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持續了多久,連鄭彧都有些模糊。他只覺著握劍的手都要僵硬,面前全是血,他不敢想自個如今的尊容,只知道一定像是個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面前便是無間道。
「將軍,周軍第六輪攻城了,我方有點擋不住了。」有士兵沖他大喊。
「江源在哪里?」鄭彧面色冷峻地看著城下又一波的攻擊,一揮手,城頭巨石滾落,下面一片血肉模糊。
「江大人在副城,副城的進攻也很猛烈。」那人又大喊。
「張遠呢?」鄭彧又問道,周品的攻擊時間不可早也不能晚,一定要在己方和周軍都要力竭之時才行。
「張將軍在城里調配箭雨呢。」那人又道。
鄭彧對他大喊︰「叫張大人上城接替我指揮!」
沒多時,張遠便跑了上來,鄭彧一言不發,只對他點了點頭,便帶著一身血污提劍下城。張遠一臉凝重地接替指揮,內心里卻難以平靜。一是還沉浸在鄭彧從天而降的喜悅和震驚之中,二是為江源也為自個在戰事結束之後的命運而擔心。
他猶記得在鄭彧像夢一樣奪回副城時,那一身血污的少年,對他和江源道︰「二位此番險釀大禍,雁門險些喪于敵手。其中利害,我不做多說。你們二人該怎麼做,也該明白。」
是的,他是明白的。他能做的就是指揮戰斗,只有勝利才能保住他的命。
鄭彧匆匆地下了城,安排自己的副將去調集箭支,而自己卻去點了五百還一直沒有投入戰斗的,高州軍精銳之中的精銳,慢慢地向主副城之間一段狹長地帶靠近。在混戰之中,沒有注意到,那一支幾乎悄無聲息的軍隊,甚至連楚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那美麗無雙的將軍的消失。
戰爭從清晨一直打到了夕陽將要落山,雙方都已然疲憊難當,所有的將軍幾乎都不由而同的看向天空,希望太陽落山的再晚一些,因為戰爭到了這個地步,今日是一定要你死我活地拼個輸贏,若是夜戰,對誰都是不利的。
鄭彧和五百精銳已然在這里停留了半個時辰,四周有喧囂中的平靜,起先的不解已變成了如今的肅然起敬。這里的地勢極其特殊,若敵軍從高坡之下繞上來再俯沖,那麼面向主城方向的副城營門就難以保障了。因為這里在兩城之間,又背靠高山,所以沒有駐軍,這不失為又是一個失誤。
鄭彧看著他們的眼神,早已窺破他們心中所想,他們現今的模樣,和他那時一樣。當蘇嵐和自己對著雁門地圖推敲多時,想明白司徒岩若成竹在胸的原因。蘇嵐在若有所思了許久,那漫不經心的一指便是這里。豁然開朗。雖然不確定司徒岩若是否也有如此的考量,但他既然想到,便要防守。旁人信不過,便自個親自來做。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一陣極是嘹亮的喊殺聲,士兵們面面相覷,這樣的聲音根本不會是鏖戰了一天的人能發出的聲音,而且聲音似乎是敵軍的後方傳來。
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鄭彧,卻見鄭彧微笑著,看著那里。「是周將軍。」鄭彧笑著說。轉瞬他便不笑了,周品按照約定時間太過準時,顯然太過順利,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謝之儀也消失了。
鄭彧想到此處立刻沉了聲音道︰「都警惕點,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