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落地從馬上翻身而下,煙水藍的長袍在空中劃過姣美的弧度,天蠶絲紡出的細密紋路在火光照耀之下,低調卻絢麗地耀眼。笑著走到那個跪地的將軍面前,他的服色,應該是江源的副將。
「末將高州將軍副將程遠。」他又拜倒在蘇嵐的腳下。蘇嵐受了禮,又扶起他,「快起來,甲冑在身,不必如此大禮。」
「末將第一次拜見將軍,未解甲冑,將軍恕罪。末將惶恐。」他被蘇嵐扶起,又再次拜伏在地。
「快起來吧。」蘇嵐笑著扶他起身,又對著他身後的人群大喊︰「兒郎們,快起來吧。夜深露寒,莫跪在地上。」
江源的面色已有些鐵青了,他亦下馬,走到蘇嵐面前,看著蘇嵐的雙眼,少年面上掛著世家豪門訓練出的笑容,看著他。
他忽地撩起袍子,單膝跪下看著城門方向道︰「高州將軍江源參見驍騎將軍。」
蘇嵐站在那,一言不發,看他完整地拜著,一句客套也無,邵徽依舊是笑著看著,將自己裹在毛皮大氅之中,蘇嵐卻覺著他好似看戲。
江源緊抿著唇,站起來,又跪在鄭彧面前︰「高州將軍江源參見虎賁將軍。」
「起來吧。」鄭彧看都未看他一眼,「今夜是來接你的,不是勞累你的,想必也乏了。我亦是乏了,我先回城了。不必帶路,我還是找得到,蘇府的。」
鄭彧一口氣說完,那般的倨傲,他語罷看著蘇嵐,蘇嵐道說︰「你回去吧。」
鄭彧一揚馬鞭,烏騅在黑夜里急速地奔跑起來,煙水藍色的袍子招搖著,那般的美麗。
江源的禮僵在那里,蘇嵐假惺惺地嘆著氣,走過去,扶起他︰「他便是這般的性子,鄭尚書都拿他沒辦法,若是冒犯了你,我替他賠罪了。」
蘇嵐又微微一躬,江源連忙說︰「將軍這是做什麼?」
蘇嵐這一躬,他便要叩拜回禮,自然是不行的。蘇嵐也借此,利落地翻身上馬,他的馬術是父親親自教授的,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
「明日日出時分,我希望在高陵府衙看到諸位。」蘇嵐說,「還有,今夜辛苦諸位了,顯揚,給所有隨行的將士,準備好驅寒的姜湯。江將軍好些休息,明日還要听您講述高州軍事呢。」
清脆的馬叫聲中,蘇嵐與紫雲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第二日的早晨,蘇嵐仔細地描摹著五官,剛剛裝扮完畢,便看到了在正廳里等候的邵徽。他心中暗暗地贊許,這個人,當真是滴水不漏。
見他出門,邵徽向他行常禮。又微笑著和他寒暄,關心蘇嵐是否習慣這里。
蘇嵐看他的神色如常,卻似乎有些話想說,便不再開口,讓氣氛安靜了下來。鄭彧的聲音卻不合時宜︰「蘇嵐,你可起了,快滾出來!」
蘇嵐苦笑著看著邵徽︰「唉,敗筆啊,帶著他來。」
「蘇嵐,蘇嵐!」他喊著,看到邵徽在這里,忽然聲音消失。「刺史大人也在?」鄭彧的笑臉瞬間變成了一本正經地模樣。
「是啊,今日我陪二位前去府衙,然後在一道去軍營。昨夜那般,只怕是今日去軍營,事情會不大好。」邵徽說著,竟流露出擔憂來,「我只怕軍營中,您會被他折辱,那便是不好了。」
「邵徽,這般的擔憂是不必的。」鄭彧笑著坐下,笑得那般的痞氣,像極了初遇時的他,「我在,誰能羞辱阿嵐?」
「是啊,大人說的對。只是,主帥不合,軍心不穩啊。」邵徽又面露憂色,這一刻,蘇嵐願意相信他是將高州看的最重。
「我會隱忍,畢竟他也是德高望重。不過,他不可以得寸進尺。」蘇嵐看著邵徽,慢慢地說。
「呵呵,德高望重?」邵徽嘲諷地說,「若是那樣,邵徽何必說這番話?」
蘇嵐只是笑著看著邵徽,邵徽看著他的笑容,點點頭,起身道︰「邵徽為將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