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魔女 第一回 山中仙子

作者 ︰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彎彎的河流環繞著蔥綠的樹林,極高的山峰上生長著百年難得一遇草藥,寂靜清爽的山峰之間時常傳來幾聲猿啼,哀而不傷,比之三峽猿猴更加爽人。

就在這寧靜的仙藥山中來了五個奇形怪狀的大漢。那五人面目甚是猙獰恐怖,有的滿臉麻皮,鐵面虯鬢;有的青面獠牙,身材魁梧,所著服飾更是奇形怪狀,簡直與廟中的鬼神如出一轍。忽而,一豹頭人終于忍不住道︰「各位,大家說這百藥仙人的徒弟是何方神聖?怎地機關那般厲害?」

另一環眼人長嘆道︰「看他布置毒氣的手藝,根本看不出什麼門路……唉,若能收為我用,那幾條狗也算沒白死。」

豹頭人笑道︰「不愧是‘愛才勝命’!咱們七弟還是一般,見什麼好徒弟都想要。只可惜今日咱們進山來,可是用了八十三名弟子鋪路,怎能單單讓你收了這魯班投胎的徒弟?」

直眉人哈哈笑道︰「那些人雖也是咱們的徒子徒孫,卻蠢笨如牲口,死了也是自己不爭氣,理他作甚?」他停了停,接著道︰「听說這仙藥山的弟子共有三個。那三弟子,無論是武功還是下毒功夫,令咱們六弟都沒轍。」

污衣人嘆道︰「唉……我是領教過。他的三徒弟已是如此,不知道他的大弟子與二弟子……」

忽然,一陣清風吹來,一把銀鈴般的女聲和著清脆的木棍點地聲隨山風飄來︰「請問是哪位大駕光臨我仙藥山?恕小女子未能遠迎。」

這語聲是這麼甜美,清純,富有靈氣,乍听之下猶如仙子降臨人間,在溫柔地發散著福音,是那麼優美,那麼令人信服。果然,一綠衣仙子從山上翩然而至,霎那間仿佛連風都帶著甜美的馨香。

這美麗的少女就好象是隨著清風飄來的一樣,臉上白皙的皮膚如牛乳一般,發髻上斜插著一枝櫻花草金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手里握著一根拐杖,每走一步都小心的點幾下地,雙眼蒙著一層白布。不然,如此漂亮的臉蛋兒,若是摘了白布,不知道會迷死多少男人。

那環眼人向來不將女人放在眼里,便是美人母馬也都是一個樣,居然對這仙子大聲喝道︰「哪里來的瞎子?宋帝王、忤官王、閻羅王、泰山王、卞城王在此,你這小丫頭快去通報!」

瞎少女微微笑道︰「各位大駕光臨我仙藥山,可是因為我三弟莫靈風?」

直眉人瞪圓雙眼問道︰「什麼?莫靈風是你三弟?」

那瞎少女道︰「是。若是因為他得罪了各位,那我代他向各位陪個不是。」說著,那瞎少女已款款一揖。

直眉人冷笑道︰「本來以為仙藥山的人都如他一般,真沒想到竟會有如此軟蛋!」

不料,那瞎少女突然正色道︰「你可以罵我,但是不可以侮辱仙藥山。」

豹頭人笑道︰「侮辱又如何?你們都是瞎子、縮頭烏龜,怎麼樣?」

那瞎少女道︰「那就恕小女子無禮了。」說著,那瞎少女右臂緩緩向上一抬。

五王一邊哈哈笑,一邊賞心悅目的看著,心中猜測著這瞎少女到底有何本事。

只見那少女的兩根縴縴玉指輕輕一打。清脆的響聲使人不禁為之一醒,但響聲卻未因此而止,五人只覺腳上微微一震,脆響接連響起,干脆利落得猶如七根皮鞭捆到岩石上。直眉人定楮這著腳腕上所纏之物,不禁大吃一驚︰有六七條有三尺長的碧蛇、金蛇、紅蛇,接連捆住了五毒的腳腕。

這少女微微一笑,悠然道︰「仙兒!」

‘嘶,嘶’的聲音傳來。那少女的腳下竟忽而出現了一條大莽蛇!那蛇全身金黃的鱗、殷紅如血的大口,身子足有碗口粗細,盤曲起來如百年的虯干。但那少女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笑盈盈的拍拍它的頭。更要命的是,那蟒蛇後面還跟著幾十條小蛇,一齊向他們五毒涌來。蛇身雖只有筷子一般大小,但紅信鮮紅,卻足以懾人!

有的爬上人的臉,有的爬上他們的脖子,有的滑進他們靴子里,還有的竟滑入他們衣襟!

若是幾十個精壯的漢子,這五人也許能令他們近不了身,但怎奈這些都是畜生,是蛇!幾條又冷、又滑的小蛇,在暖暖的肉上亂爬,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豹頭人變色哀求道︰「姑娘莫要玩了!還請她們快快離開!」

那瞎少女粲然一笑,道︰「我也舍不得她們。但是她們也需要見見世面。」

直眉人道︰「姑娘,她們不需要見世面。還是還給姑娘。」

那瞎少女又向前走了幾步,道︰「那也行,但你們必須送我一樣東西。」

環眼人慘然道︰「姑娘,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那瞎少女想了想道︰「我要……孟婆湯!」

環眼人連連道︰「好,好,好!我給,我給!」

四王齊聲喝道︰「忤官王!」

誰知,忤官王毫不理睬,慌忙從懷里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瓶子。

那瞎少女緩緩吐出幾個字︰「仙兒!拿過來。」那金蛇一口咬住藥瓶,飛快扭動身體,躥到那瞎少女的面前。蛇身向上一挺。瞎少女輕輕拿過,仔細模了模玉瓶,喃喃道︰「這瓶子完美無暇、觸手生溫,光瓶子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玉!這可是真正能令人斷情絕愛的孟婆湯?」

忤官王連連道︰「是,是,是,在下怎敢欺騙姑娘?」

「好,就信你一次。」那瞎少女一揮手,小蛇們露出雪白的牙齒,狠狠地在暖暖的肉上咬了一口,倏而全跑了。

只要他們從沒有來過仙藥山,他們願意用一切去交換,哪怕是名聲、金錢和家庭,但現在便是犧牲他們一輩子換來成就也不能挽回了。

五人忍不住從牙齒縫里擠出了幾個字,猶如地獄發出的詛咒︰「你,你……好毒……」

「我?我什麼我?」

說話間,那少女已經在七個胸膛上各扎了一針。每一針都精準無比的扎在羶中穴,即便是少一點經驗和水準也絕對不可能做得到。

「永別了,兩柱香時間,你們好好享受!人呢,死的要有尊嚴。我勸你們不要呼吸了。」

這環眼人斷斷續續道︰「即使……瞎了,也,也能扎的,如此,準確……真不愧是,仙,仙藥山……」

瞎少女嫣然一笑,足下如駕風般飄到忤官王身邊,照著‘梁邱’、‘髀靈’、‘宗鼻’幾個穴位點了下去,然後輕輕拔出了金針,悠然道︰「算你識貨,留你一條命。沒錯,我就是仙藥山大弟子,我叫蘇天櫻。你的穴道兩個時辰後自解。」

忤官王賠笑道︰「多謝姑娘。」

蘇天櫻笑道︰「你謝我?你可知你已又中了我的招?」

忤官王變色道︰「什……什麼……姑娘你……」

蘇天櫻淡淡道︰「我已截斷了你雙腿以及右臂的經脈,你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

還沒等她說完,只听忤官王「啊」的一聲驚呼,暈了過去。誰知,蘇天櫻忽然垂下頭,冷冷道︰「就剩咱們了,你還不起來麼?」

一言甫閉,地面上果然升起一陣長笑,一人施施然從地上站起,只見那人身材佝僂,雖面皮白淨卻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灰白長袍直拖在地上,那人捋須笑道︰「原來你就是魔女,當真厲害。」

蘇天櫻微微一笑,伸手摘下蒙眼的白布。只見她深邃清澈的眼楮波動著,仿佛千年的黑寶石,縱然強烈的陽光也決然蓋不住那閃閃的光輝,那人不覺眼前一亮。

蘇天櫻作揖道︰「前輩想必就是都市王,久仰,久仰。」

都市王哈哈大笑道︰「小姑娘好毒的眼楮。」

蘇天櫻微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只是江湖中人亂說而已。說到魔,哪里有人能比的上前輩?」

都市王干咳兩聲,語氣立即變的凌厲無比道︰「蘇姑娘,你並不笨,但你可知樹大招風?」

蘇天櫻笑道︰「前輩莫非有什麼事要吩咐晚輩?」

都市王嘿嘿冷笑道︰「吩咐倒是不敢。只是那本《天魔咒》也未免太招風了。」

蘇天櫻垂下頭,喃喃道︰「真是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是沖著它來的?為什麼小妹所有的朋友、敵人,都多多少少跟它有些牽連?」

都市王露出了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它交出來,交給我保管,這些問題就是由我來面對的了。」他不笑還好,一笑起來僵硬的面肌卻偏偏要被嘴角往上推擠,簡直像小畫書上的笑面虎。

蘇天櫻作揖道︰「前輩,真是對不起。這書若是輕易給了別人,家師不會輕饒了晚輩。」

都市王目光一閃,道︰「只要你把書給我,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銀子,派人保護你,保證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蘇天櫻眨了眨眼,道︰「家師的武功高我太多,前輩當真能保證安全?」她頓了頓,道︰「那就算晚輩自不量力,想試試那個人的武功。」

都市王獰笑道︰「好,你來試試吧!」

獰笑之中,他的身體已經沖天而起,猶如大鵬展翅一般飛了起來。

他站著的時候,他的身形倒沒有顯得那麼高大,可是在空中一躍,竟好象遮天蔽日一般。

蘇天櫻揮手化開都市王的掌力。忽然,蘇天櫻看著都市王的身形,反手提起木杖,一棍揮了過去。都市王不是傻子,也翻開衣襟抽出了刀,刷的一聲順著她的木棍化開了力道。

只見蘇天櫻一招「叱 風雲」向都市王頭頂擊落,來勢迅猛出手狠辣,毫不輸與任何武林好手。都市王心中大驚,當下以大刀一撥。在都市王刀刃破空聲中,蘇天櫻微微冷笑著,一招「水中捉月」向都市王橫掃而去。都市王心中大驚,暗叫道︰「不好!」急忙躲開。只听砰的一聲,他的月復部已挨了狠狠的一記。都市王暗叫︰「好險!好險!」蘇天櫻卻暗叫︰「可惜!可惜!」

兩人翻翻滾滾又拆了幾十招,都市王不再上當,竟是步步為營,穩扎穩打地進攻。都市王使刀已有四十多年,造詣非淺,蘇天櫻棍法還練得不甚純熟,竟是步步落在下風,有幾次還險些遭了毒手。忽然,只見蘇天櫻嬌叱一聲反棍劈落。都市王大刀一格,那木棍力道甚猛,只听喀的一聲,竟被兩分來厚的刀背卡在刀上,半分動彈不得。都市王笑道︰「小妮子勁還挺大。」

蘇天櫻冷笑道︰「前輩夸獎了。」說著,兩根縴細的手指在刀背上輕輕一彈。涂了鳳仙花汁的指甲與刀踫撞出錚的一聲脆響,但哪知這迷人的脆響竟是無比強大的內力,都市王只覺刀背一陣劇烈的晃動,仿佛一股炙熱的岩漿從手心灌入,灼得他的雙臂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哀號一聲,丟下了大刀。

蘇天櫻冷笑著緩步上前,一腳踩上了刀柄,另一只腳狠狠往刀刃根部踩落。那精鋼果然寧折不彎,又是咯的一響自刀柄斷成兩截。

都市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千錘百煉的精鋼寶刀竟會被一個年華未滿雙十的少女一腳踩斷,這匪夷所思的內力若不是親眼見過,他便是做夢也不敢想的。

但都市王一生縱橫江湖,不知敗過多少江湖好手,此刻怎能認輸?當即叫道︰「咱們練練拳腳。」說著,他提起一口氣,拳頭緊緊地握起,身體竟像陀螺一般轉了起來,在空中不停的旋轉。他旋轉著升騰而上,飛身躍到了一枝粗壯的樹枝上。他的身形屹立在樹枝上,眉宇間的平靜與凝重令人不敢平視。蘇天櫻咬了咬牙,躍上了另一棵樹的樹梢。

兩個人相互對視著,氣氛越來越沉重。現在,就算是有野獸咬到了腦袋也絕不能分心,誰若是分一點心,就一定會比被野獸分尸更慘。

都市王望著她的雙目,見蘇天櫻雙眼清澈如水,猶如掛在天邊的啟明星。眼神又極有魅力,教人有說不出的好感,只要看過一眼,竟再也舍不得再離開,不禁由衷暗贊道︰「好美的眼楮!」

忽然,那眼楮似是在對他說︰「我美麼?」

都市王應道︰「當然美。」應聲剛出,都市王忽覺有些不妥,正欲離開,但見那眼楮異常動人,說什麼也舍不得離開,又是痴痴地凝視著。

那眼楮又道︰「你在上面好危險,快快下來吧。你只消吐出濁氣,全身放松,不用一點力氣你就可下去了。」說到最後,竟是具有極大的誘惑力,擺弄的都市王登時神魂顛倒,如在夢中。

都市王如飲美酒,醉沉沉的,心道︰「好,下面的確安全的多。」

此時他站里的樹枝原不足支撐他的重量,全仗一口真氣支撐著,若是忽然泄了氣,只听都市王大叫一聲,他整個身體竟直直的跌了下去,他不住地喘息竟已爬不起來了。蘇天櫻朝下掃了一眼,立即跳了下來,干淨利落地點了他七八處穴位。

蘇天櫻冷笑一聲,道︰「都市王,你連我都打不贏,憑什麼抵擋我師父?」

都市王俯在地上,喘息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天櫻笑道︰「想知道?行,但是知道後,我就立刻殺了你,好不好?」

都市王道︰「朝聞道,夕死可矣。能知道的話,我也死而無憾。」

蘇天櫻微微一顫,想著這《論語》中的語句竟然從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嘴里吐出來,未免有些可笑。

她強忍住笑,道︰「說實話,你的旋飛翼練得真的很不錯。」她看了看剛才停留過的樹梢,嘆道︰「其實我也沒想到你得到的是旋飛翼這一章。若是我知道你得到的只是輕功,我早就一招置你于死地了。」

「那我為什麼會摔下來?」

蘇天櫻道︰「旋飛翼本身的力量在于旋轉中形成的陽剛之力,但是腦部往往會受點影響。還有,你可知道我為何會讓你跟我耗那麼久?我告訴你,我是為了下毒!」

都市王奇道︰「下毒?」

蘇天櫻道︰「你可聞到我身上的香粉有些怪異?那就是為催眠術作鋪墊的天昏香!」

都市王道︰「在你我對視之時,你便對我施以催眠術?」

蘇天櫻笑道︰「前輩真是聰明。」

都市王閉上眼楮道︰「好了,你可以動手了!」

蘇天櫻看著他等死的樣子,笑道︰「我怎麼會殺了你?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規矩,凡是會《天魔咒》的人落到我手里,我只會廢了他們全身武功,然後再要他一只眼楮,一只手臂,一條腿,再加上一只耳朵!」

都市王听的骨頭都快軟了。他也算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但這殘忍的手段卻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

只听都市王狂吼一聲,鮮血飛濺。他一條手臂和一條大腿,竟已被蘇天櫻生生剁了下來!

都市王咬牙道︰「你好狠的心腸,好陰毒的手段!最……」

「最毒婦人心!」蘇天櫻冷冷截口,接著道︰「一會兒就有人來看你了。但是我要問你,你們‘十殿閻羅’到底還有誰會《天魔咒》?」

都市王倔強地扭過頭,惡狠狠道︰「妖女,你還是痛快些,一刀殺了我!」

蘇天櫻嘆息著,取出了一瓶藥水,小心翼翼地往都市王的傷口上倒了一點,都市王即刻疼的像殺豬一樣嚎叫起來,叫道︰「我說,我說……是宋帝王和……和閻羅王。」

蘇天櫻道︰「還有泰山王是不是?」

都市王道︰「沒有他。」

蘇天櫻笑道︰「當年是你和泰山王一起去搶的,他怎會不會?只因你是他大舅子,才不願出賣他。而宋帝王和閻羅王只不過是沾了你們的光而已,是不是?」

都市王一言不發,表示默認。

只听蘇天櫻冷冷道︰「你這麼不老實,還要這胳膊、腿干嗎?不如廢掉算了。」

都市王連忙大呼道︰「不……不……」

果然,蘇天櫻說到做到,決不心慈手軟,末了又模出個匕首在他輕輕一削,一團鮮紅的事物掉落出來,原來是半截舌頭。

「長得丑不是錯,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打不贏人家還要叫人家妖女,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忽的,蘇天櫻大聲道︰「站住!不然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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