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的時候,灕戈正用手摩挲靠窗擺放的琴(重蓮曲7章節手打)。
「灕戈?!」
冽溪最先驚道,他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起身,雖然身姿挺立,一如往常,可是他的元氣還遠沒有恢復。
「冽溪。」灕戈轉過身應道,看到緊隨其後的浣妍展顏一笑,蒼白的臉色終于閃過一絲光彩。
「妍妍,昨夜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灕哥哥,你還好意思說呢,昨夜你去了哪里,怎麼都不回應我?」浣妍一邊說,一邊在琴旁不偏不倚地坐下。
「是我不好,昨夜師父交待了事情,一直在煙波殿不得月兌身。」灕戈歉疚地解釋道,在琴的另一旁坐下。
「那便叫冽溪來啊,你不知道昨晚我在桃樹上被樹枝纏住了裙角,下不來,夜好黑,我……」浣妍現在回想那時困在樹上的情形還心有余悸。
「我和灕戈一起的。」冽溪淡淡道。
「好啦,我知道啦,不過昨夜後來貌似也不錯,不知道是不是夢,但是後來我過得很開心!」
浣妍拾起一本琴譜,隨手翻著。
「那便好……」
灕戈看出來浣妍的心情的確很好,她並不善琴,平時也多是听琴,曾有心教她,卻讓她反而有些懼怕學琴,今天主動翻起琴譜,倒是少見。
浣妍回味著自己的夢,灕戈靜靜地在旁邊微笑著看著,冽溪于一旁站著,于是三個人各懷心事,一室寂靜,淹沒了所有的言語。
「對了,灕哥哥,我可以問問你仙界的事情嘛?」
浣妍忽然停下琴上的動作,看向灕戈問道,卻突然發現灕戈的臉色竟異常蒼白,自己進屋後竟未留心到灕戈的臉色(重蓮曲7章節手打)。
「灕哥哥,你的臉色怎麼……」
「哦,昨夜師父又教了新的法術,命我徹夜練習,未得休息,所以現下有些疲累罷了,你不用擔心。」灕戈笑著寬慰道。
「那冽溪沒有學嗎?」。
「冽溪是師父安排監督我的,自然不用如我這般損耗精神。」灕戈看向冽溪,等待冽溪的回應。
冽溪遲疑了一下,心底有些不忍,但看到灕戈期望的眼神,還是嘆道︰
「嗯。你便也回去休息吧!」
「可是,我……」
浣妍想留下來為灕戈做些什麼,平時總是灕戈照顧自己,難得見灕戈這樣,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話還未說完,冽溪走向浣妍一側︰「離開時,桃林里的酒壺並未收起。」
聲音很輕,幾不可聞,只得他們二人听到。
浣妍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糟糕,剛才走得匆忙,酒壺還扔在園子里,讓師父發現了就不得了了。
「那灕哥哥,我先回去了,折騰了一夜,我也很累呢,你要趕快休息好哦,今晚我來听你彈琴!」說著浣妍已經跨出汶疏居,眼下要趕緊去把酒壺撿回來。
「冽溪,你用了洌泉。」看浣妍走遠,灕戈重新坐回琴前,輕喘幾聲,釋放剛才極力忍住的不適與疲憊,雙手覆于琴弦,卻並未起音,似在凝神定氣。
「這次你的元氣損傷實在太大。」冽溪在浣妍之前的位置上坐下,看到灕戈勉力支撐讓浣妍寬心的樣子,心仿佛驟然被勒緊。
「其實沒有必要的,還不至于那麼嚴重。下次不可再妄用冽泉,它如何珍貴你是知曉的。」灕戈淡淡道,卻並未看冽溪,只是望著窗外那道碧色身影在桃林間匆忙穿行,原來浣妍並未直接回漣綺居。
從窗口流瀉而入的陽光迎面落在灕戈的臉上,熠熠生輝,使那原本溫潤清俊的臉龐更添溫暖的祥吉色彩,背後投影,頎長而安靜。
「灕戈,昨夜有人進入水明澤。」冽溪順著灕戈的視線望向窗外,一本正經地說。
「什麼?!」灕戈一驚,看向冽溪。
「浣妍說那人自稱煜珩,是仙界的火神。」冽溪轉過頭與灕戈對視,「我趕到之時,浣妍身在一個結界之中,破除結界時方知對方使用的是火系法術,且修為不淺,不在你我之下,想來浣妍所言非虛。我從未離開過水明澤,仙界之事知之甚少,但我知道,現今這世上能在水明澤自由出入的人屈指可數……」
「自由出入?那人已離去?」灕戈雙眉微蹙。
「嗯,我趕到時已無蹤影。」冽溪靜靜地看著灕戈答道。
「仙界,火神,我曾有耳聞,當時只嘆仙界輕狂,神族火神戰死,他們竟以仙體自封起火神的名號來,真當是神族凋零,再繼無人了。只是他如何破了花神的禁咒進得水明澤?難道是……」灕戈一時語滯,只覺自己的猜想過于武斷。
「火之心,我們想到一處了,是不是?」
「確是極有可能與火之心有關,只是還不能妄下結論。火之心自第三次神魔之戰隨著火神的隕滅而不知去向,難道流落到了仙界?」水之心由自己守護,土之心由師父守護,難道火之心也有了守護之人嗎?
「既不可妄斷,我們便要見到火神本人才可確定,他如若只是無意間機緣巧合地闖入,那麼下一次未必能再得進入,若是確有自由出入水明澤的本事,那我們自可等到他再次現身再做打算(重蓮曲第七章火之心內容)。眼下,最要緊的是你要盡快恢復元氣,否則很可能會被水之心反噬,再踫到那人,如有變故,我們恐怕很難應對。
何況,你還需完成師父的責罰……」冽溪說這里便停住,他相信他的意思不需要過多言語,灕戈亦能明白。
「我自己的情況我明白,你也不用過于擔心。至于仙界火神的事,還需向師父稟明再做定斷。」
「你決定便是。」說完冽溪向後靠著椅背,闔目假寐,神色恬淡安然,顯露出一種自然的純淨之美。
灕戈不再言語,抬手撥動琴弦,錚然起聲,手卻突然被按住。
「休息吧,晚上還需侍養於歧山上的夜闌花,今天由我來彈吧!」冽溪說話間已經站起,等待接替灕戈的位置。
「好。」灕戈稍有遲疑,但終于沒有拒絕,與冽溪換過位置,便在椅榻上躺下,雙目微閉,眉間的愁緒稍緩,听到琴聲揚起,逐漸沉沉睡去。
冽溪看到灕戈依然如夢,終于如釋重負地輕吁一口氣,放緩琴音,直到一曲終了。
看到瑯 琴煩出淡藍色的光澤,冽溪不禁嘴角輕揚,他終于有能力為灕戈做一些事情了。
瑯 琴是當年水神洛涵所執掌的神器,外界皆知第三次神魔大戰時候,瑯 琴同祁闌箜篌、折戟簫、枓堰鼓一般隨著所守護的神尊隕滅而不知所蹤,但其實瑯 琴就在水明澤,由灕戈執掌,所以,實際上是灕戈接掌了水神的神位,守護水之心,奉養瑯 琴。
瑯 琴同其他四件五行神器,都是由神族里的樂神聆音用一件上古神器鍛造而成。
樂神聆音于第二次神魔大戰中隕滅,臨死前,他熔化了伏羲琴制成五件新的樂器,贈予守護五行之力的五位神尊。
伏羲琴的神力經過神力熔化本已消磨巨大,再經過五件樂器的分割,使得殘留在單獨一件樂器上的神力已經消失殆盡,幾乎與一般樂器無異。
但是它們的特別之處就在于通過五位神尊每日用神力進行演奏,可以喚醒它們被消磨掉的神力,演奏越勤勉,恢復得越快,每件樂器上的光澤也會越盛。
而當它們的神力全部恢復以後,五件神器聚齊則可以有相當于五個伏羲琴一樣的力量,堪稱改天換地一般巨大神奇。所以,它們依然被六界認定為毋庸置疑的神器。
由此,也可看出樂神的苦心,聆音當真是一個愛樂的痴人,臨死之時只怕伏羲琴得不到守護,便將神器毀滅生成新樂器,迫得接管之人勤加演奏,終于讓這世上的神族之樂不至消亡。
現在,瑯 琴泛起淡藍色的光澤,說明自己終于也可以喚醒它了,雖然不能與灕戈用水之心的神力彈奏後所發出的耀眼藍光相比,但已是進了一步。
想當初,他甫一起音,便只覺自己渾身的力量仿佛被盡數抽離一般,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再也無力繼續彈奏下去,被灕戈強行制止後,才發現自己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然後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雖是如此,他還是堅持每天彈奏瑯 琴,從一個音到兩個音,再到更多,這中間忍受過多少痛苦他已記不清,他只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像灕戈一樣彈奏瑯 琴,那麼灕戈便可以不用那麼疲累,因為他知道灕戈即便用水之心的力量,每次彈完還是會需要一段時間凝神調息。
看到灕戈沉睡中安靜的臉龐,洌溪終于滿足地起身,扶著牆壁緩步走向自己的房間,他不能在這里昏倒,不能讓灕戈醒來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