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懿軒看著手中的那份幾日前東面邊境送來的捷報,俊美的臉上並無喜怒。
「你們怎麼看?」藍懿軒看向立在一旁的左丞相和右丞相,問道。
左相細小如豆般的狐狸眼掃過身旁抱手沉思的右相,似是感覺到左相如刺般的目光,右相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掃了一眼那個平日里就喜歡和自己唱反調的泥鰍老頭,然後恭敬的朝藍懿軒答道︰「啟稟陛下,微臣覺得此事有些反常,兩軍對壘多日,都還停留在相互試探的階段,這還未真正交戰他們便急急敗退而去,若不是誘敵之計,那便是出了什麼大事,此時正是最關鍵的重要時刻,若是沒有模清他們的底細,切勿不可輕舉妄動才是。」
「右相大人所言極是。」左相這只老狐狸又開始見風使舵,趨炎附勢,藍懿軒心中冷笑,這只老泥鰍藏頭卻不露尾,說話總是給自己留余地,抓不到他的小辮子,也就奈何不了他,但是他不是藍懿軒想要的良臣忠將。
直接無視左相的存在,藍懿軒點點頭,道︰「東面邊境離京都甚遠,一切變化都只能看守將們隨機應變了,若是連這小小的騷亂都還要朕傷神的話,留他們也是無用。」
藍懿軒話語冰冷,但其實也是一個警告,左相的狐狸眼里也閃過一絲幽光,眼前的這位面容邪美的年輕君王,是他一生中最無法看清的存在,若非如此,當年也不會敗的如此恥辱。
當年不殺他,一邊是想穩固朝綱一邊還表現得他以德服人、不計前嫌的帝王風範,但是左相心中知道,他依舊是前朝余孽,是藍懿軒心中的一顆毒刺。
他不想任人魚肉,于是他小心謀劃著,想借很多人的手來取藍懿軒的性命,但是此次藍懿軒又借口邊境動蕩而躲掉了祭天,若是等他日後羽翼漸豐,也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個機會容他來錯過?
「陛下放心,臣等定當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左相彎腰叩拜的時候,那張有些滄桑的老臉上閃過一絲譏諷,或許他是在譏諷藍懿軒,又或許是在譏諷他自己,當他直起身來的時候,眼中那忠貞的炙熱又是那麼真切。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戲,又何必計較過程?
「國師前去祭天也該是回來了,來人,擺駕,朕要親自相迎。」看了一眼天色,藍懿軒整了整身上華美的黑色朝服起身離開了御書房,右相跟在他身後也一同去了,左相看著兩人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冷意,然後也隨他們一同走了出去。
那長龍一般的隊伍井然有序的緩緩前行,藍懿軒坐在步攆中看著隊首青霄的身影越發清晰,也能看到他眼中的那份定然,心中似是有一塊巨石轟然落地。
他紅艷的唇角不禁微微揚起,目光鎖定在隊伍中間那座豪華的車攆上。
臨近城門口,青霄做了個手勢讓隊伍停了下來,然後翻身下馬來到藍懿軒的步攆前彎身跪拜︰「啟稟陛下,祭天儀式已經順利結束,末將特來復命。」
「愛卿請起,一路辛苦了。」他與青霄說話時眼神的余光卻是看向不遠處的車攆,他在等待,等待那個人安然回到他的身邊。
雖然相隔甚遠,但是以藍懿軒的耳力自然是能清晰的听到那車攆中傳來的那一陣急促的咳喘,緊接著是一陣悶響。
步攆上的藍懿軒和剛剛站起身來的青霄臉色都頓時巨變,兩道身影就像兩道颶風一樣瞬間刮到了紫亦所乘坐的那架車攆之中。
車門被打開,層層布幔里,一身雪白華服的紫亦倒在一旁,一只手正吃力的扶著門欄想要直起身來,一只手卻捂著唇角,面色慘白。
「怎麼會這樣?!來人,快宣御醫!」也顧不得君臣有違,藍懿軒趕忙將紫亦抱起摟在懷中,細長的眉眼里出閃現了一絲驚慌。
「咳,咳咳,我,回來了。」紫亦一邊捂著唇角,一邊吃力的說著,他那軟糯的嗓音此刻細弱游絲。
還未等藍懿軒反應過來,他就看到一絲鮮紅從紫亦捂著唇角的手中溢了出來。
那縷鮮紅順著紫亦的指縫一路滑落,最後滴落在他雪白的錦衣之上,一滴一滴濺落,宛如雪中紅梅,還帶著一縷血的腥香。
「這,這是什麼?紫亦?你,在說什麼?」藍懿軒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緊緊的抱著紫亦眼神有些發愣的看著他滿手的血污。
「我說,我很累,想,要,休息。」紫亦捂著唇角的手無力的放下,他原本粉女敕的唇此時滿是鮮血,顯得那樣嬌艷奪目,他微微張口,細弱的聲音僅能傳到與他最相近的藍懿軒耳中。
青霄一把抓住紫亦的脈門,然後皺著眉小聲對藍懿軒道︰「沒有中毒的跡象。」說完從懷中模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暗紅色的小藥丸送入紫亦的唇中。
待紫亦吃力的咽下口中的藥丸時,藍懿軒才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連忙把手抵在紫亦的後背上替他運功疏散藥力。
一旁的青霄看著面色陰冷的藍懿軒,心中不由有些什麼在緩緩滋生。
他冷冷的看著在藍懿軒懷中昏睡過去的紫亦,這個人究竟是藍懿軒的助力?還是他的絆腳石?
一個能讓陛下如此慌亂的存在,他究竟該如何選擇?
車外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雜亂的聲音傳進車內,青霄微微皺了下眉,然後躍下車攆,臨走前還不忘放下車內的布幔。
「國師大人只是操勞過度暈過去了而已,沒有什麼大礙,你們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青霄冷冷的說著,利刃般的眼神掃過眾人,大家不由得心頭一緊,趕忙收回了好奇的眼光,低著頭不敢有半分逾越。
「讓御醫到翎泉宮等著,禮部的人繼續安排好祭天的後續事宜,朕先行回宮。」車攆里傳出藍懿軒的聲音,語氣淡然。
「是,陛下。」青霄在車門外應聲道。
車攆不緊不慢的朝著翎泉宮方向駛去,看著車攆從自己身邊擦過,左相細小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看不清他在盤算著些什麼,而一旁的右相毫不可查的皺了下眉,然後轉身離去。
「右相這是忙著去哪?」還沒有走出兩步,就听到身後傳來左相有些不懷好意的追問。
右相轉過頭去面無表情的朝左相道︰「我去如廁難道你也要管?你內急的時候難道還慢悠細步的走這去?」
聞言,左相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隨即被他遮掩過去,「哦,那大人先請。」說完還比了個‘請’的手勢。
右相儒雅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說道︰「我知道你還想說什麼,一次性說完,別老是像便秘似的。」
左相的老臉上頓時表情有些精彩,他在心中忍不住大罵右相粗俗,怎麼說他也是的天下讀書人的表率,朝廷的臉面,怎麼能如此說話。
但聯想到兩人平日里爭鋒相對的相處模式,左相也馬上反應了過來,右相這個死面癱他是故意的!
心里頭雖然滿是怒火,但左相還是沒有表現在臉上,他道︰「不知道,國師病情如何,我看右相大人還是小心些,不要讓那些小人在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右相冷笑道︰「大人心思轉的可真快,國師才病倒,你就聯能想得那樣長遠,我看這天下間就你心眼最多,只要你別給我添亂就行。」說完也沒有再理會左相,翩然離去。
看著右相遠去的背影,左相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後也拂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