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九天之令妃傳 第二章 人事無常

作者 ︰

行程安排的很快,五天後的清晨,我和額娘就坐上了去京城馬車,由京城來的表叔陪同,阿瑪和含芯一直送出街口,我含淚揮別,剎那間就覺得是永別了…

馬車走上大道,去勢益疾,再回望大明湖的湖光山色,垂柳依依,這一切都離我遠去了…

從濟南府到京城,斷斷續續走了近有一月,雖然一路上有冬兒服侍,但免不了要旅途勞頓,我又是頭一次出遠門,就有些吃不消,病倒在客棧里,耽誤了不少時日。

也是在這進京的路上,額娘給我講了許多人事高低,規矩道理,這是平日里少听的,額娘本想一朝嫁人再不回京,所以很少講外祖家的往事,如今我也要去到這名利場中了。

當年外祖跟隨年羹堯將軍出戰西北,立下戰功,官至總兵,連雍正爺都下旨褒獎,在京城建下府第,顯赫一時。額娘姊妹三人,我還有一個舅舅,當年外祖得勢,她們姐妹三人若選入宮中必為女史

若有一人得勢,便是為家再添一份榮耀,就是抬旗也不是沒有可能。可外祖母慈善,不忍女兒入宮受苦,外祖也說家威勢,何愁庇蔭後世。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年羹堯獲罪,外祖受牽連,雖上下營月兌,但家勢衰敗已成定局。

舅舅年紀小,未免從小驕縱,不能支撐門楣,外祖去世後,家勢益不如往常,舅舅現在內務府當著閑差,選秀這等大事說不上話的。

兩位姨媽也都在京中,然家中也是強弩之末,勉強維持罷了。額娘思索一路,竟無可托之人,更是增添愁緒,整日雙眉不展,時時抹淚。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明明心中也是無主還要安慰額娘,「不用擔心,就是入宮又怎樣,不過吃些苦罷了,也是歷練一會呢,有人想求也求不到呢,況且,女兒也是不想碌碌一生的」雖然是勸額娘,但最後一句卻是我的心里話。

額娘卻心驚,道「芷兒啊,額娘知道你心大,可是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兒,你看年年選秀多少人,有幾個…」

我不禁失笑,忙解釋道「額娘您想哪去了?芷兒可是那樣的人?您知道我的脾性,豈能與他人共事一夫?我是說,等見過了市面出了來,女兒必定自己挑一個好人家」

「好好好」額娘放心了,皺紋舒展開來「到時候,不是個一等侍衛咱可不要!」

……

四月初五,艷陽高照,晴空萬里,馬車停在了京城外,額娘握住我的手道「有人來迎咱們了」

就听車外有人道「大姑女乃女乃一路安好?」額娘道聲好,又向我請安問好,說舅父舅母道辛苦,才上路。

我只在幼時外祖辭世之時來過京城,那時年幼也沒什麼印象,如今看來,京城果然繁華,坐在車中只听見兩旁喧喧繞繞好不熱鬧,想掀車簾去看,額娘不讓,說,如今到了京城行事一定要中規中矩,不能像在家一樣,這要進宮去規矩還大著呢。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額娘攜著我下車來,我素未謀面的外祖宅第卻是在一條胡同里,馬車正對著一個三間大門,舅父舅母早在門前等候,舅舅每隔兩年就會去我家探望額娘並住上一段日子,我自然是認得,舅母卻認不得,當年我來之時,她尚為新婦,婉轉風流,只讓人覺得美艷無雙,不可逼視。如今看去,歲月銷金,早不符婉轉兒女姿態,但保養得宜,三十多歲,望之仍如二十許人,一雙丹鳳眼透著精明,滿頭珠翠倒也十分華麗,頗有幾分雍容華貴的樣子。相互見了禮,攙著額娘進了院子,進了一座垂花門,再過一道穿堂,繞過一架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就是正堂了。

額娘久未回家,一回來難免激動的熱淚盈眶,大家勸解一番方住,又有舅舅家的兩個女兒,大的比我小兩歲,名叫香雪,小的才只有五歲,叫做蔚兒。

用過膳,舅舅差人去請兩位姨母,安排我們在東跨院住下。東跨院雖收拾齊整,但仍可看出倉促修整的痕跡,就連花木也是臨時修剪,枝條有些繁亂,看來這東跨院許久不住人,是為我們來特地打掃出來的。

額娘撫著院子正中的一棵大石榴樹,只見樹上枝條雜亂,有些都枯了,現在都四月了,正是石榴開花的季節,這樹上卻沒見幾個花苞。

良久,額娘嘆氣道︰「這棵石榴樹,是你外祖爺親手所植,想當初也是枝繁葉茂,每年都結不少果子,你外祖不在了,這院子這樹都荒廢了,想來樹也是有情,知道人不管他了,就倦了,也不好生長了,果子也不結了。」

听額娘說,這東跨院原是外祖的書房,可外祖是武將,所以這書房倒是他們姊妹玩耍之所,如今荒廢至此,叫她心中如何不感傷。

夜里我陪額娘睡,服侍的人都退下後,額娘模著我的頭發,嘆氣道「實指望你舅舅能幫忙營月兌,誰料想董家竟衰敗至此,是一點也指望不上了」

「額娘言重了吧?我看舅舅家挺好的啊」奴僕成群,家中也算是富麗堂皇,如何就能如此的不堪?

「你小孩家不懂」額娘苦笑道「你只說里外有人服侍,出門車馬成群就是個好了?那只是外頭不得不要的臉面啊!你舅舅跟我說,為了維持家計,已經把西邊的宅子租出去了,你瞧,都到了賃房子的地步了,還能有什麼好兒啊,又能到上頭博個什麼臉啊…」

雖然早料到是這種結果,心中難免一涼,不由得胡思亂想,一夜不曾安睡。

次日剛剛起床還未梳洗,舅母就打發人送東西來,卻是一支篡珠瓖翠荷葉蜻蜓的珠釵,另有一對明珠耳環。

送東西來的嬤嬤道︰「太太說于小姐添妝~,本該昨日就送來,誰知事多就忙忘了,現送來,幸好沒誤了小姐梳妝」

趕忙道謝收下,嬤嬤走後,額娘接過來看了看,感嘆道「現是你的大日子,也是應當,這樣的好東西,只怕是你舅母的陪嫁呢,今天想必要請內府的人來,咱不能輸了陣吶,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我心下一驚「內府?難道今天就要選了麼?」難道今日便坐定了我的命運?

「不是」額娘安慰道「哪能那麼快,再說,額娘舍不得你呀!誰知道進去是個什麼境況,侍候人的事情你哪能做得來啊!不到最後一刻額娘都不會放棄,今日就舍了這張老臉…」說到動情處,額娘也哽咽說不下去了,阿瑪說額娘心氣傲,斷不肯輕易求人的,今日為了我,讓她受這樣大的委屈,我心中絞痛不已。

早飯後兩位姨母都來了,二姨母敦厚老實,在家里做不得主的,三姨母雖然當家,姨丈家卻門楣低,兩家又各有一個女兒,已快長成,大家相對唏噓,聚在一起商量對策,不止為我,也為各家的女兒。

听舅舅說今天是請了遠方的一位表叔,在內府當差,是能說的上話的。「能把他請來,看在老一輩的面子上,他也總得幫點忙」舅舅信誓旦旦。

但事與願違,那位被我們給予眾望的大人物卻並沒有來,快到午膳十分,轎子來到門口,舅舅出去迎進來,卻是一位不足二十歲的年輕人。

舅舅的面上難掩失望,仍笑道「這是戴家表哥的大公子,元」

這個戴元對廳中諸人卻是十分清楚,當下請安問好︰「元給太太請安,給姨太太請安」又轉向我道「這位就是魏家表妹吧,表妹果然是風采非凡,相信日後必有登天之時」

他這番話說的我心中怒火沖起,他這麼說分明就是不給我們回旋的余地了。我听額娘說起,這戴元之祖父原是我外祖手下兵將,當年曾依附于外祖,多曾幫扶與他,薦他入內府當差,戴家才能有今日。如今請他做這點子事,就推三阻四不肯前來,派一個後輩小子來,在廳堂之上竟如此傲慢,真真是世態炎涼!

我心中氣憤不過,也知這忙他幫不了,有何必好言相向看人臉色呢,當下冷笑道「好!那就借表哥吉言,他日我登天之時必不忘今日之德!」

我說話語氣太沖,大家也都覺今日之事無望吧,廳中一時竟無人說話,氣氛十分尷尬。

我怒目以視,許是被我嚇到了,那戴元愣了半晌才燦燦道「表妹不要見怪,我並無惡意…」

舅舅見狀趕緊打圓場,「來來來,入席,咱爺倆好好喝兩杯」

我毫無胃口,借口身子不爽,轉身出了大廳,轉到屋後,走進花園,呵退身後的丫頭「不準跟著我!」

穿過花園直走到荷花池邊的亭子上,我才停下來,眼淚也止不住掉下來,我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委屈,阿瑪額娘也從未說過一句重話,今日都是為著選秀,才要看人臉色,可恨這人心也都忒勢力了!

賭氣坐在石凳上抹淚,半晌,自覺無趣,我倒也想通了,這個世道本就是這樣,都說世道炎涼,人心不古,誰又知人心從來不就是這樣?現在看來,進宮對我來講已是逃不掉了,這本就是滿家女子的命運,我是上三旗包衣,再風光也是皇帝的家奴,年年食俸祿,焉能負君恩?一般的人家還是希望女兒入宮的,並不敢奢望一步登天,只圖進宮去能學些規矩,長些體面,賺幾兩銀子補貼家用,逢年過節的有封賞,過個幾年放出來,有的還能得一副妝式,畢竟是宮里教出來的,也能往高了攀,也許就一朝富貴了。像我們這樣人家多半是不願了,畢竟家里不缺那點銀子,也不願讓女兒進宮受苦,在家都是小姐,丫鬟婆子伺候著,進宮去卻要伺候人,都舍不得。又有那幾等勢力的偏要把女兒往宮里送,盼的是一朝得勢,雞犬升天。

我雖然不願做庸人婦,但卻自在慣了,受不得約束,更不願與人共事一夫,自然不會去搶那份富貴,若果真要入宮,也必討一分清淨的差事,安安穩穩的過幾年罷了。只是這幾年自己受累我倒不在乎,就只是不能見到額娘和阿瑪,侍奉膝下…

坐了許久腳都麻了,那小丫頭被我罵怕了吧,從屋角出探了幾次頭,始終不敢過來,不禁對她有些愧疚。又想起昨日小表妹說喜歡吃話梅,只是舅母事忙,這些小食上都不在意,當下喚那小丫頭過來給了點錢,打發她街上買話梅去,剩下的錢就賞她了,一听有賞錢又能出門,小丫頭子就歡天喜地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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