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資炎不愧是程資炎。
但他走近,看見她時,只是眸光微微閃了下,繃緊的嘴角和神色沉穩的臉龐,壓根沒有絲毫變化。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轉眸向妹妹程愛瑜打了聲招呼,轉眸才在看向景燦,只是這次,他的嘴角出現了變化,勾起一彎標準的淺笑︰「好久不見,景小姐。」
「不久吧,前幾天,咱們剛剛在飛機上邂逅過。」景燦收斂神色,朝他揚起笑臉,並伸出手,與他交握,暗暗較勁。
一旁的程愛瑜,將兩人目光中互相掩蓋的某種東西,看的實實在在。
眉梢不覺揚起,程愛瑜總覺得,這兩人似乎不再像以前那麼劍拔弩張了,甚至有種極為微妙的感情,在兩人之間,慢慢地變化著,猶如藤蔓,無形中附著其間,糾纏著,攀爬著,緩緩延伸……
景燦時真的在和程資炎較勁,雖說她媚眼如絲,璨笑美好,可她暗地里卻咬牙切齒,眼神中壓抑著一抹火光和隱忍,心中暗罵︰擦他大爺的程禽獸!
這程禽獸,是真禽獸,對她一個「弱女子」,居然也能下重手的狠勁兒的握手。
好在他最終還是先松了手,不然,景燦估模著,自己都能听見骨裂的聲音了。
而就在兩人放開手的那一刻,一直像樽花瓶一樣,站在程資炎身邊的女伴,忽然笑著開口,眉目間柔情似水,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只無辜的可愛的小兔子,用那細聲細語的聲音,那嬌弱無比的眼神瞥向景燦,然後轉身,看向程資炎,好奇寶寶似的低聲問他︰「炎,是你的朋友嗎,不介紹一下?」
景燦眉梢一揚,和身側的程愛瑜對了眼,就笑呵呵的將目光掃向程資炎,目光饒是笑意︰「介紹就免了吧,我還沒那麼孤陋寡聞,對什麼千人騎萬人壓的小茉莉,還是知道一點兒的。」
程資炎今兒的女伴,就是因為一部戲而迅速火起來的,新晉紅人女明星,號稱——清純玉女小茉莉。
當然,這影視圈里有多黑,人人皆知,尤其小茉莉的出生並不怎麼好,而她的後台,美名其曰干爹。所以,是玉女,還是**,就見仁見智了。
而她們這個圈子里,最不屑的,還是這些靠青春靠臉蛋的,花瓶小明星。擱在以前叫什麼,叫戲子。即便現在受人追捧,卻依舊月兌不去「戲子」在他們這個靠權力世家說話的圈子里,留下的根深蒂固的定義——玩物。
景燦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在周圍的,只要不是個聾子,都能听得見。而這話,說的又極為露骨,明里暗里浸滿諷刺,讓眾人由不得的倒抽一口冷氣,卻沒一個人敢在這時候聲援今兒宴會主人的女伴。畢竟宴會主人都沒說話,他們也沒搞清楚這個景小姐的來頭,就更不敢開口說什麼了,萬一馬匹沒拍好,拍在了馬腿上,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尤其,景燦和程資炎的神情,極為耐人尋味。
另外,還有程家大小姐在場,而且程大小姐也只是嘴角勾笑,眉眼間露著三分暖意,七分玩味的在景燦和程資炎兩人之間打轉,眾人這心里就有了一番計較。
眾人不動聲色,小茉莉卻漲紅了臉。
但想她能爬到如今這個地位,也算是有點兒頭腦的,自然不敢拿自己的「錢途」開玩笑,被如此譏諷也只是紅著臉嬌嗔的怒瞪景燦,轉眸又似乎有些委屈的看向程資炎,雙手緊緊地挽住程資炎的手臂,暗中向他求救。
可程資炎好似半點兒也沒看見她的求救信號,對景燦一揚眉梢,回以冰冷而又淺淡的一笑,就有轉向程愛瑜及其男伴喬疏狂,與之寒暄。
而最後,打破這個僵局,算是給小茉莉一個台階下的人,還是程資炎的特別助理,Ken。
是Ken及實地拿來了致辭,在程資炎耳邊低語幾句,就走下了台……
宴會致辭,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精美的設計,程資炎就那麼站在致辭台前,深邃的目光橫掃台下眾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與威嚴,就從他俊朗的眉宇間漫散開來。他是天子驕子,身上有著天生受人矚目的光環,走到哪里都是焦點。此刻也一樣,他站在台上,神色如常冷漠,但那通身氣派與那令人生畏的氣勢,就叫人不敢逼視,甚至會隱約的生出一種有心而發的敬佩,自覺自願的站在台下,仰視著他,對他俯首稱臣。
「有沒有覺得,他很帥!」
朝程愛瑜眨了眨眼楮,景燦凝神看著聚光燈下的程資炎。
俊美無儔的臉,氣勢非凡的眉宇,不覺贊嘆。
特別是他的眸子,深邃,悠遠,讓人永遠猜不透。而他的目光,雖然平靜,仿佛靜的古井無波,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到那平靜下暗藏的浩瀚與洶涌,即便他想要用冷漠來掩飾,卻怎麼也掩蓋不掉那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傲氣,不是傲視群雄,而是目空一切。
自信,狂傲,但不狂妄。
「那是。」程愛瑜微微頷首,眉眼間浮現一絲贊同的笑意,略略還帶著幾分驕傲。
「所以,我更想得到他!」景燦小聲嘀咕了句,而這聲音被掩蓋在轟然掀起的掌聲之下,掩去了她想要隱藏卻早已昭然若揭的心意,她的愛……
程資炎朝眾人微笑,淺淺頷首。
那一笑,猶使星輝黯淡,卻與日月同輝。
即便,那只是勾勒出的一道弧線,但落在景燦的眼中,就變了味道。
景姑娘痴了,瘋魔了。
看著他嘴角的弧線,眼楮就慢慢滴眯了起來,目光卻更為深遠,似乎陷入一種思緒里。而這時,負責宴會的人遞了一支玫瑰上前,交給了程資炎。
「程先生,請你開舞。」
作為宴會的主人,應該邀請自己的女伴,跳第一支舞。而今兒,就沖著這個目的,使勁渾身解數,才擊破腦袋的成為程資炎的女伴,並出席這個宴會的新晉紅人小茉莉,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或者說,她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
所以,但小茉莉听見負責任說出這句話,並看見程資炎拿起那支玫瑰時,等候在一旁的小茉莉,眼楮就泛起了激動的光影,微微灼灼,仿佛一池春水都在她眼底蕩漾了,極為閃亮。但這閃亮中,卻透著一股子不難看出的計較,想必是早有算計了。
但對于程資炎這種瓖金嵌銀,通身閃著鑽石光亮的頭號丈夫人選的男人來說,他就是快香噴噴的小牛排,而那些個未嫁的名媛淑女,更不會放過今兒這個機會,早明里暗里的爭先恐後的較過一番兒勁了,為的就是這個開舞的機會,想以此求得程資炎的一眼青睞。所以,不論她們在人前是有多清高自傲,多優雅端莊,在此時都暗地里的做起了壞事兒,扯頭發,裝灑酒,踩腳背,甚至——模、掐胸脯。
程愛瑜端著酒杯,站在舞池邊兒的暗處,看著身邊的,仿佛陷入沉思中的景燦,若有所思。
而這時,程資炎走下台。
原本激動地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的小茉莉,眼睜睜地看著程資炎,壓根好似忘記了她這個女伴的存在,突然走下台的時候,冷不丁的從嗓子里滾出一聲呼喊︰「哎,炎……」
但她飛快的收住聲音,收斂神色,使勁的抿著嘴唇,用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垂眸悄悄地在暗中看著程資炎撥開人群,走向景燦的放下,手不禁緊握成拳,暗中抓緊了手包,漂亮的水晶指甲,緊緊地扣著包上閃爍的亮片,幾乎恰的包都變形了。
但那包再怎麼能變形,都算不上猙獰,而她眼底的一抹陰毒,才是真正的猙獰。
眾人讓開了一條道。
或許眾多未嫁女青年們都恨得想跺腳,但她們好歹是名媛淑女,面子上的工程是不能過不去的,也就一個個的都忍著。但那一雙眼楮,跟兩個小火把似的,未遂這程資炎的背影,看著他從她們之間走過,最終落在他邀舞的對象身上。那目光灼熱,若是真的化成火焰,活月兌月兌能把人給燒的骨頭渣兒都不剩下一點兒,且還指不定能化出顆舍利子呢!
「魚兒,我們很久沒一起跳舞了。」
最終,程資炎停在了程愛瑜的面前。
他動作優雅嫻熟的做了個邀舞的動作,一氣呵成,極為迷人。
但程愛瑜卻拒絕了他的邀請,雖說只是俏皮的說一句,「哥,我先排隊」。可她的目光,卻從那群儼然對她充滿敵意的名媛,以及跟在程資炎身後不遠處的,程資炎帶來的女伴小茉莉身上。
稍頓,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嘴角翹起和煦而又溫暖的笑容,而她的眸光卻在那一剎那間,迅速的轉向了身邊的景燦,笑容中憑添一抹微妙的詭異。
而這時,程資炎卻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即使目光冷峻,但其中的寵溺卻是藏不住的。
「淘氣——」
這樣輕柔的言語,寵溺的目光,溫撫的動作,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但卻只屬于他們兄妹,真是讓人嫉妒的甜蜜。
但這是眾所周知的,程資炎對這個妹妹可以說是捧上天,寵入地,所以即便程愛瑜答應了他的邀請,眾人也沒話說。不過,在听見程愛瑜拒絕的剎那,眾女卻松了口氣,心里還小小的雀躍了下,都覺得自己有了機會。
只有景燦,她知道,除非程資炎昏了頭,或者上蒼憐憫,否則她絕沒有可能選擇她。
可……上帝和她開了個玩笑。
在她眼神落寞的移開,正和程愛瑜身側的喬疏狂打眼色時,程資炎朝她伸出手,遞去邀舞的玫瑰。
「景燦,我們跳一曲。」
這是陳述句,卻又像是命令。
尤其從他口中說出。
一瞬,景燦降至了身子,有些機械的轉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程資炎,猛眨眼楮的看著眼前傾身邀請的程資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玩笑開口︰「這是我的榮幸。但說真的,我還有點兒——受寵若驚!」
景燦找到了合適的四個字,目光卻依舊沒有從程資炎的身上離開。
程資炎握住她的手,直起身,轉手將玫瑰別在了她的肩帶上,朝她露出一抹足夠迷惑,卻讓熟悉她的景燦,冷不丁的又緊張起來的笑容,攜手,走向舞池。
一時間,酸味涌動,隨著舞曲的奏響,從四面八方涌來,仿佛暗潮,濃的夠開一個醋業公司了。
追光燈由上而至,落在偌大的舞池中。
燈光下,人影綽約,舞曲悠揚。
兩人舞步和諧,而又默契,就好似排練過一樣。但外行熱鬧,內行看門道,只要專注他們舞步的人,都能看得出,兩人的彼此前就……
「為什麼來!」
旋轉,相擁,程資炎動作自如的將景燦拉入懷中,貼近她,用那低沉冰冷的,仿佛能滲出冰渣的聲音,在景燦耳邊低語。
景燦一怔,倒也沒多驚訝,腦海里過了一遍,就明白了他邀舞的緣故,不覺挑唇一笑,聲音淡淡,略染著一絲戲謔的譏誚。
「想你啊!你沒听過咱們老祖宗的一句話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有幾天沒見到你了吧,嗯……好歹幾個春秋了。」
「不錯,會用成語了。」程資炎低聲挖苦,但他的聲音依舊冷峭,亦如他的臉色,壓根听不出來他的情緒,但景燦卻知道,此刻的他應該是憤怒的。
「謝謝夸獎。」
「哼哼……」滑步,旋身,下腰,一連串優美的高難度的花式舞步,在燈光下展現的更為曼妙。而在兩人再度貼近時,程資炎冰冰冷的,依舊不沾染個人感情的聲音,再度鑽入景燦的耳朵里︰「現在看到了,解了你的相思之意了嗎?是不是沒看夠,還要在模模,沒模夠,就在——」
「哧」,景燦的嗤笑,打斷程資炎的話。她抬眸,美目流轉著一絲清艷撩人的嫵媚,嘴角則緩緩勾起恰如其分的弧度,並壓著嗓子,用那听上去更為媚人的聲音,在程資炎耳邊吹著熱氣兒的輕言細語,一字一頓的吐出三個字,字字浸透這一份叫人骨頭都酥了的柔媚︰「都、不、夠!」
「你想干什麼!」
托舉,勾腰。
在音樂滑向**時,程資炎將景燦穩穩地放下,在緊緊相擁貼近的一連串的滑步的滑步中,繼續和她「咬耳朵」。
「你!我想要的,只有你。」溫熱的唇,從程資炎的頰邊似有似無的拂過,接著,是她低柔的聲音,夾雜著音樂輕快的節奏,傳入他的耳中︰「我啊,是來討債的!」
討債?
程資炎不覺得自己欠了她什麼,眼神微顯暗沉。
那目光,十分危險。
「討債?我欠你什麼!」稍頓,他又壓低聲音,低斥︰「不管我欠你什麼——景燦,你最好別再耍什麼花樣,至少在宴會上,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安分點。」
他讓她安分,依舊是這個詞——安分!
看來,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他到底欠了她什麼。
眉眼彎起,景燦巧笑嫣然的看著程資炎,絲毫不懼的與他對持。
紅唇微啟,她灼熱而平穩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頰邊,聲音很低,卻極為清透——
「忘了嗎,你還欠我十四個小時呢!」
兩年前的約定,離結束還差十四個小時。
而她等了兩年,最終整理好自己,才決定了來討這個債。
只因為——她愛他,依舊愛他,很愛很愛他……
「淺笑低語,含情墨墨」,這是他兩在舞池中的爭執中,給觀看的眾人,留下的印象。
舞池中的兩人,配合的恰到好處,一步一動,都隨著舞曲欺負,令人沉醉。
完美的身高比例,嫻熟的舞步與技巧,再加上無可挑剔的相貌,與同樣顯赫的家世背景……這兩人拋開性格上的南轅北轍,和年齡上的詫異,幾乎擁有了所有足夠匹配的共同點。可他們倆,卻兜兜轉轉這些年,依舊沒有走到一起。
是應該覺得可惜,還是該說——緣分未到?
程愛瑜遠遠的看著,目光透過舞池中的兩人,讓思緒飄遠。
而這時,立在她身側的喬疏狂,低聲開口︰「他們很般配。」
舞池中,翩然舞動的兩人,剛巧在距離程愛瑜他們很近的地方。耳尖的他們,也剛巧听見了程愛瑜的回答,聲音很輕,略顯無奈︰「但也有人說過,這兩人是天底下最不般配的一對!」
很般配……卻又不般配的一對?
如此的一對,還能說是天作之合嗎!
景燦垂眸,掩去目光中的一抹苦澀。
而這時,程資炎的聲音,鑽入耳中︰「十四個小時,我還你。但你,想要什麼呢?」
夜游,談情,還是……
程資炎似乎想到了什麼,眉梢情不自禁的抖了下,而在他驀然抬眸,看向景燦時,他的目光幾乎直勾勾地闖入了景燦的眼底,看見了他最不想看見的東西。
**,她的**。
而景燦,似乎也看懂了他。
隨著音樂的忽然激進,景燦用那修長的腿,猛地了程資炎的腰,在他相當配合的動作中,任由他拖著她柔軟的腰肢,向後傾身。
而就在她勾著他的脖子,再起身時,她的唇,貼近了程資炎的耳垂,嘴角則浮現出那邪惡的小笑容,帶著幾分壞壞的痞態。而她故意朝程資炎的耳中吹了口氣,接著故意吊他胃口的說︰「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嗯……限制級嗎!」
「景燦!」
程資炎握著她腰的手,猛然收緊,目光中迸射出一抹寒意。但在別人看來,卻是柔情蜜意,深情款款的對視,引人遐思。
「嗯?」景燦偏著腦袋,嘴角掛著一絲絲的淺笑。
「我再教你個成語,叫玩火**。你最好不要踩我的底線,否則——」
「否則怎麼樣?」听著程資炎那威脅的話語,景燦忽然玩心大起,手指在程資炎的身後繞著圈圈,目光依舊沒有絲毫妥協之處,倔強不屈,十分桀驁。「難不成,你還真做了我?!」
她說的這個做,是抹脖子的意思。
程資炎捏著她的腰的力氣,又加重了幾分,但他似乎隱約有著什麼顧慮,下手雖重,卻不狠,至少沒當場給她腰折了。
而他的沉默,卻換來了景燦清凌凌的笑聲,隱藏著她心底翻滾的情緒,與掙扎。接著,她的目光稍稍移開,朝舞池外低語的程愛瑜看了一眼,然後低語︰「你應該听見了吧,有人說,我們很般配,也有人說,我們是最不蹬對兒的一對。那你說,我們這既般配,又不般配的人,應該叫什麼,嗯?」
程資炎漠然的看著她,許久打開了話匣子,聲音冷淡︰「景燦,你打定主意了,要和我繼續糾纏下去?」
「呵……」她輕笑,答非所問的說︰「我告訴你吧,我們這一對能及般配又不般配的,應該是荒謬的一對。不過,我就喜歡這種荒謬!所以——我要定你了!程資炎,我就是你童子身的……終結時代!」
他們這一對,是荒謬的絕配。
但她想,即便荒謬,只要她一直追下去,應該也有可以融化冰山,讓荒謬變為柔情似水的那一天吧!
掌聲掀動,舞曲劃入尾聲。
曲終,把心中宣言說出的景燦,臉兒紅紅的放開了程資炎的手,朝他露出一個邪惡的的有些微妙的笑容,從舞池退出,不顧他目光中的警告,就逃竄似的本想了程愛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