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當東西了。」
「不是有師傅在的嗎。」這名店員是桑帝流找來的，所以看到皇甫暮然緊皺的眉頭，桑帝流略黑的臉有些紅暈。
呦，這是怎麼個情況，桑大白痴會臉紅？！
「這個，師傅說，說這件事要您出，出面。」外面的店員說話開始有些結巴，可以想象出一個緊張不知所措的少年站在門口。
桑帝流臉上掛不住了，剛要發火，皇甫暮然適時拉拉他的衣袖︰「喂，桑……表弟，你別再我面前教訓我的員工。」皇甫暮然故意在「我的」兩字上加重語氣，意思是讓他控制住脾氣。
「別叫表弟，很惡心……干嘛打我！」桑帝流捂著頭絮絮叨叨的去開門。
打開門，只見一位14、5歲的少年，有些拘謹的站在門口，營養不良的身板瘦瘦小小的。皇甫暮然對他微微一笑，向外走去。
……
「掌櫃的，您要想清楚，這丫頭雖然現在看不出姿色，但以他娘的容貌肯定不會丑到哪去，到時候您把她賣到哪戶高宅大院里頭肯定不會吃虧！實在不行您自個留著當個暖床……」一個令人厭惡的聲音從外間傳出。
眾人瞬間恍然，原來剛才那少年並不是沒把「東西」說清楚，而是這次當的根本就不是東西。
「咳咳咳。」掌櫃的是個30多歲精明的中年男人，看到一伙少年走了出來，連忙咳嗽幾聲阻止那人不堪入耳的話。
只見大廳中站著四個人，打頭的一位也就是剛剛和掌櫃的說話的那個中年男子長得異常驚險，尖嘴猴腮，滿臉寫著市井小民的尖酸與刻薄。听到聲音，細小的鼠目扭頭打量著，思考著來者的身份。
店門口處，一位身著滿是補丁的粗布麻衣少女斜站在門口，神情淡漠，好似被賣掉的不是她一般。
她身邊站著一位同樣衣不蔽體少年，黝黑的面容透著異樣的病態。
好嘛，人販子把人賣到當鋪了！
「掌櫃的，您看……」那中年男子，瞄瞄我們又看看掌櫃。
「二當家的，您看。」掌櫃的縱使不知道皇甫暮然的身份，但以桑帝流的身份仍是卑躬屈膝的人似乎也沒幾個，所以以往自己能決定的事情也不敢多嘴了，眼下，雖是問的桑帝流，但眼神卻是看向皇甫暮然。
「當！」皇甫暮然直截了當的道，接著又補充道︰「你們二當家的說。」
滿屋子的人因這一聲「當」字出現了片刻寧靜。至于後面多此一舉的解釋，完全被眾人忽視掉了。
哪個？哪個說長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救困扶危的？又是誰規定買……是要下他們不是去做一些違法犯紀的事情?怎麼著也是十年未見，說不定長公主殿下就從清純的白雪公主變成了惡毒的皇後，反其道而行讓他們去做那種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事情！
「這位小……小哥，您說話可算話！」那名中年男子果真是見風使舵的好手，腆著一張老臉就向皇甫暮然湊去︰「先前可是與掌櫃談好了價錢，這兩人可是賣一百兩！」什麼叫「睜眼說瞎話」？這不就是了！那副小人嘴臉完全已經到了登峰造極之處，正欲湊上前的腳步適時被魏藏一劍止住了。
那人轉過臉討好的道了聲大俠，又雙眼冒光的看著皇甫暮然。
「放肆！本姑女乃女乃明明就是個女的，你哪只眼楮看出我是男的？！」一句話說的眾人眉梢微跳。
這不叫找茬叫什麼？人家原本可是想叫小姐來著，可您這身打扮不明顯是要女扮男裝嗎？人家那也是逢迎您的喜好，誰曾想到，馬屁沒拍到拍到馬腿上了！
合著您老人家還知道自己易裝的不過關啊！
「一百兩？你還真敢開這個口！先不說這姑娘長得如何，單就這小伙子一副半死不死的尊榮，你這不明顯是觸我們霉頭嗎！我們何必自找麻煩的去找這不痛快。首先你要明白，對于這兩人我們可沒有一定要收下的理由！」一百兩？不知道與五十萬rmb相比是少是多。
沒有人知道，皇甫暮然答應這檔買賣的動機只是因為與心中最深處的記憶重疊而已。
「呵呵，小姐息怒，是小老兒的失誤。不過這買賣嗎，自當是我漫天要價，您坐地還錢了。價格方面，我們還可以再商量。」中年男子顯然不知道臉面為何物，厚顏道。
皇甫暮然看他那副嘴臉心里直犯惡心，毫無征兆的轉身便走，臨走前向桑帝流打了個手勢︰六十兩！
一同離開的還有那兩個當事人。
在偏房中找了張椅子坐下後，皇甫暮然單手支著頭道︰「結果你們也看到了，所以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既然是我……們店里的人，就要好好做事！當然好處也少不了你們的。」好險，差點說漏了。
什麼？放了他們？開什麼玩笑，不說皇甫暮然不肯，就算她肯那兩人也不會答應的！為什麼？先前說了，西漠是個民風自由的國度，但再自由他也是有尊卑之分的，這種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了的，何況是牽扯道金錢的奴隸關系。
先開始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皇甫暮然理所當然的放了，權當自己做善事。但他們做出的反應卻是異常的激烈，直接就是血濺三尺自尋短見。事後皇甫暮然從別人口中才明白，作為毫無用處的奴隸，是不被這個國家所容納的，唯有一死才能在這個處處被排擠的國度得到釋懷。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皇甫暮然對這個國家感到了深深的恐懼與心寒。
至于她本身不放人的另一個理由，則是更現實的認為︰我花了錢，你們就都是我的所有物！十足錢迷的思想。
「你叫什麼名字？」下巴一點，長公主大人問道。
少年看了少女一眼，低下頭不發一言。
瞧瞧他，身材雖很高面目也還算得英俊——雖然黑的有點不像話，但看來卻很憔悴，似乎終年都帶著病容活像男版的「林妹妹」，更惡劣的是還不時彎下腰咳嗽。一個大男人……男子漢，學會看小姑娘臉色行事了哈！出息！不會真做了賠本的買賣了吧。皇甫暮然皺眉暗想。
「楚牧燻。」那少女的聲音有些低沉。
只見那少女給人一種幽靜的感覺，自她身上能看到那種不卑不亢的品質。她是美的，但美的不是相貌而是氣質！此刻的她，並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在陌生環境里會手足無措局促不安，她的心平氣和不卑不亢很是符合某人的胃口。
「那他呢。」某人拿筆指指「林妹妹」，暗自祈禱他不是啞巴。
「他叫楚牧燻。」
嗯？「你們倆名字不會相同吧。」最起碼也要同音不同字，否則別人怎麼區分啊。還有，就他那副尊容，哪可能會有那麼女性化的名字啊。
「我叫木初語。」
……
桑帝流打發了中年人走了進來，略一沉思便在皇甫暮然耳邊低語︰「你要他們做什麼，何況……」
「何況什麼？你還當真想把她賣了，不就是長得不入你的眼嗎！舅母難道沒告訴你越是美麗的花兒越是有毒嗎？……情之，我不是說你……額，人不能以貌取人，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遠比滿臉橫肉的大漢演來得害怕……魏藏，你不是大漢，也沒有滿臉橫肉……」這還讓不讓人說話了。皇甫暮然翻了翻白眼，索性對著那兩個人說︰「都會些什麼……你，不用說話，沒問你。你，說。」
楚牧燻張了張嘴，半響才道︰「醫……醫……術。」聲音干啞的好像喉道會隨時撕裂一般，說完「噗」的一聲，灑水般的噴了口鮮血。
「你開玩笑吧……這是怎麼回事？」好險，差點吐到她身上。皇甫暮然跳起來，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楚牧燻不知從哪里模出的一根草，山羊般的吞了進去使蒼白……是黝黑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潤後，覺得他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復又問道。
誰說她，誰說她冷血來著，她問的是木初語不是楚牧燻！
木初語顯然知道是在問她，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到徐三那時他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徐三就是那個賊眉鼠眼的中年人。
「你們……跟他沒關系？」不會真遇到人販子了吧。
「楚牧燻與他沒關系……徐三是我舅舅。」
舅舅？皇甫暮然看向桑帝流，與他對視一眼，明白他此刻也想起一個人︰桑子西。
木初語的身世很簡單也很枯燥。家道中落後，埋葬完父親便隨母親回老家，身上的錢財被沒品的舅舅敗光後，母親便一病不起，死後沒錢埋葬才起了打算賣自己佷女的主意，順便賣了那病癆。
從木初語口中他們了解到，楚牧燻確實有醫術。如果她母親不是病入膏肓，或許真能治好她了。不過，死亡或許才是她正確的選擇。
良醫？就病癆？怎麼都看不出那黑炭有那等醫術。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不為良相，便為良將，不為良將，便為良醫。將良醫位列良相良將之後，可見這種治病救人的職業在時下是有多麼崇高的地位。上自達官貴人，下至平頭百姓，不少人對醫者懷有敬畏之心。歸根結底，都是再為自己的健康負責，為自己的健康投資。
「那他治不好自己嗎？」。
「牧燻以前口是不能言，身體癱瘓在床上的。」她原本也很好奇，那種情況下的楚牧燻是怎樣令見錢眼開從不吃虧的舅舅收留他的。直到偶然听到舅舅酒後失言，才知道原本徐三看他昏倒在路邊——那時楚牧燻身體還未有不適，以為有便宜可佔就鬼使神差的搬他回家。誰知第二天醒來，便發現自己撿回來的是個癱子。等了兩天沒見到有人來尋，氣不過的徐三恨不得殺了他，于是便把他仍在後院任其自生自滅。直到自己和母親的到來才救了那時已奄奄一息的楚牧燻，分給他原本就不多的食物，才使他活到現在。
「姓桑的，把鋪子里有的那些藥材扔給楚黑炭。」懂得下血本才能有巨大的收獲。皇甫暮然有些意婬的想到，某黑炭坐在懸壺濟世的牌子下，日夜不分的給人看病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至于他能不能治好——治不好我還要他做什麼，直接滅掉滅掉。
「木姑娘，您都會什麼啊。」繼續諂媚的道。
「琴棋書畫。」
哈？她要那些做什麼？大小姐養成計劃嗎？在說這些s事情她們家錦鯉都會。
……
「你看著給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