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躺在推動的擔架床上,臉色是那麼慘白,瘦小的身子藏在白被單里,如果不動幾乎看不到人影,除了輪子在地上滑動的聲音,雪兒安靜的似乎感覺不到一點聲息。
頭上罩著淡藍色醫用消毒無菌帽,護士推著她緩緩出來。
「雪兒、雪兒我可憐的寶貝!痛了,一定要哭出來,你現在哭出來好不好?」
「媽媽我剛才好累!」微弱的聲音,只有貼在耳根附近才可以听到。
「爸爸,我看到你了」崔萌薦握著雪兒的小手,如萬箭穿心。
「王哲叔叔,我困了,我想睡覺。」
「好吧,是不是想要叔叔抱你睡覺?」王哲領會雪兒的意思,抱起雪兒,緩緩放到病房床上。
護士很快給她換下剛才治療室里用的藥水,幾個小時里,點滴不停地流入她瘦弱的體內,昏睡的時候,臉色蒼白,小手冰涼,清醒的時候,冷汗淋淋,讓人焦慮。
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寸步不離守護她。
「工作很忙的先走吧!沒必要讓大家都在這里耗著。」夢捷心情沉重,思緒不寧,下逐客令想趕他們離開。
左娟眼里含著淚水,也許這一刻,她的感情是發自真心的。
可是,夢捷覺得她在貓哭耗子假慈悲。
必須趕他們走,感情不容別人踐踏,不能有一絲瑕疵。
最不能容忍的是,為什麼偏偏是左娟,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們快走吧!」夢捷恨恨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眼楮茫然地瞅著躺在病床無辜的雪兒,撫模她的小手,無心和他理論,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為了雪兒,她暫時沒有多余的時間和他計較。
崔萌薦走到門外,左娟追出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看著可憐的女兒,忍不住落下眼淚,左娟的手放在他的背心,輕輕撫模著,像個知冷知熱的良家女,體貼溫柔。
一次醉酒竟然犯下今生不可饒恕的過錯,自己還有什麼資格站在夢捷面前。
可是,夢捷有錯在先,她不該和王哲在一起,不該關鍵時候總是王哲在她跟前。
他醋意大發,不能自持。
「吃點飯吧!你不吃不喝怎麼行?雪兒初次治療需要兩個月,這樣耗下去,你能支撐多久?」
他們倆走後,夢捷一直不吃不喝,遇上雙重打擊,擱在別人身上早瘋掉了。
王哲買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在桌上已經放涼。
幾天來,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
電話鈴聲響了,是工廠打來的,有急事。
「王總,賣到東南亞的醫療設備,等著您去簽約。」
「讓副總代簽吧!我會在電話里告訴對方的。」交代完畢,過來勸夢捷吃飯。
電話剛掛,又響個不停,是王哲母親打來的。
「哲兒,什麼時候過來陪我?我一個人旅游,太沒意思啦。」
「我最近沒有時間過來,你跟旅行團一起走,人多就有意思啦。」事先訂好的旅游線路,本來打算和母親出國旅游散散心的,不得不推掉。
「想跟你一起旅游,難,我還是自己跟旅游團出去玩好了,比較自在。醫院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媽,我們醫院請來一批專家,正在給病人會診,我很忙,改天有時間,我一定好好陪您,您要注意身體!」
「我知道,你啥時候都沒有時間!你也要注意身體哦,記住千萬不要感冒,別讓媽操心!」母親半埋怨半關心地說。
「嗯,知道了,好著呢!媽,不用擔心,玩得開心點,再見!」掛掉電話,王哲怕吵到雪兒,關掉手機。
「這里一切已經安排好,謝謝你,去忙你的吧。」夢捷過意不去的說。
「不用擔心,我已經交代好了。雪兒沒有好轉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xx甲級醫院,夢捷忽然記起,王哲曾經給她提起過,是王哲父親開的醫院。
心里牽掛雪兒,把這個給忘了,哎--好大意!
難怪安排的這麼周到,單獨套房,里面設施應有盡有,洗澡間都是齊備的,里面洗漱用品,擺放得很整齊,心中感激萬分,卻沒有說出口。
這樣的條件,每天產生多少費用,她必須去查清楚,不能花費不該承受的費用。
查詢機上,點開一看,嚇一跳,上面顯示,除了已經交的兩萬,和崔萌薦給的三萬,還有五萬,難道是王哲支付了五萬?不能讓他又幫忙又花錢,自己絕不能花他的錢,馬上把決定告訴爸爸。
「爸爸,你快把我的服裝店轉讓出去,把我的車賣了,我急需用錢。」
「那是你的心血,要不,先把住房賣了?」
「賣了你和媽媽住哪里?」
「我們去租房子住。」
「不行,住房不能賣,我將來還指望著用住房貸款開店,雪兒的病,不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我沒有精力管理服裝店,會虧損的,爸,你替我轉買服裝店吧。」
「好吧!就按你說的,我去處理,雪兒怎麼樣?」
「正在接受放療和化療,你們別擔心!」
「崔萌薦去了吧?」
「已經來過,是我讓他回去的。」
服裝店低價轉讓,出手很快,夢捷店里的店員接手買去。
車便宜賣掉,由于轉賣太急,沒等上好價錢,除過所有費用,籌夠十七八萬,分期打進醫院賬戶。
賬上顯示有錢,王哲就不會偷偷打錢進去,沒有必要花別人的錢,日後會還給他的。
雪兒兩年半治療下來,最少花費三十多萬,後期治療,可以陸陸續續進賬,萬不得已,夢捷才決定賣掉住宅。
第二次進骨髓穿刺室,雪兒哭得撕心裂肺,她知道會有多麼難受,多麼痛苦,所以沒有初次進去那麼堅強。
夢捷更是揪心,可是她不得不心狠的把她按到床上。
「雪兒,醫生叔叔阿姨,給你驅趕鑽進肉肉里可惡的毒蟲子,很快就完,你忍忍,雪兒是個堅強的孩子,雪兒不哭!」
夢捷眼淚搶先掉下來,怕雪兒看到,急忙將頭扭向另一邊。
雪兒睜著無辜的大眼楮,停止了哭泣。
小牙緊緊的咬住,很疼,很難受,盡管堅強地沒有哭出聲來。
不過還是略帶哭腔地說︰「醫生叔叔阿姨,你們給我捉蟲子的時候,慢慢點捉,雪兒不怕疼,雪兒不哭!」
醫生都感動了,打麻藥時鑽心的疼痛,小孩子難以承受的啊。
王哲從北京請到治療白血病的專家,已經下了飛機,醫院的院長打電話過來。
「王總,給雪兒會診的專家到了,我已經派人去接,他馬上到。」
「好,一到就通知我,馬上進行會診,你們準備吧!」
「好的,我馬上安排。」
兩輛豪華寶馬開進醫院,王哲上前迎接。
「來,這邊請!」
一行人跟著專家身後,專家扶扶高度近視眼鏡,極有權威的走在醫院通道走廊。
醫護人員拿過事先準備好的詳細資料,遞到專家手中。
看過所有資料,皺著眉頭思考一陣,一直一言不發。附在主治醫生耳邊交代幾句,然後,拿過處方在上面寫滿後,又寫了一頁,交給主治醫生手中。
護士迅速去拿藥。
過了一會,叫來夢捷旁敲側擊問道︰「你們居住的房子,是不是剛剛裝修過。」
「是,裝修好不到一年。」
「壞事的,就是家庭裝修,裝修材料里面釋放出來的甲醛,讓孩子得的白血病,近期出現很多這樣的事例,我們提醒高度關注,已經呼吁醫生治療時注意。」
「我們真的不知道有那麼嚴重啊!早知道還裝修房子干什麼?」
「你的孩子,必須移植造血干細胞,才有挽救的可能,目前世界上還沒有發現更好的其它辦法。」
專家來再次確定,救雪兒的最好辦法,是移植手術。
夢捷下定決心,再次找到主治醫生。
「大夫,請你幫幫我,我要人工受孕懷孩子。」
「我們不能答應你一個人的請求,希望你和愛人盡快商量好再要一個孩子的事情,然後我們醫生才能進行配合。」
醫生的拒絕使夢捷感到絕望。
腳步艱難的走出來,突然想嘔吐,轉身跑進廁所干嘔,卻沒有吐出任何東西。
近幾天來,突然反常的舉動,讓王哲感到不可思議,吃了一碗牛肉面,又讓再去買一碗,肚子餓得很快。
不顧一切拼命的吃,嘴里咀嚼好的都無法下咽了,繼續硬撐猛吃
她去化驗,呈陽性,意外懷孕三個月,她知道一定是在海邊別墅懷上的。
失望和意想不到的喜訊,交替著一驚一乍刺激著夢捷敏感的神經,她不用再去求醫生,不用去求崔萌薦再給她一個孩子,這一線希望讓她終于挺過來,長舒一口氣。
雪兒有救了。
她告訴父母消息,體恤女兒救女心切,沒有反對這個荒唐的決定。
在親戚朋友中,由于女兒未婚覺得丟人,封鎖有關夢捷的所有消息。
化療後,雪兒有了好兆頭,體溫下降,精神好許多。
開始跟媽媽撒嬌,戴上口罩,走出病房,可以在院子里走動走動,曬曬太陽。
幾次化療後,雪兒開始掉頭發,夢捷給她買了頂小熊貓帽子戴在頭上。
精神好的時候,就給她講童話故事。
「媽媽,雪兒頭發掉光光後,會不會變得很丑?」
「不會的,等雪兒頭發再長起來的時候,雪兒就變成美麗的公主。」
「是白雪公主嗎?」。
「是的,我未來的白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