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九天之令妃傳 第十五章 蔡禾

作者 ︰

一入宮門深似海,我長于北地並未見過海,但卻對它有了感覺,浩瀚到無法呼吸的黑暗壓制著我……自打進宮的那一刻,我便陷入了這權力與的漩渦,虧我還不自知,以為宮中日月雖長卻也清閑平淡,卻不知自己早已被別人玩弄于股掌,只消動一動指頭,就叫我萬劫不復!

分明是剛才與自己說說笑笑的姐妹,卻是要將我置于死地的人,想一想就覺得可怕,在紫月閣拜月祈福推杯換盞,都是做戲!依稀記得侯巧文爽朗而清晰的笑聲,誰知道那笑聲背後的心,卻正算計著要把我們推入火坑!不對,我們依然身在火坑了,稍有不慎就會被燒得皮開肉綻……

日光透過窗欞灑在景泰藍的花瓶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在這炎熱的夏日,我薄被後的身體卻感到森森的寒意……

虧我自負聰明,自以為處處都想到,那日張公公已把話說得如此明顯,我卻絲毫未醒悟。藥性一過,傷處隱隱有絲痛,這痛還不夠!我緊咬牙關告誡自己,魏含芷,你要活著等到出宮的那天,就要銘記今日的教訓!

發了一陣狠,再也沒那心情看書,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陣就昏昏睡去……

在睜眼已是掌燈時分,頭睡的沉沉的痛,掙扎著坐起來。

冬兒和采蘭正在外間燈下描著花樣子,听到動靜忙過來扶我靠在靠背上,采蘭取了溫毛巾來于我擦臉,冬兒擔心我臉上的傷口,接過毛巾來仔細的給我擦過。總歪著也是無趣,況我的傷本也不重,只是腿上有些擦傷,讓冬兒扶了我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正好看到月亮初升。

冬兒正要去取晚膳,忽听門外輕咳了一聲,就見閣中的小太監小福子進來道「晚膳已經得了,姑娘是要現在進麼?」

「現下用吧」我一邊答應著,一邊暗暗納罕,我的一日三餐素日都是冬兒去小廚房捧,很少假手他人,就連采隻采蘭也並未叫她們多做些什麼,怎麼今日倒是小太監送晚膳進來。

雖有疑問,但也不便多問,只看著冬兒把小桌放在榻旁,小福子出去,片刻和打雜使役的小太監小余子捧著食盒進來了,小福子把飯菜一樣樣擺出來。一碟酒釀鴨子,一碟醬鵝,一碗雞湯,幾盤時令新蔬,還有一小碗鱔絲面倒比平時豐盛了不少。我心中不免驚疑,宮中飲食各有份例,隨品級而減,像我這般新入宮的女官,午膳晚膳皆是三菜一湯,菜是一葷兩素,雖精致但也是普通菜肴,怎麼今日卻添了這許多?再看之下,發現所用器具也並非我素日用的白瓷,而是青瓷瓖金的碗碟。

冬兒也發現了,一邊布菜邊問小福子「今日想必是姑姑于小姐加菜?多了這許多」

小福子賠笑道「並不是,這是內務府特供于姑娘的」

我吃了一驚「內務府?」

小福子道「正是,今兒下午內務府突然傳奴才過去,知道奴才是伺候姑娘的,吩咐奴才每日晚膳都去大廚房取來,從今兒起,姑娘的晚膳由內務府供給」

「真的嗎?」。冬兒滿眼驚喜,剛要說什麼,我看她一眼,就抿嘴笑笑接著給我布菜。

內務府大廚房供得菜品並不是閣中小廚房能比的,然我心中有事,加上晚膳本來就吃不多,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看看還是滿滿在列的碗碟,叫冬兒撤了下去,與小福子等人吃了。

用過晚膳姑姑過來看我,在燈下仔細看我臉上的傷痕,嘆息道「打人不打臉,柏貴人也忒狠了點,好好養著吧,不能留疤」

我負氣道「留疤就留疤,以色事他人,終究難得幾時好!」。

姑姑長嘆息,不再說話。燭光輝映,眼前的女子眼眸清明,神色淡然,恍然超月兌世外,但我如今明白能在宮中明哲保身的女人都不簡單,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而且听說姑姑早年間原在宮中當差,新帝登基之後才來的圓明園。

冬兒斟上茶來,碧螺春的清香令人沉醉,裊裊茶煙之中,姑姑的眉眼也有些水潤,神似飄渺,仿佛回到了曾經的歲月……

「我與儀嬪小主是同年入宮的,雍正元年,新帝即位,我們就是頭一批選上的包衣秀女,那時候宮中還不設女官,不管是誰進宮就是宮女兒。我當年十四歲,就如你一般,也是品貌端正,在那一批的秀女中是拔尖的,仗著家勢還過得去,人也機靈,又能識文斷字,就被選進了慈寧宮,在太後身邊侍奉。一起選進的有四個人,太後憐惜我們,給我們體面,只叫在身邊伺候筆札,抄抄佛經,一晃就過了三年。當年進宮的黃毛丫頭,個個都出落的花骨朵一般,人大了,心自然也就大了。太後也是過來人,知道這清淨的慈寧宮終究不能圈住少女的心,況且太後把我們養在身邊,就是要擇其優者薦于皇上枕邊。

雍正四年的夏天,也是七夕過後吧,太後身邊的掌事嬤嬤把我叫過去,帶我進了內殿,還給我沏了一杯茶,也是碧螺春,我受寵若驚。嬤嬤委婉的告訴我,太後有意從我們四個中挑出兩個到御前伺候」。

我心中一,太後欽此御前侍駕,此意昭昭,連皇上也要給幾分面子吧,以姑姑的品貌自然就出人頭地了。

我輕聲問道,「後來呢?您去了麼?」這話也是白問,既然這個年華逝去的司籍正坐在我面前,那當年之事多半是不諧了。

姑姑凝視著杯中騰起的氤氳,淡淡的說道「我若去了,如今又怎會在這里,我若去了,有怎會落這一身的傷病……」

宮中的斗爭從來都沒有停息,它存在與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有權利交織的地方……就在十七歲的蔡禾歡天喜地準備到養心殿服侍時,一個陰謀正在將她悄悄包圍……

「那時候我真是年輕,在太後宮中三年,總以為太後疼我們,還擔心什麼呢。」姑姑的聲音顯得有些悲涼「太後的珠簪丟了,那是先皇賜的啊,太後震怒了,慈寧宮都戒備起來了,嬤嬤們四處搜查……當她們在我的被褥下翻到那珠簪時,我的心轟然一下,就感覺天都塌了……她們誣陷我偷了太後的珠簪,我大喊著冤枉,可有誰會听呢」。

「那後來呢?」偷盜,又是偷盜,偷盜本就是大罪,更何況是太後的心愛之物,這是掉幾次腦袋都不夠的,姑姑又怎會無事呢?

「我挨了鞭子,打的遍體鱗傷,又被扔在大雨中,整整一夜,血水把慎刑司的院子都染紅了」姑姑端起茶水一飲而盡,雖說時隔多年,記憶還是不堪回首「那時候真是到了鬼門關了,誰想到我又活了下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現在更著急想知道後來姑姑是如何活下來的,但姑姑不說,我也不好發問,揭人傷疤總是不好。

姑姑沉吟道「福兮禍之所覆,禍兮福之所倚,以色事君王,能得幾時好,只是可憐了我著一身的傷病……」

我心中也是感傷,姑姑入夏就病倒了,看來當年是損了肌體,傷了元氣,弄不好這一生都好不了了。我本以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與當年的蔡禾比起來我這點傷又算的了什麼呢,姑姑這是開解我來了,讓我知道在宮里這些委屈都算不得什麼,能過這一關是我的運氣,我實不應怨天尤人。

夜風漸涼,姑姑受不得涼氣,便回去了。

冬兒服侍我洗漱完,正準備睡下,忽然有輕輕的敲門聲,這麼晚了誰會來?

冬兒問道「誰呀?」

門外熟悉的聲音道「給姑娘送夜宵的」

我從不用夜宵的,冬兒也納悶,我听的出是小福子的聲音,便叫冬兒開門。

門外果然是小福子,不只他一個人,還有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見了我就請安行禮,我心中一驚,難道家中已經知道了我的事,特地使人來宮中看我?一轉念就想到不可能,舅舅是微末的小官,能使人進宮的一定不簡單。

冬兒見小福子並沒有端食盒,詫異道「夜宵呢?」

小福子賠笑不語,我打量著那個年輕小廝,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白淨的臉兒,一雙大眼楮咕嚕嚕轉著,透著機靈的樣子,微抿的嘴唇規矩的垂手站立,也是個精明會來事兒的。

還未等我問話那小廝就道「奴才是傅恆大人的家人,我家公子知道魏小姐受了傷,特地讓奴才送來了愈傷祛痕的藥膏」

是他!傅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打亂了我的心神,瞬間心中有莫名的東西膨脹起來,整個人都仿佛被撐在空中了……

那小廝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玻璃小瓶,我讓冬兒收好,對他道「代我謝過你家大人」又讓冬兒拿了點碎銀子賞他們喝茶。

小福子將小廝送走後回來復命,我又賞了他一錠五兩銀子,他推辭不肯受,說道「奴才在宮中無依無靠,以後伺候姑娘的時候多著呢,姑娘不必如此見外,還有,姑娘日後有事只管吩咐奴才去做,奴才萬死不辭」說完與我磕了個頭,竟直走出去了。

我心中明白他是要做我的心月復了,跟宮女不同,太監們永無出宮之日,他們的富貴榮華全在伺候的主子身上,他想必是以為我與傅恆有些什麼了,想要攀我,不,攀國舅爺這枝高枝而已,隨他去吧。

傅恆,傅恆,稜角分明的臉,閃爍著精光的星眸,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究竟是何心意?憶起初見他時的尷尬,我的臉上似火燒般,園中再遇,可是冥冥中注定麼?輾轉反側再難入眠……想起納蘭性德的一句詩,暗思何事斷人腸。曾是向他春夢里,瞥遇回廊。難道這便是男女之情,比如元,他對我好,便是喜歡我吧,但我對他卻並無這樣的心動。

一瓶藥膏讓我亂了方寸,進宮以來時時編織起的心防,到此時卻毫無用途。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鳳舞九天之令妃傳最新章節 | 鳳舞九天之令妃傳全文閱讀 | 鳳舞九天之令妃傳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