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接受他的夸獎。
李公公還是用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看著我。
大家都不說話，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展開話題。
此時此地此景，其實可以聊點深入一點的話題，我又想起了來這千歲府後的想法了。剛好，經過昨晚你一杯我一杯的「感情深一口悶」，關系應該不會太陌生吧，現在應該可以聊點私人的話題，雖然我覺得不可能問出些太深入的。
「咳。」我清了清嗓子︰「听楚兄講，李公公完全是靠著自己一個人打拼出現在的身份和地位的，李公公你才是那個厲害的人。」
「沒什麼，只是皇上抬舉我而已，沒有皇上也就沒有我小李子。」李公公滿懷感激之情眺望著皇宮的方向︰「我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
「听說李公公老家不是在京城，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我胡編亂造了一個謊言，殊不知竟然說對了。
李公公點了點頭︰「我出生在一個很窮的村里，李家村，很偏遠很窮，大家都一樣。很多人從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我媽把我拉扯大的，不過，我的出生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此話怎講？」我假裝很驚訝的樣子說道，畢竟這句話其實或多或少每個人都說過，在少林寺的時候經常听到和尚講，善男信女講，當他們生活陷入在低谷的時候總會從源頭開始埋怨，這似乎已經莫名地成為了一種定式。
「我爸我媽本以為會生出一個女的，這樣的話長大了就可以賣到城里的青樓去，這樣家里就會好過點。」李公公講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正常，似乎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但是我听了這句話立馬就傻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沒想到天底下還有如此心狠手辣的父母，生孩子僅僅只是為了提高自己家的生活質量？我搖了搖頭︰「這是我第一次听到重女輕男的，對于你父母我無話可說。」
「人窮瘋了，沒辦法，這無可厚非。」李公公口氣中絲毫沒有怨恨父母的意思，這讓我很意外，也許，當他真的是以一個女兒身出生的話，應該就不會這麼想了吧。
「所以我蠻後悔我的出生的。」李公公︰「在那個貧窮的家里，我沒法給他們帶來任何希望，但是又無疑成了個很大的負擔，後來我爸沒辦法，只能去城里找他的兄弟，看看能不能找點活路。」
「噢，你還有個叔叔？」
「不是，是他的一個好朋友，很多年前就出去城里討活了。」李公公頓了頓︰「當年他離開的時候曾經把一塊大餅撕成兩半，一半給了我爸，說，以後要是我爸有困難就可以叫我拿這一半的大餅去找他，他一定會幫我爸的。當時太窮了，我爸轉身就給吃了。」
「怎麼可以這樣？」我覺得又好笑又奇怪又擔心︰「那怎麼辦？」
「沒事啊，只是沒想到那個所謂的‘以後’來得那麼快而已，那只是見面的憑證，我爸本人去，就沒必要帶這東西咯。」李公公笑著回答。
「恩，那應該有見到他的朋友吧？」我說︰「他們把你們帶來京城的對吧？」
「沒有。」李公公眼神暗了下來︰「我爸說出去找他兄弟幫忙，但是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你怎麼可以說他去世了呢？」我激動地說道︰「你這樣還算為人子弟嗎？」
他迷離地看著遠方︰「我找過了，找到現在，就是沒有我爸的消息。也許，他真的……」
遠方的天空一群大鳥飛過，他眼楮跟著他們移動，嘴唇張了張，幾次想說話但是話到嘴邊似乎就消失了。好一會兒，他重新把目光移回院子里︰「我是個缺少父愛的孩子。爸爸在我那麼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都已經忘了他的樣子了，只記得他離開時的背影，還有那雙再也握不到的手按在我頭上的溫度，到現在都讓我每想一遍就痛一遍，如果我不出生的話，爸爸就不會那麼勞累，不會為了這個家而遠走他鄉，就不會客死他鄉了。」
他很難過，我第一次看到一個可以統領一大批人的家伙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當然繡花不算，不管外面多麼威風凜凜，俯瞰眾太監，到底在父母面前，孩子還是孩子，他們對父母總有說不出的負罪感。僅僅因為永遠都是他們的孩子，所以這輩子都無法報答他們的恩情，因為父母做得永遠比孩子多。
我怕了怕他的肩膀︰「別難過，你還有你的媽媽啊。」
「恩，不過由于我爸爸很久沒有回來，剩下我媽一個人拉扯這個家，很不容易。長年累月辛辛苦苦的，，她積下了一大堆病，並且變得暴躁易怒，我常常無緣無故就被打被罵。」原來他有個不太好的童年。
「唉，沒辦法，你要原諒你媽，你媽畢竟是一個婦道人家，要照顧你實在不容易，家里就你一個男子漢，你不堅強的話不行啊。」
他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怪過我媽，我只是覺得我就是一個災星，只會對身邊的人帶來不幸而已。」
「不不不。你想想，你現在為楚兄打理這個國家打理得多好啊，老百姓安居樂業，朝廷穩穩當當，你怎麼會是什麼災星呢？你絕對是無敵幸運星才是。」
「呵呵，你真會講話。當然，那僅僅是我小時候的感覺罷了。現在我也再沒有胡思亂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李公公︰「我努力做我自己就行了，努力生活，努力為皇上分憂。」
「這就對了。」我點了點頭︰「生活還是要過的，還是要積極地過的。」
李公公很同意我的說法，但是他提出了我的錯誤︰「不過你說錯了，當時家里還有一個男子漢，他就是我稱呼為爺爺，我媽媽稱呼為公公的人。」
他停止了說話，似乎回憶中有無可磨滅的陰影，我屏住呼吸，也不打擾他思考。沉默了老半天，他才重新開口︰「我爺爺他就是間接導致我成為太監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我訝異道︰「難道你爺爺也只是想要個孫女？」
李公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只是皺了皺眉頭，面色嚴峻地說︰「都怪我年幼無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