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場，幾位夫人各自攜著閨女出了永清堂。
樂欣乖巧的走在朱氏身旁，依稀還能察覺到左邊四夫人投來的目光，從頭到腳的若打量或端詳，眼神好不明顯。
「三弟妹，你回去再細想下我的話。」
二夫人宋氏突然上前拍了下朱氏的胳膊，笑吟吟的提醒後方與七姑娘遠去。
三夫人的步伐止在幽徑處，總敦厚溫和的面上透出幾分深思的意味，眼神不由轉向身側的少女，腦海里想著早前宋氏的話︰「三弟去的早，你屋里一雙兒女都得靠你拉扯，想想賢哥兒的將來，雖說宮里有皇後，但娘娘終究只是賢哥兒的堂姐，這份親疏遠近，你心里也清楚。
再且，別的姑娘進宮前途如何說不準，但欣姐兒……你瞧她那水靈的模樣，真要進去了，往後有你和賢哥兒的好日子。
弟妹，別怪嫂子說句直接話，當初老夫人做主讓你認了欣姐兒，就是看在已故三弟的情分，是有意照顧。我瞧那孩子也著實乖巧，你回去與她好好說說。」
「母親，怎麼了？」
三夫人回神，便對上少女烏黑靈動的眸子，清澈的眼瞳里映出她的影子，正迷茫的望著自己。
「哦，沒事，娘陪你回去。」
「嗯。」
見其應得這般干脆，朱氏不由生了幾分心虛與內疚。
她知道，二嫂的話就代表著老夫人，做婆婆的不好直接開口，方讓宋氏過來。
齊貴嬪的死是慶隆帝的一塊心病，而欣姐兒容似于她。朱氏心底明白，府里怕是早就在接眼前少女進京的時候，就有意改了瓊姐兒這個人選。
齊樂欣進宮，必定能寵冠六宮，齊皇後的地位會更加牢固，而于德公府自然是收益不小。左右，她進了京，受了榮華富貴，能侍奉在天子身側，不算違背當初做出的承諾，沒有任何虧待她的地方。
只不過，得讓她心甘情願的進宮。
老夫人要做好人，就用賢哥兒將來的前程誘惑自己。
朱氏心底微沉，一路沉默著到了別翠居。
樂欣親自端過侍女奉上的茶水，遞到對方眼前，笑道︰「母親，您用茶。」
巧笑自然，沒了初進府時的拘謹與沉悶。
朱氏接過抿了兩口，擱下茶盞後拉住少女的手，滿是慈祥的望著對方，「欣兒比之前快樂了些，過的都還好？」
「嗯，都好。」
樂欣順勢坐在其身旁，含笑回道︰「剛開始進府，女兒有些認生，就不敢多說話。但這陣子過來，您與祖母、幾位伯母嬸娘都待欣兒這樣關切，就沒什麼放不開的了。」
「就是，在自己家里就不能外道。」
樂欣俏皮的頷首，突地似想到了什麼般就喊秋花去內室將箱子里的東西拿來。
朱氏有些好奇，待等見到婢女手里捧出來的東西，方滿眼動容的望向女兒，「欣兒，這是？」
「女兒呆在屋里，閑來時就動了針線，這是給您的。」
樂欣將嶄新的深藍色九轉蓮花緞面的繡鞋遞到朱氏身前，臉色似乎有些忐忑，「女兒繡工笨拙，還望母親別嫌棄。」
「你，親手做的？」
少女似乎很擔心自己不喜歡，眼神于期待中夾著幾分不安。
樂欣抿著唇，點點頭。
見朱氏遲遲沒有伸手接去，屋里的氣氛似乎有些微妙，連旁邊的侍女婆子都緊張了起來。
胡媽媽見自家夫人只盯著鞋面看，忙提醒道︰「夫人，姑娘孝心，您且試試吧。」
「母親，不喜歡嗎？」。
少女眨了眨眼楮，神情有些苦澀有些失望，緩緩的將胳膊收回。
朱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望著女兒就笑，「沒，娘喜歡。」
樂欣大喜，神色愉悅的伺候對方試鞋。
朱氏微提起裙擺在屋里走了幾步，柔軟舒適，低頭望著腳上的繡鞋，似乎都直接暖到了心里。
「欣兒怎麼知道娘的尺寸？」朱氏心情極好，不等人回答就瞥向旁邊的親信，「定是你告知了欣姐兒。」
「老奴可真冤枉，姑娘有心孝敬夫人，為的就是驚喜，哪會來尋奴婢問？」胡媽**臉上也展現了笑意。
樂欣就解釋道︰「這是上回針線房里的媳婦子過來量尺寸做衣裳時，女兒特地打听的。原先還想給五弟做雙的，不過那媳婦子回話，說府里幾位爺的貼身衣物，都由夫人或者自個院里的幾位媽媽經手，他們都並不清楚。」
抿著唇，似乎還有幾分失意。
「好孩子，你費這些功夫做什麼？娘和你弟弟，不短這些鞋子衣物。」
朱氏雖這樣客氣著，但眼角的笑意與暢快的心情，都表明了對少女這等舉動的歡喜。
「女兒進了府，娘與五弟就是我最親最近的人，不給你們做，那還惦記著誰去？」樂欣說得理所當然，扶著朱氏重新坐下，「母親先歇會，知曉這尺寸沒錯，往後我就比照這個來。」
說這話的時候滿面真誠，似還透著幾分憧憬，「我听府里人說，每逢年過節的時候，家里姊妹都會給長輩繡些貼身物。娘，往後，女兒給您做。」
朱氏被說得眼眶一熱，亦顯晶瑩，忍不住就伸手抱住少女，應道︰「欣兒真是孝順。」
嗓音，已經掩不住那份哽咽。
胡媽媽在旁望著，亦覺得溫馨。過去逢年過節，自家夫人看著其他幾位夫人穿著親閨女做的衣裳、鞋子，總忍不住垂淚，念叨起過去的四姑娘。
她招招手，帶著侍女們無聲退了出去。
樂欣靠在朱氏懷里，這是進府後她第一次這樣如母親般抱著自己，鼻間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娘，女兒是真的將您當母親的。」
攬著少女的手微顫，朱氏略有內疚。
送走朱氏，樂欣倚在窗台前，望著東邊架上凋殘的凌霄，表情若有所思。
「姑娘，您找奴婢？」秋花掀了簾子進屋。
樂欣點點頭，「秋雨，可有再與你說什麼？」
「回姑娘，沒有。」
今日在去永清堂，秋雨並沒有去找她娘。
「當真？」
秋花便忙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欺瞞姑娘，事實上秋雨她並不怎麼主動與我說事，尋常都是我回稟她話的。」
「別跪著，起身吧。」
表情輕描淡寫，正要吩咐對方些什麼時，樂欣的余光注意到微動的門簾，眸光突然深邃了起來。往秋花處遞了個眼色，讓她輕手輕腳的往門口移去。
秋花頓了頓才領悟了八姑娘的意思，臉色大變，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