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這一點的話,黑衣刺殺者其實已經確認了自己此次任務的失敗。
再沒有遲疑的機會了,黑衣刺殺者當機立斷,急停之後,便是一個後翻身,想要從原路逃走。
漂亮的後翻身。
擰身,回轉,輕巧之極……
但就在黑衣刺客的雙腳即將觸地的一剎那,另一個比他快上好幾倍的身影,已經一掠而上。
兩道黑色的影子,猛然重合,接著便一觸即分——
李白龍只覺得那黑衣刺客的身體就在半空中詭異的停了一停,像是慢動作一般,一陣抽搐。
「 ——」
黑衣刺客的尸體重重摔在了地上。
然後,才像是回憶起死因似的,尸體碎裂成了好幾段,刺客的頭顱咕嚕嚕在地板上滾過來,一路噴濺著血液,被已經站起身來的漢克•斯塔克一腳踏住。
而剛在半空中幽靈般襲殺了刺客的阿諾,現在卻又無影無蹤了,但李白龍知道,這個叫做阿諾的家伙,似乎……只要他願意,在這間屋子里,他便無處不在。
和阿諾相比,這個已經被大卸八塊的黑衣刺殺者,竟顯得是那麼的業余。
「一個破魔者,哼!」漢克•斯塔克腳下用力,竟是一下子將黑衣刺殺者的頭顱踩踏成了碎片,「我來到多摩科城的事,被哪個無聊的家伙知道了嗎?」
「阿諾,清除這些惡心的尾巴!」漢克•斯塔克冷聲吩咐。
沒有人回答,但屋頂上卻是立刻「 」的一聲巨響,被破開了一個大洞,一道獵鷹般的身影,已經從那里沖出了屋子。
木屑和灰塵紛紛揚揚的灑落,陽光也透過屋頂的大洞投射了進來,陽光中的煙塵閃著微弱的反光,雨霧一般。
「貝麗斯,一路上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嗎?」
漢克•斯塔克的語氣並不嚴厲,但听在貝麗斯的耳朵里,卻無疑等于是質問。
于是,貝麗斯低下了頭,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一切都是按照您的說的去做的,叔叔,我沒想到他們的跟蹤者會小心到這種程度……對不起。」
漢克•斯塔克微微皺眉,但很快便回復了平常的神情,他揮了揮手,示意貝麗斯不用講這些抱歉的話,然後從地上拉起了自己的凳子,坐回了木桌子邊上。
「你在和卡利斯托•奧爾德里特見面的時候,或許你當時沒有察覺,但那個精明的小子應該試探過你吧?」
「啊——」貝麗斯這才如夢初醒,「他……的確問起過您,還讓我向您轉達對您的問候。」
「那就對了。不過這聲‘問候’,可真夠誠懇的。」漢克•斯塔克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充滿冷漠和嘲弄的弧度。
貝麗斯沒有接話,只是把頭低的更深了——如果不是受自己對卡利斯托的仰慕之情迷惑,她早該發覺了對方的暗示,由此,卻給漢克叔叔帶來了危險,貝麗斯心中的自責自然不用多說。
「真是個有趣的小家伙,就連暗殺都要事先給個提示。不過,這都是些玩剩下的手段了,也就是年輕人才會喜歡拿來顯擺。」漢克•斯塔克這麼說著,像是在評價一個後輩的課業似的。
忽然,漢克•斯塔克的雙眼緊緊鎖定了還在強作鎮定的李白龍身上,話鋒一變,那種像是貓戲耍老鼠的語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獅子睥睨著鬣狗的氣勢,「喂,小子,直接告訴我吧,你想不想死?」
「……」李白龍無語,這麼直接的問題,真是沒有踫見過。
「把這個箱子安全的送到黑晶堡,然後交給這個人。」漢克•斯塔克望了一眼鮑勃手里的黑色箱子,然後從懷里模出一張紙條,放在了木桌子上。
「先生……」鮑勃鼓起了全身的勇氣,卻只說出了半句話。
「放心,這個人,本就是這只箱子的接收人。」漢克•斯塔克說道,「我很欣賞你對水晶天使號的忠誠,鮑勃。所以,你會努力完成任務,對嗎?」
沒錯,接收人還是同一個,只不過箱子不是原來那只箱子了而已——漢克•斯塔克當然不可能說出真相。
「如果是這樣……當、當然了。」鮑勃根本無法對抗漢克•斯塔克的氣勢,而且他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甚至漢克•斯塔克還幫他解決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箱子的接收人是誰的問題。
說完這些,漢克•斯塔克再不發一言,只將自己的目光在李白龍的身上不停的上下巡視。
李白龍被漢克•斯塔克看的渾身發毛,他記起了這張木桌子上曾發生過的慘劇,「分解」這個詞語頓時從李白龍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而此時此刻,如果李白龍拒絕漢克•斯塔克,那麼,李白龍毫不懷疑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的殘酷性。
向人低頭的感覺,真是太無奈了。
李白龍遲疑了良久,倒不是說對這個任務本身有什麼抵觸,他腦子里天人交戰的是另一種叫做「自尊」的東西。
「不怕我走出這間屋子之後便反悔嗎?又或者因為今天的受辱,會導致我的報復?」李白龍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了這兩句話。
听到李白龍的話,漢克•斯塔克不禁哈哈大笑,好像听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而貝麗斯卻是詫異的望了一眼李白龍,此刻,這個猥瑣的家伙的臉上,雖然滿是掩藏不住的膽怯之色,但是更多的是一種悲憤,這種神情似曾相識,貝麗斯不止一遍的,從自己的父親和叔叔的臉上看見過。
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貝麗斯第一次覺得有些看不透李白龍了——如果說李白龍贏了卡利斯托那一局,只是讓貝麗斯覺得這個家伙只是小有一點本事而已,那麼,現在居然敢說出這麼大膽的話……最詭異的是,這個笨蛋明明是這麼的懼怕著死亡。
「不必為我擔心,小子。而且,斯塔克家族的人,從來都不懼怕什麼危險!」漢克•斯塔克語氣中的自豪,發自內心。
真是個貨真價實的亡命徒,這種氣質,太適合干黑幫頭子的工作了。
李白龍咬咬牙,伸手拿走了顏色詭異的桌面上的紙條,「既然這樣……我接受。」
「同樣,斯塔克家族也從來不喜歡不勞而獲——所以,任務完成後,你會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酬勞。」
「唔,那就先謝謝了。」李白龍冷言冷語的譏諷道。
不知為何,索性將自己的膽怯暴露無遺之後,李白龍卻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膽氣,或許這就是了解到「反正要死的話剛才就死了」的情況之後,李白龍心底那一絲匪氣就開始萌芽了吧。
「跟您的見面,真是受益良多。不過我現在對您準備的午餐毫無胃口,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們可以走了嗎?」
漢克•斯塔克聳了聳肩膀,示意請便。
「鮑勃,我們走。」
李白龍哼了一聲,叫了一聲鮑勃,轉身就走。
鮑勃向漢克•斯塔克微微彎腰行了一禮,然後才跟上了李白龍。
「砰——」
听見身後的門結結實實的關上了之後,李白龍這才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申吟,此刻他頭暈目眩,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被屋外的陽光一照,卻是詭異的感覺身子一陣陣的發冷。
「白龍先生,你怎麼了?」鮑勃看見李白龍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不禁疑惑的問道。
「沒事,是……餓壞了。」李白龍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船長的藏寶箱里,找到的金幣有不少吧?走,鮑勃,我們大吃大喝去!」
***
屋內的光線猛地一暗,然後瞬間又恢復了正常。
四個人頭咕嚕嚕的在地板上滾動,個個都帶著死不瞑目的表情。
貝麗斯沒有吃驚,因為她知道這是阿諾完成了任務,回來了。
說起來,貝麗斯對于阿諾這個人的感觀,一直是處于一種既害怕卻又希望得到依靠的狀態中。
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看過阿諾露出自己的真身,每次都是像個無聲無息的影子一般,跟隨在漢克叔叔的身邊,也不知漢克叔叔是怎麼收服這樣一個實力可怕、脾氣古怪的高手的。
阿諾不喜歡說話——也可以說是根本不願意說話,貝麗斯听到的最多的字眼,也就是「是,主人」這一句話了,有時阿諾甚至連這句話都不說,只是即刻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就像剛才他沖破屋頂,前去追殺剩余的刺殺者那樣。
明知道阿諾對自己家族忠心耿耿,但貝麗斯心中對于阿諾依然還是有些害怕,有許許多多可怕的事情,叔叔都是叫阿諾下手,而阿諾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拒絕的話,往往是沉默著就完成了極度血腥的任務,貝麗斯對這個可是很有心理陰影的。
「一個沒拉吧?很好。通知肯尼,讓他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離開多摩科城。」漢克•斯塔克下了新的命令。
肯尼,就是那個偽裝成打鐵匠,在對面的鐵匠鋪打鐵的大胡子。
貝麗斯注意到阿諾扔在地板上的四個人頭,其中一個臉上開了一道大豁子,很明顯是肯尼的斧子留下的痕跡。
阿諾依舊沒有吱聲,只是,屋頂上的那個空洞,再次暗了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