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雨萱很直截了當的告訴嚴選,她不會限制他喝酒的自由,不會限制他的穿著,不會限制他的言語,但是有些規矩還是要懂的。
如果嚴選決定留下,那麼他就得謹記他已經不是捭闔樓的人了,他現在的主子是段雨萱,所以他要听從的也只有段雨萱的話。
段雨萱給嚴選的待遇很優秀,他可以和管家展伯共用一個院子,平常他愛干什麼干什麼,不會有人管他喝酒,但是人與人之間相處都是互相尊重的,段雨萱願意給嚴選這個尊重,但是同樣的嚴選也要給段雨萱這個尊重。
嚴選听著段雨萱所說的這些條款,看著段雨萱面上的平靜,不知不覺間,他還是收起了自己故意為之的磕磕巴巴。
他是捭闔樓出來的人,說話當然不會真的那麼磕巴,如果他真的那麼磕巴,也不會被柳青視為人才。
段雨萱心知肚明,見他終于恢復正常語調說話,也沒有表現出驚訝。
柳青既然讓嚴選出來,嚴選其實也是明白自己從此不是捭闔樓的人了,雖然知道捭闔樓很多人不喜歡自己,但是真正的從那里出來,還是有一種被掃地出門的感覺。
段雨萱很坦然的告訴他,她是柳青的師妹,這是嚴選沒有想到的。他一向是敬重柳青的,雖然柳青給他重新安置了地方,讓他認為自己被柳青拋棄了。但是如果段雨萱是柳青的師妹,那就一下子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了。
嚴選這下是真的定下心來了,段雨萱的安排他都接受了。段雨萱告訴他,他是她專門要過來的人,只要他願意幫助她,那麼這一輩子他都可以安心的呆在寧府。
嚴選沒有了一開始的猶豫,很堅定的選擇了留下,他也只能選擇留下,但是雖然是只有這個選擇,但是他心甘情願了很多。
段雨萱叫來了展伯,讓嚴選跟著他開始規劃他們自己住的小院落,這算是很大的優惠了,所以嚴選很高興,反而早已經听段雨萱說過了的展伯平靜的多了。
這些天,寧府的建築已經是初具規模,幾個主要的院子的格局已經形成,可以住人了。段雨萱想著自己曾經生活的時代想建一棟純粹紅木建築的房子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情,但是現在自己身處的時代,卻變得這麼簡單了。時代雖然一直向前進,但是好多東西還真是此消彼長的。
因為心煩,也因為好多事情想好好想一下,所以段雨萱來到了段晟睿讀書的私塾。
那是一個很清幽的院子,微風下,傳來了孩童們的朗朗讀書聲,聲音稚女敕而整齊,叫人听著听著就會發出會聲一笑,這就是明天的希望啊。
段晟睿是柳絮的希望,段雨萱曾是寧心蝶的希望,子女永遠是父母的希望。
段雨萱雖然到了段晟睿的私塾,卻還是沒有進去,也沒有等段晟睿出來,因為她的心突然靜下來了,旁的時期已經容不得她接著瞎想,她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寧府的事情,是外祖父全府被滅門的事情。
匆匆的走在大街上,冷心跟在旁邊,也是什麼話都沒有說,許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也是沉默著。
這是段雨萱第一次用心打量雲州,這個母親自小生長的地方,外祖父母一生生活的地方,她以前總是匆匆掃視,還不曾如此這樣用心看。
雲州看來是個富庶的地方,物產豐富,氣候宜人。街上最多的就是藥材鋪子,很多各種各樣的藥材批發都是在這里成交的。
段雨萱走著,看著,突然間問向冷心「你覺得天衣宮為什麼要殺了你父母?」
這是一個世人都知道的問題,但是段雨萱還是問了冷心。想殺一個人其實並不需要理由的,貪婪和對權利的渴望會讓人義無反顧,求一樣東西而得不到的苦也會讓人嫉恨瘋狂,其實說來說去,就是一個原因,因為想殺了,所以就殺了。
冷心想了想,帶著一絲傷痛之後的平靜「因為我父母礙了天衣宮的眼。」
段雨萱點點頭,「這樣說也對,我也覺得有些人過于礙眼了,可是礙眼了只有一種方法可以做嗎?」。
段雨萱說這話的時候,更像是自言自語,所以冷心沒有接話,只是沉默。
過了會兒,冷心突然小心的問道「小姐,你其實也是有仇恨吧。」
遇到小姐之後,似乎她所做的事情都有一定的目的,現在她也有些看不清了。
小姐先是在蒼山招了人回來,可是招人為什麼一定要去蒼山呢?而且招來的人看似普通卻都是各有所長的。展伯看起來像個教書先生,可是走起路來卻是不帶聲響的。木頭看起來憨實,卻又是力大無窮的再加上今天從京城過來的嚴選,那也是來自江湖上消息最靈通的捭闔樓的。似乎只有自己最不濟事,但是自己的制毒能力也是還不錯的。
冷心沒有被利用的感覺,她上門應招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不濟的打算,但是現在她不覺得那是權益之計了,即使小姐真是有目的的,那麼自己既然已經決定跟隨了,便要盡心跟隨。
冷心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段雨萱的回答,她還以為段雨萱不會再回答了。對于寧府發生的事情她剛來雲州,所以她不知道。但是隱隱的她還是听見了周圍人對寧府再建的指指點點,仿佛那里也是有秘密的。
冷心正對自己貿然問出小姐不想回答的問題而懊惱時,段雨萱突然開了口,「現在再建的寧府是按照十七年前的樣子建築的。雖然有些改動,但是大多數都還是按照從前的樣子建設的。知道我為什麼要重建嗎?因為那是我外祖父和娘親的家,但是十七年前被一場大火全部毀掉了。你想那會是什麼樣的火可以把那麼大一棟宅子都給燒了,什麼都沒有剩下。又究竟是什麼樣的大火,讓寧府上下五十三口人,無人生還。」
現在輪到冷心無法說話了,她不知道真相原來是這樣的。五十三口人,那是比自己的仇恨多了多少倍啊。
仿佛有了個發泄的缺口,段雨萱沒有停住,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人命對有些人來說到底是什麼,仇恨嗎?我沒有見過外祖父,所以想說仇恨有些輕飄飄的,但是,對于那些死去的人來說,他們的命是渺小的,渺小到就這樣突然不見了,也沒有人為他們找出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