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燃笑,冷峭地道︰「皇甫家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想必是一直等著上位的機會,這一番爭斗下來也不知會堆積多少白骨鮮血,我不過是個小女子,何德何能得皇子青睞?」
「你能!」他聲音低沉,帶著魅惑人的磁性,「方青燃,我們是一樣的人,冷漠而理智,這樣的人才能成大事。如今,北蕭國進犯邊疆,是給了我一個奪軍權的機會,我絕不能坐失良機!」他帶著歉意,「這次的事我很無奈,所以,抱歉。」
方青燃微微一曬。
楚長軒想了下,將那個玉玦遞給她,鄭重地,「這是當年我母妃留給我的唯一憑證,也是我最為珍愛的。夫妻本為一體,我希望你我能拋棄前嫌,共同御敵。」
方青燃的眼楮停留在那絡子上,良久,轉頭看著微弱的火苗,听著外面呼呼的風聲,慢慢地,她道︰「如果我幫你,你能許我什麼?」
楚長軒遲疑了下,道︰「一國之後!」
方青燃笑了笑,帶著譏諷,一字一頓地,「我,不稀罕,皇甫長軒,成事之後,任我去留!」
楚長軒盯著她,很久,很久,長長地出了口氣,道︰「好!」
方青燃疲乏地閉了閉眼,道︰「這次遇襲,你怎麼看?」
楚長軒皺眉,「我一路防範卻依然中了毒,殺手對我的行蹤很是了解,敵人倒是神機妙算。」他偏過臉,認真地,「你呢?怎麼認為?」
方青燃想起拾翠墜崖時那晶亮的眸,帶著決裂。心底刺痛,道︰「身邊的人該清理了。」
楚長軒微微眯眼,「皇甫家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絕不是巧合!甚至于魯太醫的溺水,難道……」他的腦海里出現一個人的影子,臉色微沉。
方青燃不再說話,閉著眼昏昏欲睡。
一是因為受傷,二是因為放松,睡得極沉,朦朧中有窸窣的聲音,接著是自己被緊緊包裹在暖和厚重的毛氅里,听著穩重而有力的心跳聲,卻是坦然。
等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馬車里,身上蓋著薄毯,鼻息間是淡淡的茶香。楚長軒倚著她斜靠著,神情專注地翻看著一本書卷。
空間里流淌著溫暖靜謐的氣息,睡眼惺忪的美人,優雅的少年,這是一幅溫馨而絕美的圖畫。
解除了危險,楚長軒並不急于趕路,一邊修書給皇上言明路上遭受的劫殺,一邊心情愉快地帶著方青燃沿路看山臨水,倒也愜意。
幾日後,皇甫將軍趕上,除了臉色略顯憔悴,精神甚好,對于這次劫殺並沒有多大震動。對于他來說,在戰場上見多了殺戮鮮血,朝廷里的傾軋,這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
皇上對于皇甫家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熱忱和歡迎。至于被追殺一事,皇上震怒萬分,責令徹查,並給以皇甫家以安撫賞賜,終于在沉寂二十年後皇甫家被重新起用,曾經的將軍府邸被重新修葺整理,榮耀更勝昔日,而一時間更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至于皇甫長軒,依然坐在輪椅上,人前一副羸弱的模樣。
方青燃有時想,在山洞里的那一夜,那個皇甫長軒到底是誰?
上京的春天來得早,風雖然凜冽卻不是那麼寒冷,空氣中流淌著春天的氣息。
九曲橋上,橋下春水潺潺,清澈見底,偶然一條兩條的小魚兒歡快地游過,而岸邊一點新綠正悄悄地暈染著這初春的前奏。
方青燃慢慢走著,心情愉悅。
這時,前面匆忙地跑過幾個下人,神色極為慌張。
堇色喝住一人,道︰「什麼事?這麼慌張?」
那人見了方青燃連忙行禮,結結巴巴地道︰「小的,小的听說那邊,大小姐落水了……」
方青燃趕過去,卻見蓮花池邊混亂成一片,皇甫泠容蜷縮在地上,全身濕透,頭發上滴著水,眼楮緊閉著,嘴唇顯出青紫色。
粉桃急得哭,「小姐!小姐!……」
方青燃隨手月兌下披風裹住皇甫泠容,觸手處冰冷潮濕,她喝道︰「還不去找個軟轎,送大小姐回去。」
圍觀的人都是一嚇,反應快的急忙去了。
片刻功夫抬了軟轎來,將皇甫泠容抬進了房間。
粉桃將皇甫泠容的濕衣裙月兌了下來,露出潔白如玉般的肌膚,然而,身上有不少疤痕,是不久才擦傷的。
粉桃哽咽道︰「小姐那日回來時,身上鮮血淋灕的,嚇死人了……」
方青燃知道她說的是那次遇刺月兌險。
皇甫泠容申吟了聲,慢慢睜開眼楮,一眼看到她,驚悚地抱住肩頭,縮成一團,尖聲道︰「別殺我!別殺我!……」拼命地往後縮,眼楮大睜著,滿眼的恐懼。
粉桃安慰她,「小姐,粉桃在這兒呢!沒有人殺你,粉桃一定保護小姐……」說著卻不斷地流淚。
堇色神色黯然。
這時,皇甫夫人扶著盞菊急步走了進來,「容兒!容兒怎麼樣了?……」
皇甫泠容看到她,叫了聲,撲到她的懷里,瑟瑟發抖,「娘,容兒怕,容兒看到好多人要殺容兒,容兒跑,拼命地跑……」
皇甫夫人緊抱著她,「沒事了,沒事了……娘在這兒呢……」有些痛心疾首。
方青燃眸光微閃,當日她和皇甫泠容作為誘敵的棋子被敵人追殺,皇甫泠容雖然在那次追殺中逃了命,卻因為驚嚇過度,再加上跌落馬車摔了頭,竟然痴傻了。
盞菊笑著道︰「趕緊地讓小姐洗洗,熬些姜湯去去寒氣。」
粉桃和幾個丫鬟忙著去了。
皇甫夫人這才看到方青燃,道︰「燃兒,」她嘆息一聲,「那日還是幸虧了你,要不然容兒……」她用手帕擦擦眼角。
方青燃低眼,她想,皇甫夫人到底知道多少,看似柔弱的她是不是也隱藏著什麼,這疼惜有幾分是真的?
皇甫夫人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長呼短噓著。
方青燃輕施一禮,退了出來,目光微轉處,卻看見皇甫將軍正靜立在回廊下,神色凝重,似乎正在沉思什麼。
方青燃嘴角彎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微不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