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老婆、老婆……」葉清就那樣揚著明朗輕柔的笑凝視著她,念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下來決心要把結婚以來幾乎從來沒有喚過的兩個字全部補上。
因為即使是他們最甜蜜的新婚時期,他也一直都只叫她的名。
他說,她是他的薔薇,唯一的愛。
然後,在後來的日日夜夜,他用他最恐怖最霸道的佔有欲,最惡心最徹底的欺騙和背叛,證明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不過,寵物而已!
邵薇看著葉清,耳畔縈繞著他低低綿綿的呢喃,頭不禁有些酸疼,她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麼,卻又潛意識地想避開他的改變。
他變了,她看得出。
什麼讓他變了,她卻不想知道。
反正,他從來就很善變,而她也從來都不了解他。
可笑的是,她還自以為了解,錯把黑獄惡魔當成可以托付終身的白馬王子,錯把他自私冷血又殘忍的玩寵當成真心痴戀!
七年,兩千伍佰伍拾伍個夜,她一直做著同一個夢,那就是牽著他的手,一起到白頭!
到現在,天已經大亮,陽光正好,這個男人還以為她沒醒?
還以為可以繼續用溫柔催眠她?
「你……有話……對我說?」淺淡輕慢的啟口,邵薇撇開了眼,轉身躺在早已鋪好軟墊絨毯的長藤椅上細細地喘息,讓人無法察覺她的虛弱之下還有不耐。
心里,不耐煩很濃很濃;話里,卻很淡很淡,幾乎無跡可循。
本來超乎尋常人敏銳的他,可以發現,此刻卻滿心滿眼關于重修舊好的希冀,怎麼可能發現?
他跟著她坐下,她下意識的挪了挪,他卻顧不得那麼多,只伸手覆上了邵薇縴細蒼白的手,溫潤地磨蹭著。
灼熱的體溫炙熱地傳達到邵薇早已被掏空的體內,她不自覺心一驚,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地牽制住。
「老婆,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他想了好幾天,甚至在他從美國回來之前就開始在想,直到在她醒來之前,那些滿滿的話含在喉嚨里一直發癢。
但此刻,凝視著她清雅平靜的臉龐,葉清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她還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過,算了,我突然想不起來了,老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後不會再做對不起你的事,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傷害了,不會了。」
他鄭重認真的表情曾經無數次在他優雅慵懶的俊顏上出現過,雖然,看到的人屈指可數,可她最為常見。
說起來,也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再熟悉也有陌生感。
所以,他猶如誓言的保證讓邵薇有些錯愕,楞了一秒,也僅僅只有一秒,她垂下眼簾,睫毛輕動。
他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結婚前他也說了千百遍會愛她疼她一輩子,絕對不會傷害她。
現在不過老調重彈,但是,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瞿凌這舊愛對他而言只是得償所願之後的乏味,外遇的刺激,離婚的鬧劇全都已經嘗過,他累了,和瞿凌也有了「相愛容易相處難」的流行病,所以他又想到她長久以來的乖巧听話,委屈求全,也許就是這麼簡單。
此時此刻,邵薇已經不會再去想他不再提離婚是不是因為愛著自己,不會了,一個人一旦撇開了一些東西就絕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即使她往日很敏銳也一樣,她聞不到他話語中的訊息與意義,甚至,她根本早已經沒了那種心情去在意他話的寓意。
「我一直記得!」她再次抬起頭,嘴角揚著微微的弧度,眼神平緩而溫和,臉上波瀾不驚。
我一直記得,你對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哪怕,只是謊言!
我也一直記得,你是我丈夫!
只是……
你忘了,你曾經用這些話欺騙我無數次。
你也忘了,你先背叛了並且毫不留情的傷害了自己的妻子!
人生經歷一次背叛就夠了,有些痛注定一生難忘,即使他已經忘了,或者正在努力的忘記,她卻拼命的記住,死死的記得。
只因,她是個女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
月復中的生命就那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以那麼恥辱那麼悲哀的方式……
她的小月復一直那麼平坦,似乎他根本沒有來過,可是她知道,她真的知道,他來過!
那個孩子來過這個世界,可是沒呆上兩個月就放棄了她,像其它拋棄她走掉的人一樣,頭也不回!
逼他放棄她的,是葉清,就是面前這個還口口聲聲說再也不會傷害的男人。
看到她那麼平靜溫和的笑,他有些錯愕,他本來還以為她會不理他,甚至怒不可遏的罵他打他,但是惟獨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安詳寧靜。
就像以前一樣,總是無條件的包容他的一切,就比如︰他的自私冷血和他的陰狠霸道,都被她解釋成一方梟雄必備的條件。
自行解釋過邵薇的笑容,他滿意的勾出一個弧度,輕啄她略微干澀的唇瓣,憐惜地與她手心相疊,低沉嘆息︰「老婆你真好,我,我……」
他激動得再也找不到言辭,只好摟著她,一下下在她的耳邊頸部親吻。
「我記得,更習慣了!」邵薇忍著痛撐起身子,淡淡的重復。
依舊是如同夢囈,無聲的回答,他還是听不到!
又怎樣?本就不是說給他听!
只要她記得他的欺騙,記得他的傷害,更加徹底的習慣!就好!
而後,他要做什麼,便做吧!
反正,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被他騙,更沒有可以被他傷害的了!
葉清看著她緩慢的站起,和他拉開距離,錯愕的問︰「老婆,你要去哪里?」
邵薇不曾回答,而這時一個小護士推著輪椅進了病房。「葉夫人,您準備好了嗎?」。
「葉,葉總裁……您也在啊?」看到「浴袍美男」,小護士立刻紅了臉,雙眼都快飛出桃心來。
「你要帶我老婆去哪?」
葉清一開口就讓小護士的夢幻破滅,再看向邵薇的目光變得有些嫉妒,甚至是嫉恨。
她很不情願的回答︰「葉夫人流產的時候情況很糟糕,醫生怕她失去生育能力,所以讓她去做婦科檢查。」
「什麼?這不可能……」
在男人的驚詫聲中,邵薇面無表情的坐上輪椅,任由小護士推走。
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嘶吼,還有一連串的稀里嘩啦。
她沒有回頭,不會看到,不會知道他的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可看到,知道又怎樣?
從那個小生命流逝,他和她就再也沒有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