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朱顏 第十章 勝卻人間無數

作者 ︰

再睜開眼楮,屋里已是大亮,只是不見言真的蹤影。渾身軟綿綿的,勉強爬起來,還沒坐穩當,便又被活生生的給嚇得倒了回去。只見對面美人靠上斜躺著的,除了林慕塵,還能有誰?一張艷絕的臉上掛著迷離的笑意,

這個人,即使跟他認識了七年,但每次見他,都能給人一種驚艷的感覺。一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總是帶著絲絲笑意,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死妖孽,我在心里暗罵,若是他那張嘴里吐出來的話,能有他人的一半漂亮就好了。我想我與他一定是八字不合,認識他七年,若不是我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怕早就被他活活氣死了。

只是此般他這樣主動找上門來的,倒還是頭一遭。我拿被子將自己裹好了,這才抬頭謹慎的瞧著他道「你怎麼在這兒?誰讓你進來的?」他仍是一臉無害的笑著,手上卻不知何時多了把折扇,不緊不慢的搖著,眯眼道「你說呢?」

他這一句話砸過來,倒讓我想起了一件要緊事。昨晚,我喝完酒,似乎,好像,在秦淮河上看見了我七年未見過的陳容若。然後我一激動就落水了,但醒來,卻是林慕塵這廝在我眼前,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又認錯人了?因為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若是平時,便也就算了,這次他卻將我忽悠到水中,還差點給淹死這罪過可就大了。

只是還沒等我開口,他便又輕飄飄的道「外甥女這一覺睡得委實長了些,我還以為你怕是要這麼睡過去了,讓我這當舅舅的,著實心疼了兩下。只是沒想到,外甥女你福大命大,實在是可喜可賀呀!」

我這腦仁本來就疼的一跳一跳的,如今被他這一口一個外甥女叫的,我冷汗都不知起了幾身。在我要殺人的目光下,他總算停止他的呱噪。我磨了磨牙,努力心平氣和道「你給我從哪來的便趕緊從哪消失,以後再沒我的允許就進來的話,我一定見你一次打一次,打死為止!」我話剛說完,這廝便扔給我一個極度鄙夷的眼神道「外甥女這樣可就見外了。且你自己都說了,我是上你的房,又不是上你的床,你有什麼好激動的?」

二話不說,我直接一個枕頭砸過去,卻被他輕飄飄的避過。見我跳腳的樣子,笑得十分燦爛的道「唔,這麼大個枕頭都能被你仍這麼遠,可見是真沒事了,那我就不打擾外甥女休息了,乖,舅舅過兩天再來看你……」

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屋外了,我才虛月兌的倒回床上,這人簡直無恥之極,竟是以拿我的不高興來當樂子耍,跟他踫上一次,我估計我至少得少活十年。

趴在床上哼唧了半天,言真才從外面進來。見我眼楮睜著,便十分歡喜的將我一把拉起,絮叨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這都急死我了,老爺要是知道了,可不又得……」我揮手,打斷她的嘮叨,有氣無力道「你趕緊給我弄些吃的,餓死我了!」

吃飽喝足了,我才問言真道「我落水這事兒,除了林慕塵,你沒告訴別人吧?」言真撓了撓頭,一臉迷茫道「我沒告訴少爺呀?小姐你想多了吧?他哪能知道呀?」我亦奇道「昨天晚上,不是他在河里,我才會落下去的嗎?他怎會不知道,你傻呀?」這回言真更迷茫了,疑惑道「那晚在河里的,不是少爺呀?是另外一個人,還是他將小姐就起來的呢?不過當時走的太急,我都忘了問人家姓甚名誰了,都還沒謝謝人家呢?」

此時,我腦子里已是一片空白,抓著言真的手都在發抖,「他叫什麼?他在哪兒?你快帶我去見他…」言真大概從未見我這個樣子,似是嚇了一跳,為難道」當時小姐昏迷著,我、我急著回府,便沒來得及問他,且又是晚上,我實在是沒搞清楚。」

狂喜的心一點一點跌入谷底,我將拉著言真袖子的手緩緩松開,七年來,這樣極端的喜悅與失望,我已經歷太多次了。可每次心還是會一樣的疼,若不是他還好,若真是他,只怕這便是傳說中的有緣無分了!

我猶在傷感著,卻見言真又咋咋忽忽道「我想起來了,走的時候,他似乎與他一起的那個人說,他暫住、暫住、寶華寺,對,就是寶華寺!」

喜亦喜過,悲也悲過了。此番我倒是十分鎮定。只是即以知曉人家住在何處,哪怕他不是我要找的人,便是光看在人家久了我性命的份上,于情于理,我都是要上門去謝謝人家的。我拿過梳妝台上的梳子,便挽著長發,邊與言真道「你去差人準備馬車,我們這就去寶華寺!」

隨便挽了個,便急匆匆的沖往樓下。卻是正與進門的林滄海撞了個滿懷,他皺眉,不悅道「一個大家閨秀,橫沖直撞的成什麼體統!」我心里隨急,卻也只耐著性子听著。好容易听他羅嗦完了,這才指著身後的南宮川與文軒與我道「我們有些事要與你商量一下,先隨我回屋!」

文軒默了默,卻仍是開口道「凝妹一般都不出門的,此番這樣急急忙忙的,怕是有什麼急事吧?」我也顧不得與他客套,點頭道「確實有急事,祖父若是有什麼要緊事,便等明日再說,不知可行嗎?」。林滄海雖有些不悅,卻仍是應了。我行到院外的時候還能听到南宮川不客氣的聲音「年紀輕輕的,卻要我們幾個長輩在旁候著,成何體統……」我有些好笑,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這麼巴巴的拉著你兒子娶我呢?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嗎?

坐上馬車,言真小心翼翼的問我道「小姐是不是就要嫁給表少爺了?」我一愣,淡淡道「你听誰說的?」言真絞著衣袖如實道「府里都傳遍了,昨晚我們不在的時候,南宮老爺還抬來許多聘禮呢?小姐,這事是不是就這麼定了呀?」

我冷笑,原來他們都是商討好了的,才來知會我一聲,如今只怕我是想嫁不想嫁,都必須得嫁了!林滄海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挺好,如今他大事已成一半,我若還留在他府中,豈不是要壞他好事?我揉著言真的腦袋,安慰她道「沒事,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去陪嫁的,這金陵城中的好男兒多得是,你若瞧上了哪個,我必是綁也會將他幫到你面前來的!」

沒想到言真卻一本正經道「我自不是怕陪嫁這回事了,我只是擔心小姐過去遭人欺負,林慕婷平時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那南宮川,更是從小就不待見小姐,如今卻要你嫁過去,肯定沒安好心!」我笑笑道「這事既然你都看出來了,你家小姐難不成比你還笨?他們有他的打算,我自然也有我的打算,到時候誰的算盤落空,還不一定呢?」

當我們到達寶華寺時,已是黃昏時分了,巨大的寺院沐浴在夕陽中,說不出的肅穆與莊嚴。寶華寺是坐落在西郊的一座大寺院,以前祖母沒過世時,我也隨她來過幾趟,平日里香火還算鼎盛,只是現在已是向晚了,自是沒有香客過來朝拜,偌大的殿前,只有幾個七八歲的小和尚拿著比他還要高的笤帚,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地上的落葉。

我沉吟了片刻,與言真道「你過去問一下他們,這里可住著一個叫陳德的公子。」言真屁顛屁顛的便跑進去了,沒過一會兒,卻是被一小和尚拿著笤帚給打了出來。我忙將她護再身後,那小和尚這才住了手,卻仍是一臉憤慨的將我望著。我忙陪著笑道「怎麼了這是?小師傅有話好好說,出家人怎麼能說動手就動手呢?」

小和尚指著我身後的言真,一臉怒火道「她、她叫我禿驢!」我差點氣得吐血,這言真,她是不是一天沒跟我惹事,就不安生啊!我將言真從我身後拉出,咬牙切齒道「是該打,小師傅你使勁來,愛怎麼打便怎麼打,當我不存在就是了!」小和尚卻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光禿禿的圓腦袋道「算了算了,我一男子漢不和你們計較,只是現在寺院已經關門了,若要上香拜服,明日請早。」

小和尚年紀雖小,但這口氣卻絕對官方。眼看著便要轉身進去了,我忙一把拉住他道「唉,小師傅先別走呀?你這寺院里可住著一個叫陳德的,亦或者是叫陳容若?小和尚卻是搖了搖頭,便轉身進去了。

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勉強對言真笑道「既沒有,我們便回去吧!」言真知道我心情不好,亦陪著笑臉,扶著我往馬車上走去。剛走出兩步,卻听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小姐要找的,可是在下?」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轉過身去的,七年來,我設想過無數與他再相遇的樣子,卻忘記了,七年,早已物是人非,今日的他,原來早就將我忘了。他說「小姐怕是認錯人了吧?在下,並未見過小姐。」

我躬身,笑到眼淚都流出來,那麼熟悉的一張臉,我怎會認錯?當年的他,亦曾信誓旦旦的跟我說「林惜,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然來,不過是他說著玩的罷了,卻唬著我整整將他記掛了七年。我笑夠了,才站起身來,正對上他奇怪的眼神,他該是將我當成神經病了吧!望著他那張熟悉的臉,除了比當年顯得成熟外,更多的,卻是多了幾分憔悴與郁結。

我對上他的眼楮,笑著說「公子說的對,我的確是…認錯人了。」言罷,我拉著言真,轉身就走。一直走到車邊時,我回頭,他仍站在原處,就這麼走了嗎?我終有些不甘心,咬牙輕道「公子可記得,一個叫寧家灣的地方?」他的眼楮似是亮了一下,抬步,竟是有些不穩,胸口亦是劇烈的起伏著,雙眼直愣愣望了我半晌,才驚疑不定的道「你、你是林惜?」

臉上濕了一片,那句林惜,讓我重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確然來,我熬了七年,只為有人在叫我一聲林惜。我抹了把眼楮,笑道「我還以為,你講我忘了呢?」下一刻,我卻已經被他擁在懷里,他身上仍如從前一般的有著淡淡的水沉香的味道,我剛來林府那年,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後來還是燃上這水沉香,我才能安睡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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