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火燒貞度(4)
頭好疼,好疼……我這是在哪兒啊?嗯,我的眼皮怎麼這麼重,沉得睜不開眼,誰,誰來幫幫我?嗯,好困啊!
「嗚嗚,小貞,你快醒醒好不好,是我不對,我不該鼓吹你去爬什麼山的,我明知道那兒有深湖,還把你一個人落在那兒,害你出事,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嗚,可老天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的錯都怪在你頭上……你醒醒好嗎,不管大家怎麼說,我相信你一定能听得到我對你說的話,對不對?都快三個多月了,小懶豬,你為什麼還不願醒過來,你知道嗎?大伙兒都好想你,我也好想你,你還記得嗎,學校在三天前就開學了,那天老師和同學們還都來看你了,你听到了嗎?」。
這是小瑾,太好了,是小瑾在同我說話!
我興奮的極力掙扎,想要掙月兌疲倦的束縛,卻徒勞無功。我只能選擇無奈的高喊,奇怪的是,我竟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
目不能明視,口又不能言,滿腔的話語無法訴說,更無法見到哭泣著的小瑾,太多的無可奈何,讓我更為焦躁不安,該死,難道我就只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嗎?
「嗚嗚,呵,小貞,我,我不哭了,若讓你見到,還不讓你笑話我,呵,對了,我告訴你哦,我剛認識了一個人,你絕對猜不到他是誰?」
一滴、兩滴……屋里漏水了嗎?怎麼臉上濕漉漉的,還有些黏黏的。
頃刻間,一道曙光乍現,猛眨著酸澀的眼楮,我緩緩的掀開了眼皮。可眼前的這幕卻把我嚇呆了!
床上躺著的竟是我,不,應該是在現代作為學生的我。「我」的左手正扎著針管,臉上戴著氧氣罩,平躺在病床上,看起來好似沉睡了一般。而小瑾則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邊說邊用濕巾幫‘我’輕擦被她用淚水沾濕的臉龐。
「他呀,是上次帶我們一塊去登山的登山隊隊長,你那時不是直嚷著說他是個大帥哥嗎?」。
是啊,我是有說過,可他的模樣,可這會兒怎麼想不起來了?只是隱約覺得應是個很好看的人,可這長相,該死!還是去問小瑾吧!
「他這次也有來看你哦,是代表他們登山隊來的,對了,他還是和周教授一塊來的,你若見了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是不?」
是呀,如果你不這麼哭哭啼啼的,我會更開心!天哪,我說的話她竟听不到,那拍她幾下總有用了吧!什麼,還不管用,這可怎麼辦?百般無奈的收回從搭在月兒右肩上的手,我不知該如何才好。
「小貞,現在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以前我們兩個只要一放學就像兩個小瘋子一樣狂奔到學校附近的蛋糕店買慕斯蛋糕,你還說將來若離開了、上了大學,就一定會舍不得它的。」
她突然陷入一陣沉默,忽又輕執起‘我’未插針管的右手,眼含淚花道︰「你這小懶蟲還真是好運氣,前天小夏還和我說醫院對面的轉角處新開了一家蛋糕店,呵,昨兒我幫你去看了一下,那兒也有你愛的口味,等下我就去買來給你,不然,你醒來若吃不到想吃的,非怪我不可!」
切,我哪有那麼沒朋友愛啊?嘴上雖這麼說,可我還是感動于小瑾對我所表現出的貼心。只不過,如果她能不這麼自責就更好了。
凝視著小瑾小心翼翼的把‘我’擱在床邊的手放進被子里,輕手輕腳的拉好被子,我不禁萬分欣慰。
「對了,等下他也要來哦,所以你不會感到孤單的,我先出去買蛋糕了,你乖乖躺著,等我回來。」
看‘我’這樣,能不乖嗎?笑看了一眼小瑾,我回眸瞧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那我走嘍!」
回過神來,卻見她正緩緩向病房外走去,顧不得那躺在病床上的那個自己,我忙快步向外追去……
我疾步趕到醫院門口,可還是失去了小瑾的芳蹤。
連這樣也能跟丟,真是笨死了!看來,我也只能在這兒干等著了!
懊惱兼心焦的望著大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眼光繚亂的尋覓著隱沒在熙攘人群中的清麗面孔。我站在街邊一個勁兒的干著急,剛想回醫院去等,卻看到小瑾那道淺綠色的身影出現在了對面的轉角處。
少頃,她便站在了人行道的那端,一手提著滿滿的一大袋日用品,一手則拎著一只裝有蛋糕和女乃茶的小塑料袋,神情恍惚的盯著對面的人行道發愣,連綠燈亮了也不自知。
行人蜂擁著涌向前去,陸陸續續的走了過來,可她卻仍傻傻的呆站在那兒,好似木偶般一動不動,看著對街出神。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怔怔的邁開腳步徑自走上了人行道。可不知怎麼回事兒,還未等到我迎上去,小瑾手中的小袋子猝然掉落在地,而蛋糕、女乃茶則紛紛滾落了出來。
我忙跑上前想叫她(雖然明知道是在做無用功,可我仍希望她能得听見)不要在這兒逗留,她卻猛然扔下手中的大袋子,珍愛萬分的捧起已被行人踩的‘面目全非’慕斯蛋糕,消瘦的面頰上忽流下兩行清淚,訴盡無限相思。
「對不起,小貞,對不起,嗚嗚,我,嗚,我好笨,對不對?我不是故意的,為什麼我這麼沒用,連你最愛吃的蛋糕都保護不了,若是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一定會笑話我吧?畢竟,我以前也常愛開你的玩笑。你還記得嗎?還記得我這個好朋友嗎?還是你還在怨我,寧願把我忘了,寧願就那麼躺著,永遠也不願再理我?嗯……」
小瑾,你這個大傻瓜,我怎麼會願意把我最好的朋友忘掉?你忘了,我們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的啊!
看著那抹蹲在我眼前的無助身影,心中又是一陣糾痛。不忍再看下去,我忙調轉視線望向長街的一端。
薄暮里的晚霞恰似那染血的紅梅,蠱惑著天邊高飛的鳥兒,映染出一片朦朧的遐思。暮靄沉沉,昏暗的天之一角,無不傾訴著這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無奈。
突地,一陣震耳欲聾的笛鳴聲兒從身後傳來,我猛然回身卻驚恐的看到一輛從轉角處出來的大貨車正筆直的向這兒急速駛來!
「小心!」不!小瑾……
「不,不要,快救她,快救救她啊……」
「蓉兒,蓉兒,你快醒醒!」
忽覺一陣地動山搖,我從昏昏沉沉的夢海中蘇醒。猛一張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張焦急擔憂的花容。
「額,我,我怎麼了!」該死,頭好疼!
「你做了噩夢,直喊著救人,不過現在你醒了,也就沒事兒了。」
對,是那場夢,那場噩夢,而在夢中的我仿若身臨其境。雖不願相信,可那感覺真實的讓我無法釋懷,到底是夢中的小瑾,還是說,此刻的我已然在夢中?如此一想,我不禁一陣打顫,冷汗直流。
「蓉兒,你這是什麼表情,還沒從夢里回神兒嗎?」。
「哎呦,蘭兒,你做什麼!」輕揉著被蘭兒捏疼的大腿,我無奈低呼。
「幫你省神兒啊,瞧你那眼神兒,怎麼活像是見著了什麼妖怪似的!」
「哈哈……」听了這話,便引起一陣哄堂大笑,而我只能默默低頭訕笑。額,如果我告訴你實話,你鐵定比我還夸張!
抬頭環視了一圈,卻獨獨不見平日老愛黏著我的玫兒。
「月兒,玫兒呢?」
「玫兒,我方還見著她的……咦,這小丫頭出去了?」
「哼,這還沒天亮呢,瞎嚷嚷什麼呀,還讓不讓人睡了?」
「對啊,擾人清夢!真是沒教養!」
睡在里排的冬兒與幾個與她交好的小丫鬟不耐的高呼起來,還一臉鄙夷的猛盯著我們看。
可惡!
「你說誰沒教養?」
「還有誰?我原以為我們府上有這麼一個不知禮教為何物的蠢丫頭就夠了,沒想到,竟還有那麼多?看來,我該好好向大少爺提提了,何必收留那麼多蠢丫頭,不過是在浪費米糧罷了!」她斜睨了我一眼,傲慢的回應著。
「哼,是呀,連自個兒主子都敢罵的蠢丫頭確實還是早走早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比起我們這些個丫頭,你不是自認很聰明嗎?怎麼這回兒卻‘不恥下問’起來了?難道,你知書達禮得,連這家教到底是誰教我們的都忘啦?」
我挑眉戲謔,好笑的看著她一臉狂怒的神情。
「你這可惡的賤丫頭!竟敢這般說我,今個兒,我非撕了你這張利嘴不可!」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朝我沖了過來,我忙想‘奮起迎戰’,月兒和蘭兒就把我擋在了身後,一人一手拉住了那個幾近瘋狂的女人,而與我相交甚篤的碧兒、翠兒亦是迎上了尾隨著冬兒的兩個小丫頭大打出手,至于其他幾個不敢惹事的丫鬟則是毫不猶豫的躲在一角,選擇了作壁上觀。
沒過半會兒,屋里便被砸的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砰!」地一陣撞門聲響,驚醒了在場廝殺得幾欲紅了眼的我們。
我糾著冬兒的長發,而她則掐著我的脖子,我們一臉憤恨的把目光投向了房門口。
「額,蓉、蓉兒,月兒姐姐,你們這是在做啥?」
端著臉盆而氣喘吁吁的玫兒雙手微微顫抖,滿眼錯愕的盯著我們,幾乎發不出聲兒來。我們僅是瞟了她一眼,便又顧自扭打了起來。
「停,快停下來,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出大事兒了,京里出大事兒了呀!」
「你說什麼!京里出什麼事兒?」
雙方人馬皆停下手,滿臉焦急的望著玫兒。許是沒想到我們這般有默契,玫兒反而呆愣在了那兒。
「還不快說,想急死人嗎?」。「就是。」
斜睨了眼一臉凶惡的冬兒,我輕聲說道︰「玫兒,甭理她,你慢慢講,京里到底發生什麼大事兒了!」
「你!」
「是,是紫禁城著火了,哦,不,不是,是紫禁城里的什麼貞度、太和門的著火了!」
「你听誰說的?」
「是我親耳听見老爺和少爺說要派幾位侍衛大哥和侍衛長一同前去救火的,那時他們已經在府門口了。」
看著玫兒一臉千真萬確的模樣,我們都知道這回兒京城是真的出大事兒了。
那貞度門位于紫禁城內中路南部,是官員們上朝出入之門,且歷來是宮禁重地,而太和門亦是,況且歷代的清帝大婚,皇後的鳳轎幾乎皆得從那經過,沒了這宮門,這大清朝的王公貴族們不都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哼,既是如此,我也懶得打了,婷兒、彩兒,我們走,省得見著她們就來氣!」
哼,我見到你還胃疼呢?
「蓉兒,月兒,你們沒事兒吧?」
「我這像是沒事兒樣嗎?噢,疼死我了!出手這麼狠,差點沒把我脖子給勒斷嘍!」
「哈,哈哈……」看著我撫頸低咒的滑稽樣,室內又響起了一陣陣穿堂笑聲。雙眼凝視著窗外燈火通明的游廊,真希望此刻的歡愉能持續得夠久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