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八愛 第一章 生第二節 生長

作者 ︰

少年的陌上身上總是有一股異于其他青澀小女生的的味道,就像一個矛盾的結合體。笑容明媚而燦爛,但骨子里卻戴著堅硬質地的陰影。喜歡讀大量的書籍。那時候的陶知經常看到她在各個時間段讀著不同種類的書。有時候上課讀書被老師發現,因為是與課堂無關的書便被老師沒收了去。她也並不為此感到不自在抑或其他,第二天便拿著另一本書再看。好像從前那本書那樣的無關緊要。陶知記得陌上說,任何東西都是這樣,人也一樣,毫無預期的消失,但是你不能固執的記著不放,那是不應該的。

「可是,那些東西或人,他們畢竟存在過你的生活中。」陶知小聲的對陌上說道。

陌上看著她,模模她的頭,淡淡的笑道︰「陶知,你是這樣的善良。」

陶知並不知道為什麼陌上總是說自己是善良的,是美好的。每每問她時,她也只是默默的笑著,不說一句話。

陌上無疑在當時的班級乃至年級里都是讓人萬分頭疼的孩子。整天埋頭讀書,基本不和任何人講話。嗓子因為長時間的不說話,講話時帶著淡淡的沙啞。終日穿著一條破洞的牛仔長長的上衣。即使在炎熱的夏季,手指仍是冰冷異常。孤獨桀驁的獨行者。那時候的陌上給陶知的感覺仿佛是一條獨狼一般。

同級的男孩子們在學校稱老大的稱老大,女孩也是,有幾個跟社會上的一些閑雜人等認識也便有幾個在班級里很是張狂。很多事在學校其實孩子是比家長更明了的。家長通常會認為那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但偏偏是這種打鬧,有時候卻給有的孩子留下了一些很不好的影響。

陶知無疑是乖乖孩子類的。但陌上的桀驁卻是那樣的惹眼。有時候陌上的行事作風在陶知來看甚至有點無法無天,但偏偏班級里所有人卻都沒有任何謾罵的聲音。陶知一直不知道是何原因,直到有一天班里的一個男生罵了陌上一句︰「雜種!」那樣尖銳的語調,班級里一片肅靜。所有人都盯著陌上。陌上只是淡淡的笑著。那種笑容不同于對陶知的笑容,有著很瘋狂的毀滅在其中,但當時的陌上卻是笑的那樣的風輕雲淡。就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陌上抄起旁邊的椅子狠狠地砸向男生。班級里很快響起一片驚叫聲。陶知奮力撥開人群跑向陌上,當她沖過去時,卻見陌上拿腳使勁的踹向男孩的臉,臉上的笑容卻還是那樣的雲淡風輕。陶知手腳冰冷的拉住陌上,陌上看著陶知停了下來。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臉,陶知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一句沙啞的對不起。

男孩被送進醫院,頭上縫了針,胳膊骨折,門牙被打掉半顆。陌上被勒令停課,學校叫來了陌上的家長。

那是陶知第一次見陌上的母親,身材縴細,畫著精致的妝容,氣質很高貴。身上和陌上一樣帶著淡淡的高傲以及冷淡。從校長室出來淡淡的掃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陌上。

「學校這邊你繼續上學不會給你處分。我不想再給你收拾這種爛攤子。」

「我沒那種閑工夫做這種無聊的事來引起你的注意。」

「你知道就好。」說完便轉身離開。沒有一絲責怪,沒有多余的話語。陌上也只是淡淡的轉身。不發一言。

這是陶知第一次見陌上的母親,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們相處的情景。

你是不是想說陌生人也比這好吧。陶知,她恨我。她恨我。那是唯一一次陌上用那樣絕望的眼神看著陶知。可是她的嘴角卻還是帶著淡淡的嘲諷的笑容。

那天放學後,陌上帶陶知去了自己的家。陌上一個人的家。大大的房子,三室兩廳。房間里鋪著厚厚的地毯。冷清肅靜。盡管外面是炎炎夏日,房子里並未開空調,但卻是那樣的寒冷。陌上的生命里充滿了類此的陰冷。

陌上的房間扔的到處都是書和cd。有一個大大的書桌,放著電腦和一缸魚。陌上拿起魚食喂它們。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歌。陌上的快樂很多時候也是不知名的。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我想讓自己快樂我便快樂了。

她給陶知讀海子的詩︰

------跟我走吧,黎明所有的你都是同一個你我難以分辨誰是你誰是真正的你誰又再一次是你絕望的只是你永遠不離開的你不在天地間消失所有的你都默默的包扎著死去的你------

她說,海子是最孤獨的詩人,他的整個生命寂寞有時,痛苦有時,孤獨有時,幸福有時,但一切最終回歸于寂寞。他忍受所有的痛苦不發一言。正如他自己所言,沒有任何夜晚能使他沉睡,沒有任何黎明能使他醒來。他說,在這一千年里我只熱愛我自己。他極力的追尋著他的遠方。但到最後他卻發現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更遠的地方更加孤獨。所以他說︰「------這些不能觸模的/遠方的幸福/遠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這個男人最後在山海關臥軌自殺。

他的遠方,我想讓他失望了。陌上淡淡的說道。可是陶知,我知道我的遠方不會讓我失望。我知道我會離開這里的,我終究有一天再也不用見到她,可以逃離開她。開始我自己的,屬于我自己的真正地生活。我一直都覺得她就像一個巨大的陰影跟著我,或許對于她來說,我也是吧。畢竟我對她來說是那樣一個憎恨的存在。你知道嗎?她曾經去過醫院三次要打掉我。我的命是那樣的硬。

那個本來要陪她一生的男人,背棄了所有的承諾,讓她得到了最屈辱的對待。最後離開。她的感情已經殘廢掉。而我是最後的遺留,代表她所有的屈辱痛苦。我剛生下來沒多久她便不願意帶我。慢慢長大她甚至不願看我,放佛我是一件髒物一般。我知道,她恨我。我知道的。

可是我不怪她,我總想我若是她可能會更瘋狂吧。我亦不恨她,我知曉恨意是灼傷人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業障因果。至少她給我錢,讓我活下去。讓我像所有在陽光下健康長大的孩子一樣,得到他們所有的物質。以前看過一本書,書上說︰如果我們沒有很多很多的愛,那麼就讓我們擁有很多很多的錢。我想,這亦是好的。

很多時候,命運乾剛獨斷的決定了人們的人生方向,並不會去顧及人的意志。人生的長路,目的地早已佇立在那。但是在很多時候面對選擇時,那是由我們自己去選擇的。無論是執迷,還是看淡。

陌上書櫃里拿出大大的畫冊,都是文森特•梵高的畫作。這是她們共同喜歡的男人。這個帶著命定的憂郁的男人,純藍的眼楮透漏著破碎的光芒。他的愛情破碎而禁忌。陌上喜歡他的《烏鴉群飛的麥田》《鳶尾花》她說他畫畫用的色彩仿佛是把生命的顏色畫進去一般。就像飛蛾撲火那樣的壯烈的色彩,只能把它們停駐在畫板上,如若不然,下一刻就會燦爛到極致的消失。那種絕望極致的顏色讓她深深著迷。

學校那邊並沒有給什麼處分,只是口頭警告。陌上的母親處理好了一切。而陌上也因為那件事越被人孤立。但是她並不在意。那些人並不存在于她的生活中。他們對于她來說也就只是過路人罷了。就像她告訴陶知的,這些人遲早都會消失,並且可能再也不見,所以無所謂去留意。我們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人出現,遇見,消失。有些讓你覺得開心快樂,有些讓你傷心難過。但一旦當他們從你生活里消失時,你能做的便是去遺忘。不要因為美好就抓著不放,那樣那些美好也比會讓你傷心難過。也無需記得痛苦傷難。都說浮生百年,彈指一念。誰能清醒的把握命運把握到不差絲毫細微末節。我們亦只是這世間的行客罷了。人是沒有永恆的。只有過去,那麼多愛恨糾纏,那麼多不舍不甘,那麼多傷心斷腸,那麼多的心痛欲絕,追求的無非是那些虛幻的過往。但是,無論是愛恨痴纏還是其他,終究是要被時間碾的支離破碎的。倒不如隨他而去,早早放手忘掉便好。若忘不掉,那邊只能受著吧。

中學三年很快也便過去,畢業時,陌上去老師辦公室拿回了所有被老師沒收的書籍。陶知和她一起去,兩人各自抱了一摞書出來。都一並放到了陶知家中。

陌上去了城市南端的一個寄宿高中。陶知呢,依舊在本校的高中部繼續讀著。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是個不喜歡變化的人。呆在熟知的地方總是能給她莫大的安全感。

她們一個在城市的最南端,一個在城市的最北端。兩個人各自靜靜地成長。

時間的塵土抱著我/在火紅的山崗上跳躍/沒有誰來應允我/萬壽無疆或早夭襁褓/相反的是這個黃昏無限痛苦/無限漫長令人痛不欲生/切開血管/落日般紅/願有情人終成眷屬/願愛情保持一生/或者相反/極為短暫匆匆熄滅/怨我從此不再提起/再不提起過去/痛苦與幸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黃昏華美而無上

生長,佛教謂生命的實相。佛曰︰笑著去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注定讓一生改變的,只在百年後,那一朵花開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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