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金縷霓裳（3）
一路沉默著未吭半聲，我滿臉無趣地瞅著那一反常態的珍兒。今個兒是怎麼了，打擊太大，承受不住？也對，畢竟她離坐上夢寐以求的皇後寶座也僅有一步之遙，可最後卻是功敗垂成，只能當個小小的妃嬪，十幾歲的小丫頭。哪受得了這種打擊！
「蓉兒」原一發不語的珍兒忽而喚道。
「嗄？」真嚇人！
撩開馬車上的窗簾，雙眼茫然的看著窗外的盛景，她好似沒打算知曉我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原以為皇上應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可我沒想到這一人之下，卻讓他輸掉了這次選妃的籌碼。」
一人之下，她說的是光緒和慈禧？
「其實……」
低沉的語調突然停頓了一下，我好似听到她略微哽咽的聲音。
「其實這次皇上原是想選德馨家的一位姐姐的，是，是老佛爺喚了一聲，那李公公便上前扶著皇上把他帶到了一位秀女面前，那是老佛爺的佷女。」
啊，這……
「所以皇上才不得已把玉如意給了不想給的人，而這」說著，她從袖子里掏出一只紅色繡花荷包，接著道︰「這亦是老佛爺授意于榮壽固倫公主給我的。」
「這，小姐，你……」
看著她一臉落寞，我于心不忍，方想安慰幾句，她卻打斷道︰「我以前不是常同你說嗎？當今的皇上軟弱可欺，對他，我原是不屑的，可今個兒在體和殿上，看他在老佛爺的強權下做掙扎，想為自個兒爭取到真正想要的人，我忽而同情起他了。」
「同情？」從不屑到同情，什麼意思？
「嗯。」收好荷包，珍兒放下簾子，旋過身看著我。
「小時候我就常听伯父與堂哥討論皇上與老佛爺的事兒，那時我總覺得這皇上膽小懦弱，想著將來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助大哥他們一同輔佐他改變這混亂的現狀。可剛才，當我看到皇上拼命地在為自個兒的婚事兒盡最大的努力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他也有他的堅持與思想，他也有他的掙扎，並不是他不想努力，也不是他不願盡心，只是現下的形勢就是如此，並不是勢單力孤的他所能改變的。」
額，沒想到還只有十一歲的娃兒竟能說出這樣一段出人意料的話，看來歷史上的珍妃果然是個聰慧機敏的可人兒，也難怪後來光緒那麼寵她！
「那，那小姐，現下您還記得那皇上長啥樣不？」我趁機打斷這個讓人窒息的沉悶話題。
「額，我，我之前才見過皇上，哪會那麼快就忘了他的模樣。」她滿臉羞怯的回道，粉女敕的鵝蛋臉一下便像被火燒著了似的，紅得滾燙。
「那皇上是長啥樣啊，是不是面若玉冠，唇紅齒白，挺拔健碩，英姿不凡啊！」我裝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哈哈，你這丫頭真逗樂，又不是說書唱戲。說皇上面若玉冠，唇紅齒白不假，他眉清目秀，白淨瘦長，可那身子卻孱弱得好似隨風倒的細柳，讓人看著好生擔心。」珍兒蹙眉說著。
「那等日後小姐進了宮，您替皇上多補補就是了。」我打趣道。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呢？就算進了宮又如何？那也不是你想見皇上就能見得著的啊，即使我有心幫他，可若他連瞧都不願瞧我一眼，我又能如何？何況這當兒他肯定還惱著呢，我真怕進宮後，他會……」
「怎麼會，小姐，好歹您已有了入宮的資格，別忘了‘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您有心，我相信就算老天爺也會幫您的。」
「嗯，如今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輕嘆一口氣，她展顏道︰「對了，這次姐姐也被選中，這下入宮我也不會寂寞了。」
嗄，瑾兒小姐，我怎麼把她給忘了，那每天說話不超過十句的主兒，有她在也指不定會好到哪去。
「是啊，小姐，蓉兒也是這麼認為的。」
天吶，真是越來越虛偽了，連這樣的假話都說得出口，真是太違心了！哎，幸好今個兒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剛還不倦的，怎麼這會兒一把心事兒吐盡，就覺得好困乏？蓉兒，等會兒到府里了就喊醒我，現在先讓我躺會兒……」
看著她那搖搖欲墜的模樣，我忙輕腳走過去把她扶到坐塌上躺平，把擱在車櫃里的風麾小心地蓋在她身上。悄聲地回到自個兒的座位上，我靜靜地凝視著那沉睡著的小臉。
‘涵元殿里含冤去，一片痴情付愛珍’，是呀，這樣一個才情橫溢的可人兒，又有誰不喜歡？士願為知己者死，可為了那段情，她付出的哪僅僅是這些？莫怪光緒一生不忘這段情，可深情易許，情緣難解啊！
想著，想著，腦海中猝然浮現出一首不知在何時何地听過的歌，「上紅樓交杯酒執子之手，不求殿寧宏不求衣錦榮，但求朝朝暮暮生死同，心有千千結不忍吐離別，只求能與你化繭成蝶」或許，這才是他們真正想要擁有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