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沒有你 第四章 星星之火

作者 ︰

就在賈四兒東奔西跑淘換拜師禮的時候,陳氏也忙著給離家的米福來打點行裝,雖然說離家不遠只是隔壁村,但是學徒工是很辛苦的,那時還沒有周末,更沒有黃金周的說法,只有逢年過節得師傅的應允才能回家看一眼的.

兒行半步母擔憂,臨行密密縫的場景是不可缺少的片段,中間還穿插著慈愛的叮嚀,米福來心里很清楚,自己要好好用心的努力,也不枉母親這幾年來的隱忍和操勞,只是有點擔心母親一個人要面對那三姐弟了,母親郁悶的時候他不能在身邊排解寬慰了,內心也免不了傷感.

一切都打點好以後,10歲的米福來背著行囊,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四年的家,開始了一段新的征程,米家的祖先在天之靈應該可以看到日出前的紅暈了.

米福來拜過師以後,知道師傅姓任,大名是什麼他也不知道,大家都叫他任師傅,師傅自己開了個木匠鋪子,手下有五六個徒弟,有來兩三年的,也有和他一樣剛來的,但是米福來的年紀是最小的,沒辦法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安頓好以後他就開始了最初的打醬油生活.

新來的,年紀還小,不打醬油干什麼啊,任師傅是個很嚴肅的人,平時不苟言笑。所以所有的學徒都很害怕師傅.

每天,天還漆黑的時候米福來就要起床,打水、燒水、灑掃,然後把各位師兄使用的工具拿出來放好,師傅的工具自然輪不到他動手,師傅的工具是由比較有資歷的師兄照看的.然後再去廚房幫忙,等大家吃過早飯,師傅和師兄們去開工的時候,他還要負責後廚的雜役,等那邊收拾妥當,他才能找個空隙,去現場觀摩和學習.

晚上睡覺前給師兄們打水洗漱是必修的功課,還要清理好一天下來的木屑,然後整理好工具,做完雜役,他才能上炕睡覺.

雖然每天就和陀螺一樣轉啊轉,但是他沒有怨氣,並且總是開心的做好每件事,其他的師兄都覺得他小,還傻得很干雜役也那麼起勁,其實他們不懂一個10歲的孩子在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時,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情,因為端起碗的時候再不用看別人的白眼了,自己也不是拖油瓶了.

剛開始的那幾天米福來還在擔心母親過得好不好,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很想很想母親,隨著雜役越來越多,隨著木屑的飛揚,就不那麼的思念家里了,他一天天的長得結實了個子雖然不像典型的西北大漢那樣高大,但是膀圓腰粗非常的健壯,而且越來越機靈了,為人敦厚,離師傅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

春去秋來在米福來學徒的第三年的時候,那倆個不待見他的姐姐,大丫和二丫相繼出嫁了,都嫁到外村去了,具體的情況他也沒詳細打听,不過令他開心的事情是,不用擔心母親在家里遭受白眼了.

米福來的手藝也與日俱增,虛心好學,肯吃苦所以進步的很快,從最初的打醬油轉入了可以獨立開工的程度,做一些日常的桌椅板凳那就是小菜一碟了,床、衣櫃什麼的也可以得心應手了,就是某些細節的處理和經驗有些欠缺,不過相對于其他人來說他進步的已經很快了.

關中平原的麥子又收了兩季,15歲的米福來已經學成歸來,是一個成手的木匠了,和現在的孩子比起來,那時的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這時候的賈根生已經混到初中畢業了,但是不喜勞作,整天游手好閑的,今天參加這反對內戰的游行,明天又跑到罷工的隊伍里,總之是每天衣冠楚楚的整天不見人影,盡管賈四兒非常想給寶貝兒子早點成個家,但是現在的家根生他很久都見不到一次面,托人給說過幾次媒,但是賈根生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最後都不了了之了,因此也得罪了很多人。以至于賈四兒都無法再開口托人了,索性也不管他了,成人不用管管死不成人.

而此時的賈四兒也病得一塌糊涂了,更沒有經歷去管這個逆子了,所以家庭的重擔就都落在了米福來和陳氏的身上.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賈氏姐妹隔三差五的回來也只是吃吃喝喝,順便再捎帶拿點可拿之物.對父親的病也未曾上心,只是一味的挑唆說是,為了照顧陳氏母子,她們的父親才會累病的.

陳氏母子只能過耳不聞視而不見,這些年也習慣了,都默默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她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愛拿什麼就拿什麼,默默的做好照顧賈四兒的事情,尋醫問藥,養家糊口都一力承擔下來.

回家後的米福來就走街串巷的給別人打家具、打馬車等一系列木制用品來貼補家用.

話說寧養千口不養病婁,單單只靠打家具的收入是不能維持正常開銷的,因為那時候大家條件都有限,誰也不能天天有木活要做,所以沒木活的時候米福來就和很多人一樣做了臨時的割麥客,關中平原盛產小麥,每逢麥子成熟的時候,很多種糧大戶就會雇用一些以割麥為生的人來收割麥子.

兩年以後賈四兒病逝于一個秋風瑟瑟的夜里,賈根生也不知所蹤,陳氏母子托人打听了好久都沒有他的消息,所以他沒有看上老父親最後一眼,還好賈大丫和賈二丫哭天搶地的回來送葬了,由于賈根生不在,米福來這個養子做了親生兒子應該做的一切安葬好了賈四兒.

諸事妥當後,賈氏姐妹很干淨利落的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陳氏母子掃地出門,理由很簡單父親沒了,弟弟不知音訊,但是房產院落和那兩匹老馬卻是賈家的財產,怎能拱手讓于人.

于是11年前那一幕又驚人類似的再現了,再一次被掃地出門無家可歸,不過不同的是,米福來已經長大成人了,能用有力的臂膀攙扶著母親向前走了,陳氏母子畢竟已經在這個村子里生活了十幾年了,街坊鄰居也都熟悉了,大家在指責賈氏姐妹的同時,給他們在村子邊上找了一個荒廢好久的窯洞暫時住了下來.

這是一孔許久沒人住的窯洞,他們母子在左鄰右舍的幫忙下很快就簡單收拾出了一個睡覺煮飯的地方,這孔窯洞再住上三四年不成問題,黃土的直立性很好所以不存在豆腐渣的問題,只是戰亂中被主人遺棄了.

那一夜他們無眠,米福來信心滿滿的給母親籌劃接下來即將上演的美好生活.陳氏欣慰的听著,想著半生辛苦雖然上無片瓦,下無寸土但是令她慶幸的是,她唯一的兒子終于長大成人了.

回首往事一把辛酸淚橫流,無論賈氏子女怎樣對待他們,他們都心無怨念,因為她們的父親給了她們母子一個活命的機會,要不是路上偶遇賈四兒,在那戰火紛飛的歲月里,她們乞討的路還不知道走到何時才能結束呢.

雖然一夜無眠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們早早的就起來了,為了新的生活開始忙碌.

母子齊心協力分工合作,經過一整天的勞作終于用樹枝扎了個籬笆總算有了個小院子.

又過了幾天米福來把籬笆牆內的空地,翻土、整理平整弄了塊菜地出來,打算種上一壟蔥和兩壟黃瓜,純天然綠色無污染,好吃看得見

然後又把窯洞漏風的地方用泥巴補好,把窗戶紙都重新糊好.

娘倆的小院落越來越有家的樣子了,白天米福來還是走街串巷的干零活,回來早的時候就幫母親開闢房子後面無人耕種的荒地,期待著能盡早種一茬莊家,關中平原的氣候比較溫暖,麥子熟了以後還可以收一茬玉米,等玉米收完以後再把小麥種下去,如果老天憐憫再下上幾場雪,明年春天就能吃上自己種的麥子了.

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

幻想著自己的麥子馬上就能變成自己喜歡吃的︰油潑辣子[比昂][比昂]面(此處四個字讀bi ngbiang).就異常的興奮,仿佛每翻動一下土壤都會蹦出一碗面一樣驚喜又有成就感.

關于「bi ngbiang面」的得名,有著這樣一個順口溜--「一點飛上天,黃河兩道彎,八字大張口,言字往進走,左一扭右一扭,東一長(讀三聲zhang)西一長,中間加個馬大(讀四聲dai)王。心字底,月字旁,留個鉤搭掛麻糖,推個車車逛咸陽。」多少年來就一直听老人言傳下來。因為這個字筆畫繁多,所有字典都找不到,書面上極少見到,都是一邊念順口溜一邊寫才能寫出這個字。

除了蒸饃(饅頭),這個面是關中人最普通、最基本的日常飲食.

半年以後小院有了雞鳴犬吠之聲,收了第一茬麥子娘倆吃了一頓油潑辣子面,撒上自家產的蔥花、時令蔬菜,再來兩瓣牙搗蒜,美得很,神仙也不過如此了.

東方紅,太陽升,一曲嘹亮的聲音唱響世界,一個偉大的民族,一個嶄新的國家誕生了,新中國成立了.

白羊肚手絹、安塞腰鼓,充斥了整個秋天.

那一年米福來18歲,他是生在舊社會,見證五星紅旗飄揚在天安門的一代.

那一年陳氏的母雞多孵出一窩小雞,房前的菜園和屋後的麥田都收獲頗豐.

那一年陳氏開始盡可能多的去鄰居家走動,打算給米福來娶一房媳婦為米家開枝散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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