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九天之令妃傳 第十章 歸省

作者 ︰

直走到後殿翠竹園中才停下來,急回首發現他也未跟來,這才松了口氣,坐在石凳上歇歇,突然又覺得好笑,他是什麼樣人,皇親國戚,世族高官,不過隨口與我說幾句話罷了,又怎會當真。竹葉稠密,在這夏日的午後投下一片陰涼,不知怎的,我心頭又涌起一陣煩躁……

因聖駕不來,是以園中人人懈怠,無事可做,就連姑姑也歇下了,倒也不見她做什麼活計,整日在房中不出來,開始我還天天去請安陪她說話,後來看她懶懶的,也就罷了。連日無事,天氣又熱不想到處走動,且喜這里是天下藏書最多的地方,有看不完的書可供消此永晝。

一日傍晚,天氣悶熱,我正在翠竹園中乘涼,忽見冬兒笑嘻嘻的帶來了個人來,細看之下,卻是侍書。

侍書笑著給我請安,我忙問她姐姐的消息,

「好~我們家小姐好著呢」侍書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小姐您,您可真厲害,我家小姐回去照您的法子做了,您猜怎麼著?現在姑姑對我家小姐好多了」

「那就好」听到蘇姐姐沒事我也就放心了,「讓姐姐有空過來逛逛」

侍書道「我家小姐可想您了,這幾天都想來的,誰知道德太妃前幾日叫了小姐去長春仙館抄寫佛經,一直不得空,今天太妃宮里賞了冰碗,說是今年園子里頭一份呢,小姐就多要了一份說教給您送來」

我笑道「難為姐姐想著,我就生受了」

又聊了幾句看天漸漸黑了下來,侍書就要回去,我讓一個小太監打著燈籠送了她去。

回到屋中,冬兒從食盒里取出冰碗,只見琺瑯彩瓷碗中香瓜粉藕各種時鮮瓜果,才一拿出,就聞到甜香撲鼻。

冬兒取出銀匙道「好精致的冰碗,小姐快吃了吧,一會不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卻不肯動匙,喃喃道︰「是啊,多精致的冰碗,我卻舍不得吃」

冬兒一邊去鋪被褥一邊問道「這又是怎麼了?大小姐就快吃吧,再精致也是一碗吃食罷了,哪里就到得了這個份,快吃了吧,人家蘇家小姐特地給你要來的」

我說道「你個傻丫頭,蘇姐姐那樣靦腆的人,怎麼可能主動要東西,還是在太妃宮中,這是她自己的那份沒有吃,省下來送來給我」

最後我與冬兒將那冰碗分食了,這樣一份情深義厚的禮物,就應該和好朋友一起分享。

冬兒問我,怎麼知道給靜心姑姑的侍女送禮,就能解蘇姐姐的圍呢?

「其實這原因也很簡單,別看那個靜心姑姑那麼凶,能在她身邊服侍多年的人,一定模得透她的脾氣,才能存留至今,她說的話姑姑才能听得進去,所以要各外的對她好,她自然就會勸姑姑,蘇姐姐與姑姑也無甚仇恨,只是姑姑心中瞧她不順,知情之人一言可解,也就無甚大礙了」

冬兒笑道,「那蘇小姐從今可以太平了」

我也笑,心說,只怕從此她便太平不了了。新晉的女官中,姐姐的才華並不出眾,覲見之日也不曾嶄露頭角,反倒是夏家的女兒看似頗為得意,如今太妃挑了姐姐去抄寫佛經,無非是看中她有個好家勢,將來若得聖眷,也能水漲船高,更容易謀得高位。我雖不願看到姐姐入宮,但命運如此,她怕是逃不掉了……

天氣越來越熱,蟬鳴噪耳,午後捧一本好書,沏一杯好茶,安靜的坐在竹林中,真可謂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外而來,驚飛了一群雀鳥,冬兒急三火四的跑了來,嘴里不停嚷嚷道「好消息、好消息!」

她這樣風風火火的脾氣是改不了了,我合上書本無奈道「什麼事情?」

冬兒興奮道「小姐!我們可以回家了!」

回家?我一驚,手里的書掉了下來,急問道︰「怎麼回事?」

冬兒道「我也不知道,剛剛李總管遣人來說,準給小姐假,就在後天晚上,就讓咱回家了!」冬兒情緒激動,說道後來經有些哭腔了。我又何嘗不是呢,早听說可以告假回家,暢春園的夏縈然前幾日告假回家,更是引起了其他人的羨慕,我又何嘗不想回家,只是自己是新晉的微末女官,家勢低微,這宮里上上下下都是勢利的眼楮,我便不敢輕言,生怕招惹事端。

冬兒歡天喜地的要回屋收拾東西,我卻徑直去了西廂房,姑姑正在臨窗習字,我躬身行禮道「謝謝姑姑成全」

姑姑對我的到來也不吃驚,從容的放下筆拉我起來,握著我的手道「都是小事,你能來的文淵閣就是跟我有緣分,自當相互照應」

姑姑說完,我不禁淚流滿面,自來宮中我時時注意,時時防範,听到的都是呼喝命令,阿諛奉承,我縱然想家,也不敢露出分毫。雖然平時姑姑對我不錯,但從不曾說過這種溫情之語,乍逢此景,多日來的委屈就止不住了。

姑姑給我拭去眼淚道「我看你時時想家,左右在這也是無事,就讓人給你告了假,你也解一解思親之情」

是夜,我換上一身利索的衣衫,披上素紗斗篷,冬兒提著包裹,趁著朦朧夜色出了文淵閣。小太監小福子打著燈籠,引著我們穿過碧桐書院旁的水榭長廊,走了一刻多鐘到了西角門,門上有執事的太監侍衛,早有李總管派下來的一個管事太監和兩個嬤嬤等在那里。

見我來到,管事太監問道「可是文淵閣的魏尚宮?」

我朗聲道「正是,有勞公公」

管事太監給侍衛看了李總管的手諭,我們才得順利出門,為防止發生意外,也是為著顯得體面,內務府特地派兩位嬤嬤和幾個小太監護送我回家。

出得園門,舅舅早在門口等候,見面免不了相對唏噓,一入宮門深似海,再見親人已如隔世。

馬車轔轔,到家門口已是二更天了,隨行的嬤嬤攙我下來,門口黑壓壓站著一群人,燈光昏暗,都看不清面目…我誰也不看,就看到額娘就站在門口等著我……

「額娘…」我的眼淚止不住決堤而出…

額娘忙拉住我道,「芷兒,回來了啊,快進屋」

我知道額娘是怕被人瞧見了不好,舅舅趕緊叫人請了隨行的眾人下去歇息,一行人簇擁著我到了正堂,這時才看到舅舅舅媽,兩位姨娘,數位親友,還有幾位家中年老的嬤嬤。

互述離情,人多口雜,也不便說宮中事,無非說些閑話罷了,倒是冬兒偏是話多,說起宮中各種美食精巧之至滔滔不絕,要知道她說的許多我也是只听說過罷了。我讓冬兒取出包裹,里面是宮中賞得一些東西,挑好的送與舅母和兩位姨娘,又拿出兩個珠花給了蘭雪和蔚兒。

閑話間一回頭,猛見門口立著一個青年男子,正在詫異,他卻轉過頭來,卻是戴元。自那日之事後,我一直惱恨與他,到如今也都慢慢平復了,只是他倒覺不好意思,發現我看他,卻低下頭作勢就要往外走。

「戴家世兄!」我突然高聲道「小妹歸家,世兄大老遠的來探望,咱們還沒說上話呢,怎麼就走了」語氣極為親切,就是有再大的過節,也不能不為之釋懷。

舅舅也極力的挽留,戴元也不再推辭,近前來坐了,蘭雪正在我跟前問長問短,見他上前來,便扭身跑了,額娘舅舅他們笑道「這孩子……」

我這才想起,走之前兩家人似有結親的意思,如此說來,這事竟已成真了,再看元,倒也是相貌端正,兩人也算般配。

諸人聊至三更已過,舅母便道「天兒很晚了,大家都散了吧,也讓她們娘倆說說體己話」

回到東跨院,額娘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冬兒坐在榻上,柔聲道「好孩子,你們受苦了……」

我將進園以後的事情都跟額娘說了一遍,半晌,額娘點頭道「我雖沒進過宮,但听你說姑姑對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我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打開,里面是太妃賞賜的一對玉鐲,我親手給額娘帶上。

額娘推辭道「你們小孩子家戴罷,娘都那麼大年紀了,戴它作什麼」

我哽咽道︰「額娘您戴著吧,這次見過面,下一次只怕就沒時候了,您就要回濟南去,離的就更遠了,我給您留個念想……」

額娘含淚點頭,其實我還有一層意思,額娘也明白,阿瑪在外雖說做著點小官,但上下打點,近幾年都是入不敷出,我進了宮,雖多有賞賜,但恐怕山高路遠,也到不了額娘跟前,這支玉鐲是太妃賞賜,我看著成色是極好,竟不輸給蘇姐姐手上的那支,將來額娘若有個難處,也可用它打點一二。

冬兒掌不住已經睡了,額娘和我說了一夜的話,只覺時光飛速,轉眼已是五更,雞叫了,我該走了……

相見難別亦難,縱有千般不舍萬般不願都還要拋卻,車馬轔轔與來時一樣,只是心境已大不相同。

到園中已是日上三竿,我不願與人照面,折騰一宿現覺頭痛欲裂,拉著冬兒疾步向前走,眼看就到文淵閣了,冬兒忽然叫道「元少爺」

我抬頭一瞧,那假山後面之人,不是戴元是誰?他也看到了我們,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里?」我好奇道。

「表妹忘了嗎,我原在內務府行走,經常進園辦事」他笑道。

「這我倒不知……」我能告訴他我一直以為只有太監才可以在園子里嗎……

他又問道「表妹是在文淵閣當差?」

「是」我小心的看看四周,與外男私自接觸可,是有違宮規的「我還要去向姑姑復命,表哥請自便吧」說完就轉身欲走……誰知他忽然緊上兩步,把一個東西塞在我手中,轉身離去……

我的心砰砰的跳著,一步一步往回走,冬兒在我耳邊偷笑道「小姐,我都看到咯,元少爺他…」

「放肆!」我低聲斥道「你知不知道,在宮里私相授受是要殺頭的!」

冬兒被嚇到了,緘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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