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奪過我手中的壇子隨意擲向旁邊地上，眼楮卻死死凝視著我，聲音微顫︰「煙兒。」雖然想過可能會被他認出來，听到這兩個字還是讓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的眼楮卻漸轉迷蒙，我急忙咿咿呀呀驚叫，極盡所能表現哀求之色。他面上神色一滯，似有些恍惚，又似有些失望。當此時，帳外傳來低低稟告之聲。他神情一凜，將我扶起，沉聲道︰「你退下吧。」我忙不迭地步出帳中，與那位張順副將擦身而過。
回到伙夫營房，那兩個丫頭仍坐在那里，想來是覺的我短時間不會回來，竟坐在那兒閑聊起來。綠衣丫頭言語中有幾分愧意︰「也不知那小丫頭是不是惹怒了將軍？」另一人嘆道︰「唉，將軍原先不是這般的。大將軍王年紀輕輕就戰功顯赫，行事光明磊落，我在家中的時候就曾听人說過他的威名。」說罷又悵然地嘆了口氣︰「我告訴你，將軍這樣，恐怕是因為一位女子。」綠衣丫頭滿臉訝色。
「我告訴你，上次去給春桃姐姐替班，我看到將軍在畫畫，當時將軍一手拿酒，一手執筆，眼中隱有淚水。我想，這恐怕是將軍的摯愛吧。」
綠衣丫頭更加饒有興致︰「能得將軍這般看待，那女子必然是傾城絕色了。只是為何將軍會是如此情緒呢？」
黃衣丫頭顯是年歲稍長，語調老成︰「那倒也沒有，我看呀，跟今日來我們軍中那個俠女倒是沒的一比。只是情之所鐘，卻求而不得吧。」又喃喃︰「只是將軍這樣的人，怎麼還會求而不得呢？唉。要是上天能給我這樣的緣分，我都得樂暈過去。」
綠衣丫頭取笑幾聲，卻也沒說話。我佇立于食物櫃旁，偏頭看她們，竟都是神色呆呆，陷入某種甜蜜的幻想之中。我才重重落定步子，出現在她們面前。
她們見我出現，面上有幾分疑惑，卻又不便問什麼，忙把食物送到我手中。我笑的極為恭謹，便告辭出賬。我自然不能回到營帳中吃東西，便找了個僻靜處，坐在地上吃著自己拿來的這些食物。
雖沒能拿上那烤肉，可是對于此刻月復中饑餓的我來說這些糕點已是豐盛的美餐。我狼吞虎咽，卻沒有注意到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圍上來幾個如狼似虎的士兵。
「進哥，多久沒嘗過鮮了？」「這是今天新來的那個小妮子，他娘的，長得還真是丑，爺爺我今天就將就將就吧。」
「都尉，將軍明令軍中不得**民女。」
「民女？這可不是我搶來的。再說我堂堂一個都尉，要一個小丫頭又怎麼了。這麼丑，我不嫌棄她是她的福氣。將軍就算知道了，不過把她賞給我做個軍中女侍。更何況，今天看她在帳中狀況，還是一個啞巴。兄弟們，我裘進不會一人獨享，今天大家都能分一杯羹，看這個啞巴怎麼在我們身下申吟。」
听著他們口中污言穢語，我驚怒交加，急忙逃跑。那幾個粗野漢子卻漸漸圍攏，堵住了我的去路。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之人，個個身量高大，肌肉壯碩，一時間黑壓壓的一片，讓我有一種窒息之感。
我努力想要往別處沖去，卻被其中一人按倒在地上，接著別听到可怖的衣服碎裂的聲音。長久的委屈壓抑積郁在胸腔噴薄欲出，卻在我要張開口大喊時傳來冷冷的一聲︰「住手！」
這聲音顯然有著極強的威懾力，我周圍這些面目婬邪的人瞬間都神色肅然，均耷拉著腦袋，倒像是做壞事未遂的孩童，訕訕地叫了一聲︰「將軍。」話音同時自覺讓開一條道來。我看著他，滿臉怒氣，眼楮里迸射出殺意。「張副將，違反軍中法紀，應該如何處置？」一旁的張順臉上表情極不自然︰「將軍。這……」他冷冷哼了一聲，斜睨了張順一眼，張順臉上一寒，不再言語。
我即將噴發的怒吼在這突如其來的救星面前突然冷靜下來，不自覺，已是淚眼婆娑了。淚光閃閃中，看不清了那人表情，卻見他慢慢走來，拿外袍給我披上，又抱起了我。他安靜地走，我卻神情恍惚感覺極其不真切。只听見他背後張順下令杖責那數人，心中感覺順暢好多。
竟暫時忘記了跟他的一應前塵往事的過節，只覺很累，任由他這麼抱著，沐著微涼的夜風，幾欲睡去。中途間只覺身旁這人頓了一頓，卻也沒在意。
等到進了營帳，帳內溫暖的氣息與我身上挾著的夜風的清涼肅殺有些違和，才讓我的大腦漸漸清醒。
我睜開雙眼，看看周圍，地上依舊是橫七豎八的酒瓶，而我所處的地方，正是他之前所臥的軟榻，身上蓋著的是一條錦被。還帶著些微的酒氣。我心下一冷，既驚異于他對我的處置，又憂慮這樣的處置將會帶給我什麼樣的後果。
難道，是因為他的屬下犯了錯誤他便這樣補償我？還是……想起張順匆匆進帳的情景和之前一臉的為難，莫非這又有什麼計謀？心里惴惴不安，正當我考慮是否要起身離開時他掀開簾子進來。他幾個大步上前摁住我，「今晚你就在此歇息吧。」僅僅一句話，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只嘆我此刻佯裝啞巴，不能和他辯駁，又是這樣的卑賤身份，無可奈何，便只能任由他安排。
他漆黑如墨的眼楮依然定定看著我，直到我耐不住低下頭他方問道︰「是凝碧姑娘，是她救了你？」我猶豫片刻，終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哦？你是哪里人？」我依依呀呀給他看，他卻並不著急，試探道︰「咸陽嗎？」。我有些愣怔，但覺得這于我自己的安全而言並無損害，仍是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