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苦,生、老、病、死、貪、嗔、痴!
朦朧秋意,涼意蝕骨,氤氳之間,面前有人影蕭瑟。
我緩緩睜眼,入眼是觸目驚心的白,我壓了壓眉頭,忍住不適,從床上爬起來,「師傅!」
頭昏沉沉的發疼,我抬眼看著師傅,低聲喊道。
師傅伸手模了模我的頭,我額上滾燙,只听得他說,「阿青,患了風寒,還是躺下吧!」
說著,他端過來一碗藥,黑乎乎的。
我伸手拿過那碗藥,瞧了瞧,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良藥苦口,我咂咂嘴,白瓷碗底殘存了些藥渣,我唇角也沾了些藥屑,師傅抬手就將我唇角的藥屑拭去,手指冰涼。
我愣了一愣,總感覺這一幕有些莫名熟悉,我抬手抓住師傅的手,師傅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我心中微微顫動,抬首問道︰「師傅,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師傅笑笑,「待你病好,我們就回去!」
「哦•••」我捏著師傅的手,「哦」了一聲,乖乖躺下。
師傅笑著,抽出手,拭去我額角細密的汗,拿著藥碗,起身欲走。
我連忙伸手拽住師傅的袖子,師傅回頭,我面上燒的通紅,我張張口,遲疑的喊道「師傅•••」
師傅見我那模樣,即知我心中所想,微微勾唇道︰「師傅不走!」
得到師傅的應允,我皺了皺眉,這才放了手。
屋外夕陽正好,余暉斜照,師傅的身影轉眼就消失在眼際。
我愣神,何時這霧散了去,難不成是有人破了這霧障?
這個人是誰?難不成是師傅?
若是師傅,也不奇怪,師傅本來就有如此能耐,不過我什麼時候回來的,之前不是同師傅去了陰冥鬼界麼?
不是遇到白面長耳的地母,還有對師傅芳心暗許的渡娘麼•••
後來,似乎還遇到遭受食肉拆骨之刑的鬼尸•••
再後來,似乎去了陰冥十二階•••
只不過,在陰冥十二階到底發生了何事,我竟記不起分毫。
我自顧自的回憶,額間又是細密的汗,我顰眉,疼痛若有若無。
想不出,我索性擁被而眠。
混沌漸深,浮沉之間,靈台猛然如壓重物,在亦醒亦夢中,忽感身周四冊有些許人縱橫雜臥一床,黑赤相交,光影綽綽,欲睜眼,面前又是昏暗一色,無法復醒。
那些許人影,各自交臥,不動不語,恍若靜物。
眼前昏暗不明,身上亦是如火焚身,我唇齒張開,想要輕吟,卻又是無法出聲,朦朧間翻個身,那些靜臥不動的人形,突然晃動,皆出申吟之聲。
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正想著,倏然,有物靠近,目光貪嗔,人形皆是戰栗。
「這魂魄,有些意思•••」來人輕言,欣喜玩味。
赤黑相擁,那人靠近,可轉眼間卻又是疑惑輕嘆,「咦?這三魂少了一魂,七魄居然未散•••」說著,他手指輕撫我面間,卻兀的被彈開,他大驚失色,「這人陽壽已盡•••居然有人逆天行事,到底是誰如此大膽?」
話畢,他拿出一黑色葫蘆,對準那戰栗的人形。
人形慌亂,頓時抱作一團。
正在這時,門外腳步聲近,他急急地收了葫蘆,屋內瞬間沒了聲音。
「阿青!」有人推門而進,焦急而喚,是師傅?我朦朧中顰眉,欲應無聲。
「阿青!阿青!」師傅將我從榻上扶起,伸手搖晃我的身體,一口濁氣自唇邊溢出,身周人形消散,我輕吟一聲,睜眼,「師•••傅•••」
眼神疲倦無神,我呼吸濃重,口干舌燥。
師傅皺眉,眸光深沉,如若黑夜。
「水•••水•••」我張開有些發白干裂的唇,只想喝些水。
師傅挽袖執起桌上的溫熱白水,喂我喝下。
我接連喝了好些,直到身子出了些汗,才停罷。
「師傅,屋里方才有人!」我無力地盯著師傅的眸子,說的斬釘截鐵。
「有人?」師傅聞言,微微皺眉,眸色瞬變如梭,而後,他緩聲道,「阿青睡著,怕是做夢了!」
「做夢?」那是什麼?
我從未不會做夢,做夢是靖人常常才會的事,我居然也會?
我疑惑的暗自想了想,有些懷疑剛剛那亦幻亦真的感覺是夢麼?
「對•••阿青定是做夢了!」
一念未了,師傅再次出聲肯定,我這才放下心中的疑惑,師傅說是,就一定是的。
屋外,有人輕叩木門,來人衣著華貴,紫衣翩然,眉頭微挑。
他身後,跟著一人,灰色衣袍,頭戴氈帽,只是那雙眼,分外明亮,直直逼視著師傅。
我定眼一看,認出是好些時間都未見到的男人,我隱約記得,他叫霍福。
他來此作何?
可還不等我想罷,霍福的手掌上翻,有物盤轉而動,他低沉著眼,面上表情極其嚴肅,突然,他大喝一句,「大膽狐妖,居然為禍人間,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說著,他灰衣如塵,持劍而來,劍身嘶鳴,抬眼間就躍至師傅身側,師傅微微抬眉,抱起我瞬間消失在屋內。
「隱遁術?」霍福的劍刺破空氣,鼻間嗅到苦澀的藥味。
「不好!」他臉色突變,匆忙轉身,急速躍身向屋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