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炙烤大地。
「我怎麼覺得今日的皇上很不願見到我們?」陸柏源抬著堅毅的俊臉、眯著虎目面向太陽。
羽景之嗤笑,「真是個二愣子,居然才發現。」
他那張面若桃花的臉此刻雖面向太陽,卻被一張薄薄的雪白絲帕遮擋著,看起來怪異至極。
「我在和你好好說話,你能不能別夾槍帶棍的?」這個死人妖,他發現他怎麼看就是看不順眼。
「無趣。」羽景之換了個站姿,往上拉了拉有些下滑的絲帕,好心的幫陸柏源回憶,「皇上不喜歡我們接近小妍兒,上次在御龍殿你難道沒發現?」
陸柏源訝異地斜看了羽景之一眼,眉心微黜,「這話從何說起?」
羽景之猛然扯下絲帕,看著陸柏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痛心疾首的模樣,「我說二愣子,不管是上次在御龍殿無意踫見小妍兒,還是這次落櫻軒內小妍兒主動請我們,但哪次皇上不是催著我們趕快出宮?」
他沒有告訴陸柏源,他曾經想偷偷溜進落櫻軒去找小妍兒,結果被帝王的數名暗衛給阻了下來,層層聯想下來,他們的皇上一點也不想他們同小妍兒過于親近。
「為什麼,我們又不會傷害公主?」陸柏源眼角抽搐的看著羽景之將那雪白的絲帕又捂回了臉上,隱諱地勸道,「你這張臉長是長得好,不過曬黑了點不正好讓你看起來更有男人氣概?」
「我們當然不會傷害小妍兒,但是對小妍兒絕對抱有追求之心。」羽景之對陸柏源的勸告不以為意,驕傲地道,「本相要時刻注意保持最佳儀容,若是曬得黑不溜秋怎還配得上這夏國第一美男的稱號?」
陸柏源惡寒歸惡寒,不過卻抓住羽景之話中重點,面色一惱,「死人妖,你居然敢肖想公主?」先前進落櫻軒與之拌嘴時,他還以羽景之是故意氣他,沒曾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妍兒的優秀不是只你一個人看在眼中……」他們的皇上亦然,恐怕這也是皇上對小妍兒另眼相看的最主要原因了。
帶著熱氣的風拂面而過,吹掀羽景之遮在面上的絲帕一角,陸柏源一眼便看到他眸內輕閃的點點喜愛。
「什麼時候的事?」陸柏源隱于袖袍下的雙拳握得死緊。
羽景之眼角微挑,「很重要嗎?」他淡笑著繼續,「如今只知皇上不喜你我二人親近小妍兒,卻不知原因為何。然這落櫻軒屬允澤宮,只要一有動作咱們的皇上必會第一時間知曉,遂想有什麼表示也只能待小妍兒出宮了。」
說到這他有點慶幸,小妍兒在宮外有生意,難保不會時不時出來,「不管是抓住小妍兒的心,還是如何過得皇上那關,咱們,各憑本事吧。」
陸柏源一雙虎目暗藏厲光,已然隱忍至盡頭的雙拳如風般便往羽景之胸口襲去,怒叱道,「我警告過你的!」
明明警告過他要遠離夏清妍,告訴他夏清妍和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樣。
為何要在明知自己喜歡她的前提下,還要來插上一腳?
羽景之扯下絲帕,身姿飄然倒退,笑得妖嬈,「你確定要在這里和我動手?」
陸柏源拳風猛然停滯,雙拳握得骨節 作響。
作為武將,他沉穩內斂,但事關夏清妍他總會忍不住沖動莽撞,他知道他再呆下去絕對會被氣憤佔據理智揍上羽景之,然而他不能。
不說他們正身處允澤宮不遠處,作為帝王左右手如此內訌不僅會讓皇上失望傳開來公主也會沾上麻煩,他必須忍住。
周身翻轉的怒氣一斂,陸柏源緊繃的面目如一塊冰,他深深地看了羽景之一眼,什麼也沒說,大步離去。
「哎呀呀,曬了這麼久的太陽感覺肚子里還是冰冰的,美人兒我遭了罪,小妍兒你可知?」羽景之緩緩收起絲帕,委屈地嘟囔著。
他微眯著桃花眼回頭看了眼允澤宮,眼波流轉勾人沉醉。
緊接著他又面色一垮,苦惱道,「那二愣子還有個未婚妻橫在中間我倒是不怕,可皇上這里著實讓人頭疼吶。」
晃著腦袋,羽景之郁悶的往宮門而去。
……
清風亭。
「咦,人呢?」夏清妍端了碗芒果沙冰遞給夏允翊,愣愣地問道。
夏允翊勾了勾唇,接過那沙冰當下的就先嘗了一口,眯著鳳眸淡淡地道,「你要的合約朕已經拿過來了。」很甜,不過沒有那兩片櫻唇甜就是……
「這麼快?他們都簽了字了?」略帶訝異,夏清妍順著夏允翊的視線,看到石桌上那紙合約。
「看看有沒有錯。」夏允翊不冷不熱地掃了眼少女,腦子里突然回想起那晚擁著少女柔軟光滑的嬌軀,*就這樣來得毫無預警,他眉心微擰,立刻又舀一勺冰晶含入嘴中。
「沒錯沒錯,這班子老古董今日倒是挺上道的。」夏清妍美眸閃光,滿意的點了點頭,將之好好折起收入袖口中。
夏允翊抿唇淺笑,他讓那群大臣趕快簽,他們敢不簽?他絕不會告訴少女他故意以合約為由,光明正大的來見她。
見夏允翊一碗沙冰見底,她接過碗後好心的掏出錦帕給他擦嘴,然而說得話卻一點也不客氣,「東西吃完了,你該走了吧。」
夏允翊剛剛轉好心情猛然跌至谷底,笑容冷然,「皇妹莫不是忘了這是朕的宮殿,別說這座宮殿,整座皇宮都是朕的,朕要去哪呆哪豈是皇妹能左右得了?」
丫的,這男人又變臉了。
夏清妍討好的笑道,「不是不是,皇兄您剛下早朝肯定有很多政事要處理了,不要在皇妹我這里耽誤了時間不是。」
「皇妹,朕發現你總是在有求于朕時,或者是氣勢弱于朕時便會對朕和顏悅色、好言好語。」男人眯著鳳眸,似笑非笑。
听不出夏允翊話中之意,夏清妍硬著頭皮笑道,「怎麼會呢,皇兄一定記錯了,皇妹我時時都是極為尊敬皇兄的。」
「不過,皇妹如此也算是識時務者為俊杰,不失為一種聰明的應對方法。」夏允翊唇角微勾。
夏清妍听到後心中一樂,「真的?多謝皇兄夸獎。」
原來她還有這本事,她居然才知道。
夏允翊邪肆一笑,緩緩從軟榻上起身,高大的身軀比少女足足高出一個頭多,陰影落在少女面上。他手指輕勾起一縷垂落于少女耳畔的發絲纏繞把玩,「那皇妹就當作夸獎吧。」
說罷,他將那縷頭發放置鼻下,輕輕一嗅,眯眸淺笑,「真香。」
夏清妍忍不住倒退一步,後背冷不丁踫到石桌,驚得她渾身一震,俏臉漫上緋紅,她輕撇開小臉,道出了一句讓夏允翊想掐死她的話︰
「我……我昨天沒有洗頭發,前天也……」
夏允翊額上青筋突突直跳,良久,他放下少女的青絲,咧開森森白牙,笑意滲人,「好,很好。」
夏清妍素手撐著身後石桌邊沿,呵呵傻笑。
她不安地環顧了一圈周圍,生怕夏允翊這瘋子剛才對自己做出的突兀舉動被人看到,幸好沒人在旁。
夏清妍心內卻是報復得逞地大笑,果然,憑夏允翊不喜除小付子之外的奴才近身在旁,她就能猜出他有潔癖。他以為自己會輕輕松松原諒他麼?
不、可、能,他們之間的梁子結得大了。
那夜的回憶停留在沐浴時,為何一覺醒來她會穿著睡裙躺在床上?除了面前這混蛋還有誰敢半夜翻進她的寢殿?聯想到清微宮那次也是莫明其妙光著身子在床上醒來,夏清妍內心的羞恥感鋪天蓋地,幾乎快要將她滅頂。
她不要陪夏允翊胡鬧,他可以什麼都不用顧忌肆意而活,可她只想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二次生命,不想將來的某一天因為他在這封建的古代受盡萬人唾罵,不得善終。
「朕下了朝了,皇妹隨朕一起上御書房學習吧。」夏允翊大踏步的便往亭外去,須臾,他也不看仍在亭內怔愣著一動不動地少女,加一了句,「這是聖旨。」
……
御書房。
「小付子,吩咐下去,朕要教導皇妹學業,無緊急事不要來打擾朕。」夏允翊俊臉面無表情,沉著聲命令道。
「奴才遵旨。」小付子躬著身子答道。
夏清妍絞著青蔥素指,一臉糾結的看著那被緩緩帶上的門,還剩一米、半米……
她還是逃出去吧?她感覺自己是一個被送進牢房的囚犯,而夏允翊就是那牢獄頭子,這麼一想,點點恐懼頓時冒上心頭。
「過來。」夏允翊瞳仁含笑,這丫頭想什麼似乎都會寫在臉上。「皇兄,我需要做什麼?」夏清妍怯怯地開口,眼巴巴地望著那已關閉的門。
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會不會被吃掉?
這次她可不可以用上三天沒洗澡的借口?
「先來給朕磨墨吧。」夏允翊坐在龍案後,微笑的看著少女。
夏清妍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有點唾棄自己,只不過磨墨而已,她局促不安、心驚膽顫個什麼?
「皇妹。」
「嗯?」
「坐到這來磨。」夏允翊右手指了指空了大半的龍座。
「我不要!」夏清妍條件反射得拒絕。
「朕的話就是聖旨,皇妹為何總要朕一再提醒?」男人沉下了面色。
「皇兄,這是大不敬,會被殺頭的。」關鍵是和他那樣坐在一起,太曖昧了,唔,她光想一想就心肝怦怦跳。
「殺不殺頭朕說了算,你那小腦瓜子里能不能聰明一回?」夏允翊無奈又好笑。
「皇兄剛剛還夸獎了我聰明的,作為一國的皇帝怎麼說話出爾反爾的。」夏清妍不贊同的看著他。
夏允翊撫額,他錯了。
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他招手道,「過來,不要讓朕說第三遍,你知道後果。」夏允翊危險地眯著眸子,直接用上恐嚇。
夏清妍哀怨的瞪了眼夏允翊,心不甘情不願的上前。
看著少女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夏允翊唇角輕揚起來,長臂一勾,便將少女抱坐在自己腿上,輕啄了下懷中人兒嬌女敕的櫻唇,三日過去,那夜她唇瓣上的紅腫已然褪去。
忽而愉悅的輕笑出聲,「為何這三日不理會朕?」
如此親密如戀人的坐在夏允翊腿上不禁讓夏清妍俏臉泛紅,垂著小臉不敢抬頭看他,然而對自己心內不排斥他的親吻又感到可恥,生悶氣的道,「你莫不是記性太差,忘了自己做過的事?」
夏允翊也沒了批奏章的心思,執起少女的縴細的手腕,見她壓根不願看自己,眉心緊擰,轉為大掌握住那只柔荑把玩,「皇妹,你是朕的女人,朕做這些無可厚非。」
他與她十指相扣,放在唇邊輕輕親吻,笑意溫柔,「更何況,那晚朕也只是將你從浴桶中抱出,怕你著涼順帶給你穿上衣裳,難道這也錯了?」
夏清妍素指被夏允翊親得癢癢,往回縮著,惱羞成怒道,「誰是你的女人?」這男人三番兩次總說自己是他的女人,憑什麼?
夏允翊抬起少女的小臉,迫使她看向自己,墨黑的鳳眸里曖昧輕閃,低低道,「那朕現在就將皇妹變成朕的?」
夏清妍猛然推開男人的胸膛,下意識就跑。
她不認識這個瘋子,她不認識這個瘋子,夏清妍念咒。
「那朕變成皇妹的?」夏允翊笑意盎然的將少女打撈了回來,禁錮在懷中,好聲好氣的打著商量。
夏清妍哭喪著小臉,美眸泛淚,另一只手使勁的摳著腰上的那只惡魔爪,「皇兄,你不要嚇我啦……」
她經不起嚇的。
夏允翊俊顏一瞬布滿陰雲,有著山雨欲來之勢,「把朕的寵幸當成驚嚇,普天之下恐怕只有皇妹一人了。」
夏清妍極力穩住紊亂不堪的心跳,安撫著他,「相信我,萍妃、怡妃在外頭眼巴巴的等著你去臨幸……」
男人沉郁的怒色開始堆積如山,下一秒似要山洪暴發,他臉直直的貼向少女略略泛白的小臉,「可朕只想要皇妹,怎麼辦?」
夏清妍心內哀嚎,那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夏允翊這只大尾巴狼估計是要抓著她不放了,她不要*啊,萍妃、怡妃三宮六院各路妃子、美女你們怎麼還不出現?
興許是老天听到了夏清妍心聲,小付子在外邊敲門,「皇上,萍妃娘娘、怡妃娘娘求見。」
來得好,來得妙哇。
「皇妹未免開心得過早了?」夏允翊眯著鳳眸陰沉的盯著欣喜外露的少女,冷沉的聲音傳至御書房外,「告訴她們,朕沒空,不想死的滾開點。」
外邊沒了聲音,估計小付子去傳話給萍妃、怡妃了。
「皇兄,難得她們身子好了來看你,就這麼把人趕走太傷人心了,我去幫你叫回小付子可好?」夏清妍故意不看男人陰郁的面色,裝著迷糊打著哈哈。
「別人朕管不著,朕也無需皇妹來替朕做決定。」夏允翊眯著眸子,雙手捧起少女臉龐,兩人四目相對。
對上那冷寒刺骨的視線,夏清妍莫明地心虛,突然不知說什麼好。
夏允翊想心狠一回,然而一對上少女水眸內浮動的不安,心突然就軟了下來,輕嘆了口氣,他低沉著嗓音道,「皇妹,為何每每對其他人你總能笑逐顏開,一見到朕就沒好臉色?你明明喜歡朕,為什麼要一再拒絕?這真是你想要的?」
是,他是沒有嘗試過戀上一個人,但是他已經在按照自己的方法努力了,為何她要把他往別的女人身上推?
被那火熱的帶著質問的眸光逼視,夏清妍躲無可躲,理智告訴她不要被感情迷惑,眼光回復清透,她用目光描摹著夏允翊的五官,腦海里回想自己在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便被他吸引的情景……
有人說,愛情本就是一剎那的事。
可到最後她才發現,她的心動其實是個大烏龍。
深深的望進夏允翊那深邃的瞳眸內,她道,「皇兄,別犯傻了,你是皇帝,如若我們兩人強行在一起會造成如何後果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又何必將我拉下水。」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壓下心中點點失落、酸瑟。
「是皇妹將朕拉下水。」夏允翊咬牙切齒的提醒,這丫頭真有把人逼瘋的潛質,她以為他是白痴?每每對上她痴迷于自己俊臉的眼光會無動于衷?由其是她一再給自己驚喜,讓自己看到她的聰慧之後。
「皇兄,只要皇妹我還喚你一聲皇兄,我們的關系永遠不會改變。」夏清妍道出鐵一般的事實。
她可以做到漠視自己的心,讓理智凌駕于感情之上,她與他到底誰更冷情已經一目了然。這或許是上輩子與生俱來的冷漠,比起這莫須有吃不到模不到的虛幻感情,她更想好好珍惜這條小命。
夏允翊那本是平靜得如同一汪墨池的鳳眸內掀開驚天巨浪,從心底升騰出的一種被玩弄的憤怒。她以為一句‘皇兄’便可以讓自己收回一切感情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的手指毫無溫度,不帶一絲溫柔的捏起少女圓潤的下巴,眸光近乎森冷,他怒極反笑,「你逃不開的,夏清妍,你注定是朕的女人。」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喚她的名字,驚駭于他眸中明明怒涌卻被他極力壓抑的負面情緒,最後卻被他那句霸道冰冷類似于宣誓般的告白給震得心尖顫了一顫。
夏允翊,你已經動心了,對麼?對的吧。
可你要如何打破我們之間這名叫‘血緣關系’的魔咒?
你如此說,是不是代表我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了?
也只短短一瞬,夏清妍被自己天真的想法驚醒,她瘋了!
……
*
沒有留在御書房與夏允翊一同用膳,夏清妍帶著妙玉乘著馬車出了皇宮。
如今的悠然居在那一次T台秀後失了原有茶樓的模樣。
炎炎夏日,街頭仍是川流不息,來來往往的人駐足于各個店面,而悠然居就顯然門庭冷落了。
深深呼了口氣,夏清妍大大的揚起笑容,從袖袋中拿出那一張合約,大步地邁進悠居然。
「玉娘,我來了。」
從今往後,她就要將心思放在工作上,就像上輩子那般,為自己而活,瀟灑自在,不為任何所絆。
「小姐可來了,所有的貨玉娘通通準備好了,只等小姐所說的上架銷售了。」玉娘笑呵呵的迎身出來,「小姐快請進,玉娘去給小姐準備涼茶,這天氣熱的。」
「玉娘好。」妙玉從後頭蹦出來,嘻嘻笑著給玉娘福身。
「好,好,都進去吧。」玉娘說罷便讓人領著夏清妍主僕兩人往後院而去。
等玉娘回來後,夏清妍讓她找人將夏允翊曾經頒給她的那道聖旨同如今這一約合約裝裱起來,準備將之掛著總店內做宣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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