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能慢慢適應著睜開眼來，黑壓壓的身影擋住了明亮燈光的照射，蓋住她所在位置。她眨眼瞧著來人，突然笑了。
周正拖過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月兌了軍裝的他顯得閑適許多，可大約是習慣難改，那一臉的嚴肅勁兒還是掛著不放，就這麼看著凡，很有點兒審訊犯人的架勢。
凡朝窗外望了望，霓虹仍舊，明月高懸，她扯著笑容朝周正看，雙臂又自有意識的環抱起來︰「周隊這是工作呢還是探病呢？」
她總忍不住和這位新認識的警察先生針鋒相對，許是年少時對警察的印象太過不好，她也沒辦法控制那種自心底里涌出來的反感。
他離她坐得很近，身上有刮胡水的味道，大概是剛剛洗過澡過來，凡倒不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物，能勞駕這位刑警隊的副隊長大半夜跑過來探望，無非是小劉的委托罷了。
周正一雙蒼鷹樣的眼楮牢牢盯在凡身上，听著她調侃嘲諷的話，面上仍舊繃緊著，好像是一早料到她的反應。
他不說話，就這麼看著她。凡忽然眼前一晃，似乎看到了阿生的樣子。不覺氣惱，他那樣子不講義氣，她還想著他干嘛？有些煩躁的把被子朝上身拉了一拉，便一下子縮進去，朝周正背過身︰「周隊沒事就請吧，大半夜的，醫院也不是你家。」
「刺蝟。」
「什麼？」
她轉過去的頭立馬挪個身調轉過來，皺眉瞪眼望著周正。
周正眼梢微乎其微的挑起，像發覺什麼好玩的小玩意兒。他學她方才的樣子，兩手環胸朝椅背上一靠，慢慢說道︰「小刺蝟。」
「你說誰刺蝟呢？」
凡被激到了，當時就拉了被子一下子坐起來。
「瞧瞧，你這樣子不正好是一只渾身長刺的小刺蝟？」
周正抓到她弱點，像逗弄手心底的小貓似的，開始不分輕重撫拍起來。那面上的緊繃也松了許多，若是細看，幾乎是能看到一絲惡作劇在里頭的。
他家中長輩多出身行伍，一大家子男人幾乎都是板著臉嚴肅嚴厲的架勢，他自小在那環境中長大，小孩子時期便與其他孩子不同，多說是少年老成。哪個知道他也是有玩心的，卻總不能在人前露出來，不能輕易露出來。
左腿朝右腿上一擱，他側著身看她，那副好整以暇的態度，倒很有點吃過晚飯出來遛狗的主人的樣子。凡眼睫輕眨，上下極快將他一陣好打量。那冒起來的火氣一點一點壓下去，成一種回旋的低氣壓拱在她胸腔上。小劉這位大表哥可夠好樣兒的，是把她當飯後玩耍的小玩意兒了？。
「周副隊，我記得不錯，醫院這個點應該是謝絕探訪了吧。」
她聲音穩落下來，矜冷間有一點點清脆，像山林風動時竹子輕叩的聲響，帶了些冷，卻不會叫人難以接受。反而是讓她站到一個高人一階的角度上去，很快就可掌看到全局。
他還不知道她有這樣的本事。從開始就是牙尖嘴利的潑辣到現在冷靜自制的理智，倒和表弟劉和庸的描述有些接壤上了，果然是有點「很能干」的樣子出來。
他定定看著她，回望她不避不閃冷靜清亮的雙眼。像是要從眼神上一分高下。
突然，周正靠近過去，凡未料到他有這個動作，微微一愣，臉上是滑過一絲愕然的，卻很快定下來，一動不動的盯牢他。這里是醫院，她身後就是聯絡值班護士的警示器，可不認為他敢有什麼逾越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