楮看不到的東西。」
這句話讓燕焚城不禁想起師父深雪,她也曾說過同樣的話,只是那時是為了讓燕焚城領悟劍心才有此一說。
難道這次也是靠劍心麼?不對,無名劍僕並不會劍心之術,必然不是指劍心。那是什麼?
無名劍僕不再說話,雖看不清對方表情,燕焚城卻知道這是在考驗他。燕焚城在這黑暗之中也看不清什麼,索性把眼楮閉起,一做到地上,整個人進入極為寧靜的狀態。就在燕焚城靜下來的時候,他突然感覺不到無名劍僕的存在,仿佛對方只是個沒有實體的幽靈一般。劍窟中劍痕縱橫密布,劍氣潛藏其中隱而不發,明明發動時凌厲無比,此時卻無法感知到半點劍氣存在。除了一點細微的風,燕焚城幾乎無法感覺到任何事物。
風!
燕焚城猛然睜眼,他明白了!
無名劍僕的聲音再次傳來︰「沒錯。有風便證明劍窟的終點並非死路,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前輩可需要我幫忙?」燕焚城自認為能夠成功通過劍窟,同情這位劍道前輩遭遇,不由問道。
無名劍僕發出一聲朗笑,道︰「我可不會被你這小朋友看扁了,雖然我不能輕易運轉真氣,但我也有自己的辦法。要知道,這劍窟並非是功力多深厚便能通過的,他考驗的是闖關者的劍術造詣。」
無名劍僕抬腳便往下一道關卡走去,口中道︰「便讓你看看,我是如何過這一關劍氣大陣的。」
無名劍僕一只腳已經踏入劍痕之中,此時的他始終沒有運轉半分真氣。霎時間劍氣狂舞,帶起罡風吹得無名劍僕身上衣服擺動不休。
燕焚城睜大眼楮,緊緊盯著無名劍僕的背影,一顆心不禁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