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到李公公拖長聲音喊出︰十四王府。一听到這幾個字,我忙轉頭看向十四,沒想到他竟有些微怔,我急忙在桌子下邊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的目光聚焦向我,眼里是莫名的情緒,但卻轉瞬即逝。
待李公公念到下幾個字獻上壽禮時,他已經鎮定站起身來。我趕緊高度集中注意力,隨著他走到大殿中央。
李公公卻沒在念下去。周圍的人包括皇上都瞧向他。我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我報上去的壽禮是︰和。
李公公看向我,我淡定地看著他,示意他不是誤報。待那個「和」被他長長的音調喊出來,周圍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我深吸一口氣,將手中捧著的錦盒舉過頭頂,由一個小太監接過傳上去。
皇上打開那個錦盒,我的心也一下子跳到了嗓子口。他翻看著我花了兩天時間準備的畫冊,表情莫變。突然把那畫冊往旁邊案上一扔︰「放肆!」我的腦袋里一片空白,瞬間萬千悔恨涌上心頭,唉,干嘛沒事整創新,也不好好掂量掂量這古人長期的封建思想能不能接受這樣無異于漠視王權的行為。
我伏在地上,突然被這麼一吼,有些發抖。身旁的十四卻不緊不慢道︰「皇阿瑪,不知可否將壽禮拿過來讓兒臣說道說道它的用意。」皇上到底是疼愛十四阿哥,雖然臉上是騰騰怒意,卻還是準了。我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能否品味我的良苦用心。
只見他接過畫冊,略一翻看,仿佛早已經了然于心,笑道︰「皇阿瑪,這一個個畫面我想都是皇阿瑪人生中最快樂的片段,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謂之和。和,天下幸也。皇阿瑪是一國的君王,也是兒臣們的阿瑪。作為君王,希望看到天下的和諧;作為父親,更是希望自己的兒子們都能和睦相處;而皇子們和睦相處,亦是天下之和的前提。所以,兒臣送這個和給皇阿瑪,祝皇阿瑪家和國和,萬事興旺。至于這畫的風格,可能是有些唐突,但之所以用如此詼諧的筆法,不過是想創造一種輕快的氛圍,意圖博皇阿瑪一笑而已。不敬之處,還請皇阿瑪恕罪。」
「哈哈哈哈。說的好!」皇上臉上笑容滿面,一雙眼楮頓時光彩奪目。「朕就是等你說這句話。說得好,這份禮物,甚合我意。」我長吁一口氣,這君威難測,真是可怕。
接著又道︰「暮煙啊,這是你的主意吧!要我說,這畫雖有新意,但有畫無字到底是有些不夠完美,既然畫是你畫的,那麼你在上面寫上幾句話吧。據聞京城才女可是寫的一手好字啊!」
我登時又傻了眼。這可如何是好。如今是騎虎難下了。待人呈上筆墨,我只得硬著頭皮執起筆。
十四的聲音忽又響起︰「皇阿瑪,這份壽禮,乃兒臣和煙兒的一番心意,如今題字,由我們二人共同寫才合適。」皇上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像一個平凡的父親一般接受由兒子和兒媳共同創造的禮物。」
「謝皇阿瑪!」
十四走向我,眼神里卻是有幾分無奈。我正在思考他這個共同寫是什麼個意思,他卻突然握住了我的手。飽蘸了一蘸墨汁便在畫冊上空白處恣意揮灑起來。而如果他仔細一點,就能發現我的手完全沒有使上勁。
十四的書法倒真不是蓋的。飄逸瀟灑,狂放不羈。我的手縮在他的手掌心,完全被震懾得毫無力氣。
可是這樣被他握著,卻讓我感覺特別安全,仿佛只要這樣,就有了依靠,就不需要再擔驚受怕。
寫完後,他松開我的手,順便拿走了我手中握不住的毛筆。我竟不知道都寫了些什麼字。
寫罷,皇上又命各位阿哥和大臣傳閱這本畫冊,而我和十四阿哥則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畫作在人們手中傳閱,引來一片嘖嘖稱贊。
我知道這完全取決于皇上的意思。所以倒也對此不上心。
突然一陣笑聲傳來。在甚重禮儀的大殿里顯得格外突兀。我好奇地望過去,見一個坐在阿哥席上的男子正捧月復大笑。
「這個畫的不是我嗎?哈哈哈哈哈,真是太逗了。」
皇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老十。」
原來這位就是十阿哥。呵呵,倒是個率真的性子。難得難得。他旁邊的那位十福晉正瞪著他,他一扭頭看到她那副樣子立刻止住了笑聲,沒想到還是一個妻管嚴啊。我忍不住笑出來。倒把十阿哥給愣住了,而她身旁的十福晉卻是充滿敵意的看著我。我趕緊裝作在笑別的看向別處。
再看其他的阿哥,也是在努力欣賞體會畫中的和諧,我明白讓他們強裝著一副極為贊同的樣子也確實為難了他們了,畢竟這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景,現實中有太多的無奈,也比想象中更要殘酷。我只希望,康熙皇帝能擁有此刻的感動,至于他的被迫爭得你死我活的兒子們,我便希望他們能有片刻的時間回顧一下曾經的溫暖便是了。還好一切順利,還好大家都能言笑晏晏。
我正美滋滋地沉醉在這小小的成功的喜悅中,卻突然听到皇上道︰「不過這畫的風格怎麼這麼熟悉呢?李德全,把我收藏的那幾幅畫拿來。」我一驚。
待他們把畫拿來後,我一看竟是憤怒的小鳥,加菲貓那些我曾經為了糊口而賣的畫作。沒想到這也能流傳到皇上這兒。
皇上不慌不慢地說︰「我曾經讓人收集民間有趣的東西,前段時間听說京城里有一種新奇的畫很是搶手,便也讓人搜羅了來。起初覺得荒誕不羈,可看久了倒是覺得別有一番趣味。所以,今日看你的畫方能更容易接受些。原打算讓人去尋了那個奇人,可後來再派人去的時候,人家已經走了。沒想到,暮煙你也會畫這種畫。」
我笑道︰「回皇阿瑪,您說的那個人正是暮煙的老師。當日暮煙也听說了這一奇聞,便讓人請了那位畫師去了府上請他教我,不過師傅喜歡雲游四海,不久便離開京城了,如今也不知在哪兒仙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