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之初聞 第3章 客自天上來

作者 ︰

真氣一動,目力驟增,伯賞一眼便望見高空中快速墜向山頂的白色事物,和先于白色事物落將下來的一點殷紅,是血沒錯,可那白色的……咦?伯賞有些想不明白,因為從天上掉下來的是一只純白的狐狸,而它應該生活在極北的冰天雪地之中,怎麼可能就這樣從天上掉下來?

足下輕點竄上星宇亭,再一使勁飛身迎上墜落的白狐,伯賞伸手便要將它接住,右臂卻突然間僵硬,重重地把他整個人帶向一邊,眼看便要如那白狐一般自空中摔下來。伯賞心驚,左袖急甩將白狐裹在懷中,而它並不是冰涼。

提氣,雙腳迅速踩踏兩下,伯賞抱著白狐穩穩落地,臉色卻已慘白,轉頭看自己的右肩,上面多了一點暗紅血漬,正是它讓山頂的溫度在極短的時間內下降,讓他的手臂瞬間凍僵。

「嘰啾!」山雀渾身瑟瑟,努力伸展翅膀,欲要飛到他跟前。

「別過來!」伯賞忙道。

「啾?」山雀一驚,縮頭縮腦地瞧著他,顯然凍得不輕。

把白狐放在草叢中,伯賞騰出手撕下滴有血漬的布料,注力,反手拋向海面,海水一觸及它便凝結成冰,遠遠近近一大片的瑩白,布料被凍在其中,這麼冷的血?伯賞詫異,右手試著動了動,沒用,跟本沒有知覺。抬頭看天空,天空已恢復以往的平靜。

「嘰啾。」山雀終是飛了過來,落在他左肩。

伯賞知它不放心自己,便輕聳肩膀道︰「沒事的,不用擔心。」

山雀聞言轉轉腦袋,隨後落在白狐身邊側頭望著他,詢問這來路不明的小狐狸要怎樣處置。伯賞彎腰仔細看那蜷縮成團的狐狸,柔軟的雙耳是圓鈍的三角形,閉合的眼晴只留兩條縫,尖尖的鼻子一點黑,埋在細膩光潔的純白色皮毛中,它還很小,約莫一歲不到的光景。剛才那滴極冷的血不是它所有,那個把它丟在這里的,會是怎樣的妖怪?

「啊嚏!」冷清清的石室內,伯賞躲在厚厚的被窩,渾身躁熱卻又冷戰連連,鼻塞流涕、頭昏腦脹好不難受。七歲後他從沒得過風寒,這是第一次,因治療右臂時不慎流入體內的絕寒之氣所致。

「心飛。」被窩中伯賞悶聲悶氣道,但等了半天也沒听到山雀的聲音,掀開被子一角探出腦袋,外面一片靜謐的漆黑,只有石廳中淡綠的光氳透過臥室門口,幽幽地照進來。

「心飛?」伯賞疑惑,這家伙跑哪去了?怎麼老半天仍未回來?找了件袍子披在身上,迷迷糊糊走到臥室門口,靜悄悄的石室內盡是他略顯粗重和急促的呼吸聲,這病真的好重,遠超出了他的預想。

對面石桌上,幾叢綠色被夜明珠的光芒映得鮮明,伯賞有一步沒一步走到近前,是兩種可治傷風的草藥,檉柳和胡荽。心飛取來的吧,它總是如師傅那般照顧他,雖然有些事它無法做到,但總那麼盡心盡力地陪伴在他身邊。

「師傅……」伯賞喃喃,不自覺地回頭看那蒲團,上面自然沒有東方易,只有一團雪白,將它抱回來已有三日之久,但因為某種催眠法術的關系,它一直在沉睡。伯賞解不開那法術,就只能等它自己蘇醒,便如他無法在短時間內驅除體內寒氣,只得整日躲在被窩中取暖。

坐回到闊別兩天的蒲團,伯賞想等心飛回來。

「啊嚏!」擦了擦鼻子,伯賞有些無奈,不管將師傅的道術修練到什麼境界,現在的他終究只是凡人,而那樣的怪異寒氣絕非人所能忍受,一滴血便如此凌厲,那它本身呢?伯賞輕撫白狐腦袋,手心頓時軟絨絨的順滑。

它該是只厲害的大妖怪吧,而你是它所要保護的,看著身邊那團純然的潔白,伯賞知道這個任務現在落到了自己頭上,如它不走的話。

「嘰啾!」門口一聲鳥鳴,是心飛的聲音,但它似乎有些驚慌,口中的草藥也隨之落地,伯賞仰面看著它,眼中滿是愧疚。

「心飛。」伯賞招招手。

驚慌的山雀覺出異樣,拍著翅膀迅速飛到蒲團邊,小眼疑惑地望著面前氣色不十分好的男孩。

「麻雀天黑不外出的,你也一樣,不管發生什麼,以後都不許出去。」伯賞命令般向突然呆怔的山雀道,心中萬分懊悔,為什麼從前他會把心飛當成和他一樣的生命看待?其實它比自己弱太多不是嗎?雖然通了靈氣,但終究只是一只麻雀,而麻雀的生命力都不強,一場雪就能把它們凍死,之所以成群結隊地出現,僅僅是因為它們總在更新換代,而心飛只有心飛,不會再有第二個。

「嘰啾!」山雀倔強地撇過頭,右翅指著臥室門口,示意他回去睡覺。

「好吧,沒問題。」伯賞笑著道,然後伸手捧起天王般站在自己跟前的山雀,將它安放在門口邊的巢穴,又道︰「你說的我都听,不過我的話你也不許違背,否則我就用繩子綁住你腳爪。」

「啾?!」山雀這回顯然大驚失色,一點沒了天王的氣勢。

「明白了嗎?」。伯賞滿意地看著它的神色,點點頭道︰「看來已經明白,這才是好心飛。」

山雀低下頭,翅膀緊貼著身體,閉上眼楮乖乖蹲在了那兒。伯賞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檉柳放在石桌,然後依言返回臥室,但卻沒有絲毫睡意,站著似乎比躺著精神些,腦袋不會脹得厲害。

點起燈盞放在床邊,伯賞扯來被子把自己裹在其中,信手拿過床頭的書,借著桔紅的光翻看起來,這是師傅編的《妖怪譜》,里面記錄了各種各樣、好的或不好的妖類,有些在他到這里之前便有听說,有些則是聞所未聞。師傅在世時曾讓他看過這本《妖怪譜》,他去世後自己又讀了一遍,但里面並沒有記載哪種妖怪的血是極冷的,唯有一只名叫雪母的千年狐妖,而這兩天他已將此段看了數遍,終也無法確切地把山頂之事和她聯系起來。

至于這世上最寒之物,在另一本名叫《法寶集》的記錄書中只有一句話的描述︰據傳,與世隔絕之白色沙漠,朔風疾走,靈息凜冽,上古冰芯因寒而種,生冰極一枚,乃世之絕寒,靈之最純,可助仙練。

伯賞反復思慮,且不說這冰極是否真的存在,就連那白色沙漠也不知指的何處,雪狐生存的極北之地麼?師傅說那里是有水的,大多數冰川都飄在水面,沙漠就說不上了吧,所以前面才會有「據傳」二字。

揉揉太陽穴,伯賞捧起《妖怪譜》走出臥室,躡手躡腳來到石廳內的書架前,悄無聲息地將書本放回原位,然後又轉頭看山雀,見它睡得香甜,伯賞笑了笑,仍就躡手躡腳地準備返回,無意間卻瞥見蒲團上沒了白狐,心下微怔,它醒了?

拿上的被子,伯賞屏息凝神,鬼魅般快步奔出石室,行得不遠足下輕點,輕飄飄躍上一株高大古樹,站在隨風搖曳的樹梢凝目四顧,很快他便找到了那團純白,月光下的它顯得格外明晰。無聲無息地幾個騰越,伯賞徑直自空中來到白狐身後,只見它腦袋埋在灌木叢中,前肢微曲,口中「噗哧」有聲,似在啃食什麼。但伯賞落地後只一眨眼的工夫,白狐便停止進食,直起前肢緩緩轉過頭來,一雙黑洞洞的眼中冷光幽亮,顎下的白色皮毛已被染得鮮紅,空氣中散落著血的腥膩與死亡之氣,盡都籠罩在它那窄窄的孤傲面額與渾身高貴的潔白上。

伯賞定定望著它,雖然知道這只是自然規律,天經地義的某生之道,但如此突兀地呈現,一時間還是感到不習慣,畢竟十年未見這樣的畫面,他幾乎已經忘記。

「你好?」雙手支在膝蓋蹲,伯賞半打招呼半詢問。

白狐腦袋後仰,微微側向一邊,冷傲的孤立變成了好奇的凝視。伯賞見狀用手指著自己,笑著道︰「我叫伯賞,你有沒有名字?」

白狐抖抖雙耳,腦袋隨之側向另一邊,怔怔望他兩眼,然後邁開短短的四肢蹦過他腳邊,一溜煙跑了開去。伯賞站起身望著它走遠,雖然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出門,能感知到他的到來,也不像一般的動物那樣怕人,但終究還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沒到妖的地步,就好像心飛的狀態。

「咳!咳……」本能地用手捂住口鼻,伯賞縮著脖子緩緩向石室走去,額頭不知何時掛了層冷汗,風一吹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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