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尚書這是何意!想違抗聖旨拒送使臣!」
不防之下,衣襟被猛然提起,緊揪導致而來的輕窒讓陸柏源大腦一瞬怔住。
借著陸柏源的呆愣,羽景之毫不費力的將之拖拽至一邊,似是不想打擾到蕭國步兵的行進,而這個角度也恰恰阻擋了錦衛暗衛繼續搜尋的目光。
「陸尚書,皇上正在不遠處,你難道想對皇上不敬?挑撥他國使臣對我夏國心生嫌隙?」羽景之狹長的桃花眼細細眯起,挑高的眼角讓他此刻的眼神像極了一種動物,狐狸。
內里浮浮沉沉的是一片算計的暗光。
他壓低了聲,卻正好讓身後的錦衣暗衛听到,而那抹一轉而逝的諱光,卻故意留待時間讓陸柏源捕捉。
「配合我。」他密音傳耳。
陸柏源瞳孔微縮,表情不變,眼神卻冷了下來。
「該去恭送離國使臣的羽相大人不也嫌在這里?怎麼,想興師問罪?」
羽景之目含贊賞,拋開個性木納不可愛不說,與他同朝為官的陸柏源無疑是最合他默契的。
錦衣暗衛眉心一蹙,他奉主命找尋公主,命令之外的事他不會管。遂只輕聲道,「羽相,莫要誤事。」他說這話時步形疾迅,從羽景之身後移開兩步,欲要再度看去。
羽景之背影微僵,唇線緊抿,他想借此和陸柏源將事鬧大,好讓錦衣暗衛轉移注意力,雖把握不大,但只要爭取到極少的時間,那也是幫了某人了。最好,他能直接阻礙暗衛找尋小妍兒。
可是。
他眼角余光落向那借著身前虎漢的遮擋,只露出小半的瘦弱身形。
盡管看不清夏清妍的臉,然他驀定那就是她,而她即將走近宮門。
桃花眸微微眯起,他定定的看著面前的陸柏源,揪著他衣襟的五指緩緩松開,然全身的感官都繃緊,防備著身後的錦衣暗衛。
要將事情鬧大,卻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不然以小妍兒的心虛來看,人人都會看過來,而她是絕對不會抬這個頭的。
那麼,錦衣暗衛必定會于人群中一眼找出她。
這是人下意識的行為,而以小妍兒目前的情況來看,她絕不會想這般深遠。
那麼如何才能既影響了錦衣暗衛,又不讓小妍兒被發現,而他和陸柏源不至于事後承擔帝王的雷霆怒火?
一切的心理活動只在羽景之短短一瞬的思緒中,隨著他感受到暗衛的移動時亦隨之移動,他也在那一剎做下決定。
他回頭,壓低聲色,「找公主重要,但使臣同樣不可忽略。」
視線再度被擋,暗衛面色微沉,「羽相確定要與我主子作對?」
「本相是為大局著想。」羽景之不卑不亢。
「恐怕羽相此番是陽奉陰為吧。」不管暗衛往左或是往右,羽景之總會不動聲色將他阻擋,他若是看不出其間深意,怎有呆在主子手下的資格?
「皇上自有論斷。」言下之意,他羽景之怎麼樣他說了不算。
陸柏源心內驚詫的連胸前衣襟被羽景之揪出一片褶皺也無暇去撫平整理,波光翻滾的眸內緊張擔憂一覽無遺,然他恢復的很快,羽景之與身後的男人針鋒相對的短短時間內,他冷沉低喝將兩人打斷,「有時候在這里與人爭吵,不如做好分內之事。」他看向羽景之,「羽相,離國使臣即將起程,還是歸位就職的好。」羽景之同他一樣,需率兵護衛使臣出城。
末了,他又看向錦衣暗衛,沉聲道,「本官不管你是誰,本官奉皇命護送蕭國隊伍,若是想在此間引起任何混亂,本官絕不輕饒你。」
錦衣暗衛冷勾唇角,掃了掃面前一個鼻孔出氣的兩人,悠悠從胸前掏出令牌,將之揚起,一聲高喝,「奉我夏皇之命,請蕭皇子命使臣隊伍暫歇整頓!」
與此同時,御林軍執戟攔截,森森冷氣以宮門為中心向周圍泛陳開來,行進中的兵步不得不停下。
短暫的茫然後,緊跟著一片嘩然中當即有人暴喝︰
「我靠,夏國這是做甚?」
「這是想打架嗎?他夏國不要太囂張了!」
「壽也拜了,禮也送了,怎麼?還想扣著人不放?」
……
蕭國男人的爽朗和與生俱來的熱情和攻擊性,使得他們看見夏國如此阻攔作為後極為憤怒,怒不可遏的結果就是人人叫囂起來,兩方紛紛刀刃相向,眼見著就要打起來,錦衛暗衛只眉宇輕黜了黜,既未阻止,也未勸諫解釋。
他欲要越過羽景之、陸柏源二人,走向停駐在不遠蕭國末處的少數步兵。
羽景之心頭一跳,揚臂攔阻,皺眉道,「你想做什麼?」
暗衛斜斜瞟了羽景之一眼,「羽相,你越矩了。」
任何朝臣沒有過問他們的權利,更別說是指使。
他們是直屬帝王的龍衛,只管奉命行事,命令臨駕一切。
而他接收到的命令,則是不計一切,找出公主。
「本官既擔下這護送使臣的職責,就絕不允許你亂來!」陸柏源配合羽景之,兩人將暗衛扣在中間。
暗衛二話不說,當即出手。
與此同時。
「陸尚書,這是怎麼了?」
突來的話語並未引起暗衛的注意,招式不停,直指阻撓之人。
魏宏傻眼的看著面前三人纏斗的情景,愣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誰能告訴他這是什麼情況,如果他沒看錯,那錦衣男子手中的令牌,代表著夏皇吧,所以說,那人是夏皇的人了。
可是,當朝丞相、兵部尚書不顧他國使臣在場,竟與自己人斗起來了?
有意思……
沒有出聲阻止的意思,魏宏樂得在旁看好戲。
那邊等候回稟情況的蕭以晨久不見魏宏回來,欲要趕馬回身。
當他扯動馬韁時,微緊發白的面色泄露出一絲痛意,他眉心狠狠一擰,回想昨夜允澤宮隱蔽的暗衛,那個個古怪刁鑽的打法,明明可以將他和離元澈當場捉拿或斃命,卻偏偏將他們磨的沒掉了一層皮。
而他這還未全好的右臂差點沒給徹底廢掉。
離元澈還可以坐馬車掩飾下,但他不想叫魏宏擔心,硬是挺著騎馬,以致現在渾身痛苦不堪。
牙根一咬,蕭以晨收回右手,改左手拉韁將馬調頭。
……
早在魏宏過來時,那肌肉虯結的漢子就牢牢的將夏清妍擱在後頭遮擋著,他時時緊盯著魏宏,生怕夏清妍被發現,還不望低聲提醒,「兄弟,躲好了。」蕭國男人,由其是常年混際軍隊的漢子們,大多內心較之簡單,勇敢義氣居多,不會有太多的彎彎路子。
遂一听夏清妍瘦得沒幾兩肉的情況下為了家人仍不願離開軍隊,拍腿便決定這忙一定要幫到底。這種精神有幾人學得來?她是值得他敬佩的,他如是想著。
夏清妍臉皮很厚,她知道目前的漢子很是崇拜她,遂她也臉不紅心不跳的眸含感動,無聲點頭。那張如嬌花般的女敕顏,和那大得出奇的美麗水眸,瞬間就謀殺了漢子的一顆心,「謝謝大哥了。」
「兄弟你放心,俺是不會讓你有事的。」說罷,他趁著周圍喧囂,扯了扯旁邊幾個步兵,‘唆使’他們也隨他保護夏清妍……
夏清妍沒去注意漢子私下里的行為,此刻的她于軍隊中瑟瑟發抖,但不是怕的,是氣的。
她俏臉抽搐,心內忿忿。丫的,要打架不會去遠點兒打?干嘛要選在宮門口,她都只差幾步路了,前邊居然被御林軍給攔截了!
再氣,夏清妍也是保留清醒的,那手執令牌的錦衣男人定是夏允翊派來尋她的,使臣隊伍被迫停止行進,她也只得靜觀其變了。不管羽景之、陸柏源二人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歸暫時阻下了來軍隊中搜尋她的錦衣男子。
然這終不是好辦法,再拖下去,沒準把夏允翊給拖來了。
到時候,誰能保證蕭以晨為了不惹麻煩,而將她交給夏允翊?
她垂著小臉,隱在軍隊中,清一色的蕭**甲中,除了她這格外瘦弱的身軀,只要不細看,一眼望來,並不會太過打眼。
忍著腿間的撕痛及腰際的酸痛,頂著日曬高溫,她按捺下內心的急躁與煩憂,深深的呼了幾口氣,這才放松子來。
她不能自亂陣腳,夏允翊不是還沒……來麼……
「住手。」男人冷冽清越的聲色響徹在這一方天地,他的話音方落,兩方停止喧囂叫喝,羽景之、陸柏源與錦衣暗衛三人亦當即住手。
「參見皇上。」眾人見禮。
羽景之、陸柏源雙雙鎖眉,說不懊惱是假,沒曾想他們兩人都在這,竟仍是未能幫到夏清妍。
魏宏上前,他先是看了眼自方的軍隊被宮門口的御林軍一阻為二,慍怒的面色帶著質疑,「夏皇可否解釋這是何意?」
‘噠噠’馬蹄踏地聲傳開,蕭以晨身形瀟灑的翻身下馬。
很是正常的動作,卻看得夏允翊眼角一挑,鳳眸中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蕭以晨當沒看見,面色無常的朗聲笑道,「三國皆知我父皇龍體微恙,夏皇若執意留下本殿,那本殿回頭只怕得擔了個不孝的大罪名了,夏皇盛情,本殿心領。」
夏允翊雙手負後,步伐悠然的行來,一身墨金龍袍的他霸氣十足,眉目間威嚴盡顯,令人一見心頭便不可抑制的涌上畏懼與尊崇。龍袍上九只五爪金龍在陽光反射下,耀出刺目金光,令人不敢直視。他狀似隨意掃過少數仍滯留在宮門這頭的步兵,鳳眸一眯,而後眼角微挑地看向蕭以晨,似笑非笑地道,「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他擺了擺手,立即就有侍衛抬著紅木箱子上前。
見蕭以晨眸含警惕,夏允翊笑了笑道,「一些夏國特產罷了。」
說罷,他擺首對身後的錦衣暗衛道,「去,大開宮門,恭送使臣隊伍。」
錦衣暗衛點頭,迅速離去。
……
隱于步兵中的夏清妍渾身被冷汗浸濕,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打撈出來的一樣,若不是礙于身上的軟盔甲,她都要懷疑她的衣服能不能擰出一淌水來。
夏允翊這男人真是她的克星,他突然蹦出來嚇得她差點心髒停跳也就罷了,可腦子里好死不死的又回憶起清晨時分兩人那一幕幕曖,昧且婬,靡的纏,綿畫面,一陣一陣的痙攣不由自主的游走全身,讓她全身的熱度一浪高過一浪……
她偷偷瞄了夏允翊一眼迅速垂頭,實在沒法將現在這衣冠楚楚、霸氣威嚴的夏允翊和清晨時光果著強勁有力的胸膛、和那與她情迷歡,愛時,卻愈發蠱惑人心的妖孽夏允翊重疊。
掐了掐掌心,夏清妍拋開那些旖旎畫面,為夏允翊沒發現自己而微舒口氣的同時又不可控制的泛陳起點點失望。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于萬千人中一眼,一眼便可尋到你,是因為別人都走在路上,而你,卻走在我的心里……
雖然她嫌這句話肉麻兮兮,不過自從和夏允翊談起了戀愛,她的心緒也不由得小女兒了些,時常沒頭沒腦的幻想前世八點肥皂劇里的戀愛情節,而那其間的男女主角,則被換成了夏允翊和她。
可現在,她不由得懷疑了,夏允翊不是說自己喜歡她麼?
怎麼她就在這里,他難道感受不出來?
心中又暗呸,她在瞎想些什麼,找不到不更好,她不就可以逃離他了?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
這麼一想,夏清妍死死的低著頭,跟隨大步隊向宮門外行去,直到皇城別院的數百步兵與騎兵匯合,她才算徹底的放下了心來。
……
蕭以晨微眯著一雙漂亮的異瞳,望著夏允翊離去的背景淡然謝道,「謝過夏皇禮物,後會有期。」
他剛欲打馬回轉,那頭夏允翊卻冷不丁回頭邪魅輕笑,幽幽話道,「會的,也許朕和蕭皇子很快就會再度見面……」在蕭以晨面有疑惑中,他低笑離去。
羽景之、陸柏源面面相覷,雖然很想馬上隨帝王問個清楚,卻礙于身上護送使臣的職責,不得不相隨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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