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朱顏 第八章 林家有女初長成

作者 ︰

盧美人怕紫霖走丟了,遂與我道「咱們也往前面走走,跟著紫霖些,她一向魯莽,可別出個什麼事。」我只得應了,循著紫霖的後腦勺,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往前擠,生怕給跟丟了。回頭看,文靖與文軒亦早沒了蹤影。沒辦法,拖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盧美人實在礙事了些,我便讓她在原地等我,我找到紫霖在與她會合。

遠處傳來鑼鼓聲,龍船來了。圍觀的人群更加興奮,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往前擠。我的一雙腳早就被人給踩麻了,而剛剛還在前面的紫霖轉眼便不知被擠向何處去了。

五月,江南已進入黃梅天氣了,這幾日天氣都不怎麼好,剛剛還下了一陣雨。地面還是濕的,走起來便滑的很,遠遠地瞧見紫霖站在人潮的最前面。我松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放下,就听見人潮中傳來更大的歡呼聲,龍船來了!接著便听見有人扯著嗓子喊「有人落水了,

好容易擠到江邊,果然是紫霖在水中撲騰著,已被江水沖出了老遠。我嘆了口氣,怎麼這事都能被我給踫上。腦子一熱,便跳了下去,幸好以前在寧家灣,跟著村里的幾個野小子混的時候,沒少下過河,對水性也算懂一些。但下了水我才發現,這河水與江水完全是兩碼事,我泡在水中更本就只有被水沖著跑的份。可開弓沒有回頭箭,瞄了一下紫霖的位置,繼續向她那里移去。

「前面一點,再前面一點…」岸上的人不停為我指引這方向。紫霖明顯是個不會水的,這會在水中已經撲騰不動了,在她沉下去之前,我總算拉住了她的衣服。

平日里看著這小丫頭生的挺嬌小的,沒想到卻沉的很,我使出吃女乃的勁才能拖得動她。泡了這麼久,估計她也差不多了,被我拖在手里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咬咬牙,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若是救上來個斷了氣的,我這一番心血豈不是白費?是以,我潛進水中,將她的身子頂起,讓她能呼吸到空氣。這是這樣游得變更慢了。好容易到了岸邊,有人伸手將紫霖從我身上拉了上去,我身上一松,剛要浮起來,可一個大浪卻好死不死的這時候打來,我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睜開眼楮,面前卻是一張放大了老臉。我嚇得一激靈,猛的坐起,卻見屋子里滿滿的,到處都是人。怎麼了這是?我掙扎著要起來,卻被坐在床邊的老祖母給攔下了。唔,剛才差點嚇得我背過氣去的臉,便是她的了。她拿著帕子擦了兩把眼楮,哼唧道「好孩子,可算是醒了,還有哪兒不舒服嗎?」。我忙不時宜的搖頭,證明自己好得很。她又不放心的轉頭問床邊的一老者道「大夫,你在幫她看看,可還有什麼不妥?」那老者模著胡子笑道「老夫人安心就是,小姐既已醒了,便沒什麼大礙了,這兩天多注意休息,很快就沒事了。」

「既沒事了,大家就都出去吧!別妨礙了她休息。」這話卻是林滄海說的,黑著一張臉往外趕人。紫霖走在最後面,眼楮腫的像兩核桃。不是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可憐兮兮的,早沒了平日的囂張跋扈,大概也是嚇壞了。

「還不快出去,嫌你闖的禍還不夠啊?」林滄海站在門邊一聲怒吼,可憐的紫霖被嚇得一哆嗦,卻停下來低著頭向林滄海道「祖、祖父,我能不能留下,陪表姐說會兒話,就、就一會兒…」

林滄海虎目一瞪,眼看著馬上就要拒絕了,我忙開口道「祖父,就讓紫霖陪陪我吧!我一個人躺著也無聊。」林滄海又瞪著眼楮看了紫霖一眼,終還是點了點頭。

門被人從外面帶上了,屋里頓時安靜下來。紫霖蹭到我床邊,像模像樣為我牽了牽被角。別扭了半天才開口道「謝謝你救了我,我、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我笑笑,十分寬厚的道「沒事,誰讓你比我小,又是我妹妹呢?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她點點頭,總算敢直視我了,笑得一臉真誠的道「那你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我帶你偷偷出去玩……」

本來說好是由我送那盧錦柔進京的,但因這次的落水,林家人也不好巴巴的讓我帶著病去送她,于是就換成了現成的紫霖,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便也就這麼過去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便是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似乎,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變掉了,但又似乎一切都沒變。

一大早,紫霖不知從哪兒弄了本書過來,一個人在那嘀嘀咕咕呱燥了一上午。我實在不甘其擾,遂起身給搶了過來,看書皮,上書三個大字「飲水詞」我一臉稀奇的沖著紫霖道「喲,太陽今日打西邊出來了,你何時竟變得也看起這些餿詩酸詞了?」

紫霖一把搶過去護在身前道「你懂什麼?現如今這飲水詞都從京城紅到金陵了,也就你,整天除著抱個破賬本,其他什麼都不曉得!」我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仁道「是嗎?我還真沒听說過,誰寫的?」問完我復又從她手上將書拿了過來,右下角有四個小字,楞伽山人。我一愣,月兌口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現如今和尚都不在廟里好好念經,卻開始填起詞來了。」

「你、你才是和尚呢?」紫霖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道。唔,這丫頭臉比牆厚,能讓她臉紅著實不容易。是以,我再接再厲道「我說他和尚,你激動個什麼勁,莫不是某些人近日紅鸞星動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

我本打算在逗她兩句的,沒想到她卻突然安靜下來,朝著我一本正經道「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重情重義的男子,他本與妻子伉儷情深,但天與違願,他夫人因難產而死,從此他為亡妻寫了數不盡的悼亡詞,首首催人淚下。姐,他真的,是個好人!」

難得見紫霖一副認真樣,耐著性子听完才發現,我實在是高估她了。以為是個什麼有賢之士,確然來又是些才子佳人。好不容易听她講完,看她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我實在是後悔喲!沒事招惹她干嘛呀?浪費我一早上的大好辰光在這里听她講些風花雪月。

轉身繼續我未算完的賬本,紫霖卻不樂意了,嘟著小嘴道「你听了這麼多難道就不敢感動嗎?這世上哪里還找得到這樣的痴情郎!」我抹了把頭上的虛汗,無語道「別人的事,跟我有什麼干系呀?」「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紫霖頗有些泄氣的坐回椅子上道。

我苦笑「我怎麼就沒有同情心了呢?只是你沒看透而已罷了,他若真像他說的那般愛他妻子,拿他為何不陪著他妻子一起去呢?非要獨活在這世上受那些他口中所謂的痛苦?我看他是虛偽透頂!」

紫霖被我說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反應過來。我則埋頭繼續算賬,心里卻在冷笑,愛情?多麼可笑的東西,又是多麼虛無飄渺的東西?當初我父親那般的愛著林慕清,到頭來她不是照樣撇下父親轉身就走?我從不信愛,現在不信,將來更不會信!

紫霖直到出去的時候,仍是一臉的迷茫,一個人在那一會點頭,一會兒又搖頭的。我揮手叫來言真,一個我前些年收的丫頭,與我一般年紀,腦子雖迷糊了些,但功夫卻是不錯的。吩咐她將紫霖給送出去。這林府好是好,就是什麼湖啊河的太多了些,像紫霖這種走路不看路的,又是個旱鴨子,且現在還迷糊著,萬一掉進哪個陰溝里了,淹死了都沒人知曉,所以還是叫個人跟著穩妥些。

已是六月了,雖不太熱,卻悶得很。隨手拉開馬車上的簾子,頓時松快了不少。下午的時候南宮文軒派人傳話與我,說是讓我晚上來見一個人,這人便是名震江南的大文豪顧貞觀了。我很是高興,遂早早的便駕車從後門繞了出來。

倒不是我如今做人變得謙虛低調,連大們都不走了。這完完全全是一顆該死的香樟樹給惹出來的禍。這事情還得從頭說起。這金陵城中,有一條不成文的習俗,上到皇親國戚,下到流民小販,家里這要是生了女兒的,便會在家門口種上一棵香樟樹的幼苗,讓它隨著家里的孩子一塊茁壯成長。

話說我剛來林家那會子,林滄海便在外尋模到了一棵與我年歲相當的香樟樹,正兒八經的種在了林府的大門口。這里的姑娘一般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所以誰家門口的香樟樹長到差不多碗口粗的時候,那就是鄰家有女初長成,該是媒婆上門說媒的時候了。而我如今年方十七,門口那棵香樟樹長的正是枝繁葉茂,碗口粗細。是以每天來林府說媒的媒婆,都快將我家大門口那塊漢白玉的門檻給踏平了。而巴巴侯在我家門口那些所謂的翩翩佳公子,更是如蒼蠅般揮之不去。

這倒不是林家大小姐我長得如何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主要是林家的黃白之物太多,誰還會在意我長得什麼樣子,恐怕我就是只蛤蟆,要娶我的人,也會將隊排到城門口了。

從此我算是載在這課樹上了,每天要出個門,散個步什麼的都得像做賊似地往後門跑。

待我找到文軒訂的那家‘會賓樓’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了。而雅間里,文軒已經等在那兒了。我隨便尋了個位子剛坐下,小二便開始上菜了,我稍稍注意了一下,都是些我平日里愛吃的。

只是一直等酒菜都上完了,亦不見文軒口中的那位顧貞觀的影子。文軒往我旁邊挪了挪,邊為我布菜邊道「顧先生今日怕是來不了,他臨時有些事出去了。」我望著滿桌子的菜頓時沒了胃口,敷衍的動了兩筷子便停下了。文軒似乎也有心事,從我近來開始便不停的喝酒。我一向與文軒的話不太多,像今日這般獨處的,更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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