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龍紀 第605章 生人勿近,祝君安息

作者 ︰ 故人如來

更新時間︰2013-03-02

夜,又深了很多。月,也小了很多。風,當然就更冷。三更已到。

梆。梆。梆。果然就有敲更聲從不遠的遠處,隨風吹過了風清歌脖子後的寒毛。寒毛,瞬間炸起。

閻王要你三更死,就一定不會留你到四更。畢竟,無常鬼差偷懶遲到,也是要扣工資的。至于早起加班,這事吃力不討好,但凡是個醒目的人就不可能去做,更何況是工作單調枯燥的無常鬼差。所以,三更要死的人,也不大可能二更就上路黃泉了。單位大了,機構臃腫,勤奮的鳥兒一定極少。

夜黑風高,鬼聲嗚咽。明明就是營業佳時的棺材街,街中空蕩蕩的連個生人都沒有。這很正常。特別的商業街,客人也應該很特別。付錢的主,當然只敢在白天來,訂貨付錢就走人。享受的主,雖然是深夜此時來,但他們基本不可能自己走來,而且,他們到了就都躺下。不可能,還有閑情逛街。

老板更不可能站在棺材店前大聲攬客,所以,棺材街空蕩蕩風涼涼陰嗖嗖的很正常。還好,只要是商業街,街中必定就會亮堂。棺材街中,現在就很亮堂。夜天上白幽幽的月光照下來,街旁許多的白燈籠里燭光搖曳,路燈的昏光,冥紙的火光,地板的反光,貓眼的鬼光,店門里透出來的眼光……

月光光,燭光光,人光光,走在棺材街上,風清歌的小心肝呀,現在拔涼拔涼。

風清歌的小腳丫已沒有在跑。被一名在殺手榜上曾經排名第三的一品殺手追砍,還敢輕松不跑的,膽氣確實就得壯。風清歌現在沒跑,自然不是因為膽氣壯,他自問還沒本事能躲過柳公飄飄教官的追殺。風清歌只是知道,柳公飄飄教官的姘頭,是絕對不會讓他就這麼地借機浪費**的而已。

但是,風清歌現在卻也沒膽回頭。走夜路的人都知道,回頭雖然不一定會看到鬼,卻一定就會怕。回頭,就是露怯。而且,人只要回過第一次頭之後,就必定還會有接二連三的五六七八次回頭。恐懼,只會讓怕的人更怕。所以,風清歌現在不能回頭。不過,他若真回頭,其實現在也看不到什麼東西。

風清歌的身後,棺材長椅之上,現在已是連只鬼都沒有了,只有一陣陣的陰風掃著棺材上的枯葉。目送風清歌上路之後,冬二主任他們莫非就是溜了?當然,不是。他們其實還坐在那張棺材長椅之上,只是,現在誰也看不見他們而已。如此詭異的情形,仿佛,冬二主任他們才是這里真正的鬼一樣。

匿影遁形,幻境隱身,不過一道末之術而已。身為鎮龍山之主的親孫子,冬二主任的手再低,這點本事還是可以有的。所以,風清歌他們剛才在那里叫喚的再大聲,別的人,也很應該就是听不見的。

幸好,風清歌沒有回頭,否則,他鐵定就是嚶嚀一聲,爛泥涂地了。多貴的花籃,由此保住籃命。

那家掛羊頭躺狗肉的干事夜店,距離風清歌的出發點不過百米。百米距離,絕對就不算遠。正常情況之下,若在百米之外放錠銀錢,保證不用半息,風清歌就能撲過去踩住它。可惜,百米之外的店口,現在連只銅板都沒有。所以,風清歌現在非但沒在跑,連走都欠奉。他就可帶勁兒地在那里,蠕。

莫回頭,回頭九天銀河倒著流。莫回頭,回頭老鼠扛刀滿街走。風清歌小嘴喃喃念叨著,兩腳喃喃蠕動往前走。現在,他居然就覺得自己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眨眼之間,那家不祥的客棧居然就要快到了。莫非,在這不祥之地,在這詭異之刻,自己竟是心有靈犀能縮地成寸了?這貨頓時很不爽。

旁門左道才會時不時地一蹴而就的,看似快捷,其實根基搖擺。正如一個踩高蹺,一個爬低樓。前者很快就能居高臨下,但底下隨便什麼狼牙棒一掃,鐵定撲街。後者雖然慢些,但只要是站上了,底下就是沖過來一群月兌肛的犀牛,都絕難撲街。所以,風清歌現在很不爽,他居然就擔心自己走歪了。

腳踏實地到底才是修行的王道啊。風清歌一聲感嘆,理由十足地就停了下來,不蠕不動了。路走歪了,就該及時停下來,重新選擇方向。風清歌這樣想著,也打算就這樣做了。後頭有殺氣,顯然不能走那邊。右邊有棺材,顯然也不能走那邊。左邊,居然啥都沒有,寬敞還很干淨,明顯是王道啊。

于是,王道的風清歌就左轉了。于是,他沒有任何意外地就站在了那家「干事夜店」的門前。于是,他當場傻眼了。剛才停腳的時候,這家不祥的客棧明明就是在眼前好遠,怎麼,一轉身就到了?風清歌當場將小心肝一顫,小腿肚一抖,這是神經病了呢?這是見鬼了呢?還是神經病見鬼了?

可惜,無論答案是什麼,風清歌都想哭。但,正所謂,好男兒流血不流血,儼然是好男兒的風清歌只好虎目噙淚了。淚朦朧,鳥朦朧,哽咽著喉嚨的風清歌不小心抬眼一看,當場,就看到一張招牌。

棺材街的招牌從來都是白底黑字配花圈的,這家雖然沒有賣棺材,但也沒有例外。招牌上,正是這家客棧的價目表︰門後標準套間,每夜一兩。棺材豪華套間,每夜三兩。木板至尊套間,每夜五兩。基本配套服務︰包夜宵和早餐,另送例湯。包衛生,不洗衣服。包扛進,不包扛出。祝君安息。

太,太貴了。風清歌在噙淚之際也沒有忘記點評。他不自覺地吸了一口鼻涕,小步退後一大步,重新打量起這家神一般的客棧。客棧大門很高但不是很寬,客人就是跳著進去都可以。門檻很矮等于沒有,估計就是擔心絆倒誰誰。兩扇門板是很氣派的朱漆銅釘大門,奈何就是年代久遠像是撿回來的。

門前頂上,有一很像是從棺材上鋸下來的牌匾,上面沉痛地寫著四個大字「干事夜店」。牌匾上無印章,但正中間用棺材釘釘著一疊很豪華的天師黃符,隨風嘩啦略響。牌匾的底下,插著一桿挺長的白燈籠,燈籠里白燭閃閃,照得門前空地干淨敞亮,仿佛大戶人家靈堂的門前,有種陰森森的氣派。

站在這家門堂很像靈堂的客棧前,雙手拎著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的水果花籃,風清歌不像是來祭奠的,倒像是來砸場。明顯是意識到這種誤差的風清歌,當場,就凌亂在那盞咯吱咯吱響的大白燈籠之下。忽然,他腰上頭上撲通一陣響。原來,大門內有一股冷風吹過了他的身上,蕩起了那些純陽炸彈。要不是這陣風,風清歌還真是忘了腰上頭上的這一整套的神級裝備。已經記起來的風清歌,虎軀一震,大著膽子就朝門里張望。門堂有一丈深,之後是一露天的內廳,再後就是黑咕隆咚的一團慘白模糊看不清。仿佛,那里頭就是有一爐微微的火光,不知在燒些烤些什麼。隨風吹來,貌似還挺香。

又一陣風從門里吹出,風清歌專業地聳動著鼻孔,赫然就斷定了,狗肉香。于是,他不由得再次虎軀一震。里面,有活人。膽氣兩次橫生之後,風清歌雙手放下花籃,使勁地提了提褲腰帶,模了模頭頂。確定護身的神級法寶都安然無恙之後,風清歌重新拎起兩花籃,猛地,就沒有往里頭沖。

猛地,就後退了一大步的風清歌,定了定神魂,這才牙一咬,腳一伸,慷慨就義,往里頭沖了。起步必須用沖的,因為風清歌沒有忘記,門堂的那兩扇大門後,就是這客棧的標準床位所在。所以,不過三分之一息的時間,風清歌就沖過了門堂,來到了客棧露天內廳前。陡然地,他于是牙疼了。

倒吸好大一口涼氣,當然就是會牙疼。不過風清歌現在不止牙疼,他驚悚地幾乎就撇尿。剛才在門口沒看見,進來之後,風清歌才發現,這露天內廳里竟然是站滿了棺材。沒錯,內廳兩側的棺材都是站著的,左側前後四長排,右側前後四長排,只在中間留出一條還算寬敞的通道,直通內里。

前有棺材豪華套間,後有大門標準套間,夾在中間的風清歌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巴掌。回頭是不可能的,因為大門後的那些標準套間可都是露天的,一回頭,保證能一覽無余那些入住的客人。萬一,不小心看到他們在洗澡可怎麼辦才好?多不禮貌?所以,風清歌決絕地沒回頭。非禮,勿視。

既然無法回頭,顯然就只能往前又沖了。好在,靠近通道邊的兩排棺材都是有關門的。所以,風清歌夾臀一震,一陣風就沖過了棺材林,站在了客棧的內堂前。果然,前面就是有狗肉。滾滾的香肉就滾在一破口酒壇中。香肉壇下,是旺著紅紅火苗的泥爐。泥爐邊,正蹲著一個活人在扇風流口水。

這個活人,老鼠臉,老鼠須,老鼠眼,頭上光光,一臉雞皮,全身瘦不拉嘰,十足宵小猥瑣模樣,可他身上卻披著一件灰土破袈裟,僧非僧的,古怪之極。內堂除了這個活人之外,疑似還有個死人,就躺在堂內角落兩張門板床的其中一張之上,體型肥碩之極,直接就把床板給壓成一個半圓弧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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