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龍紀 第606章 一僧一道,非僧非道

作者 ︰ 故人如來

更新時間︰2013-03-03

趕尸客棧,棺材如林,生人勿進。抬頭看,小院的四方夜天上,月亮的臉如僵尸一般慘。

風清歌手提花籃,腰纏頭頂童子尿,一陣旋風般,闖進江湖傳說中的極不祥之處,一時頭腦空白之極。花籃平舉,馬步大扎,小鳥龜縮,風清歌就像是一個篆體的「大」字。本該有的那一點,沒了。

尸風吹過,花籃里嘩啦響,褲襠間獵獵響,水彈間撲通響,還有一陣狗肉香,于是風清歌喉嚨咕嚕一聲響,極其彰顯了他吃貨的雄偉本性。都這麼怕到小鳥炸毛了,風清歌居然還能不忘吞口水,這不是吃貨是什麼?這不是雄偉是什麼?還好,這貨沒敢淌出口水。不祥之地,他到底是沒敢造次。

旋風般的風清歌大寫地出現在身前,蹲著扇火炖狗肉的那個活人,卻仿佛就是沒發現一般。那人只顧著雙眼發綠,口水長流地盯著火候,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生怕就是將這一壇難得的狗肉給炖走味了。風清歌于是尷尬。他不敢打擾眼前的活人,好怕狗肉若是因此炖壞,那活人就要炖他了。

風清歌更不敢打擾內堂那位疑似死人的人,但還是有忍不住瞄了幾眼。那個疑似死人的人,真的好肥好碩,體型仿佛一個大水缸。大炮教官若與他相比,只能算小的缸。冬二主任若也相比,只能算水缸旁邊的掃把。那人貨真價實的體型,硬生生地將身下的木板給睡成了一個半圓形。床,居然沒塌。

僅僅只是瞄了幾眼,風清歌就沒膽瞄了。除了無法抗拒地瞧見那人的水缸體型之外,風清歌一並瞧見了那人的造型。那人肥頭大耳,全身淡金,腳下無鞋,腿毛飄飄,身著道袍,頭束道髻。看那人打扮,仿佛是一個道長,但就是忒不像。那人道非道的,若與狗肉邊的僧非僧換下衣服,倒都是像了。

所以,風清歌現在不止驚悚,想吃,還好奇。他好想好想建議眼前的這位仁兄,將袈裟月兌下與內堂角落的那人換了,當然,頭發最好也換上一換。如此,才般配嘛。可惜,風清歌只是好想好想而已,真沒膽說出來。其實,風清歌現在也好想好想湊副碗筷,共襄盛舉那狗肉。可惜,他更是沒膽說。

濃稠的醬汁在破了半截的酒壇中咕嚕咕嚕的響,一股就是神仙聞了都站不穩的狗肉香,正令人發指地沖天而起,四處濺散。爐邊那鼠貌活人的雙眼已大放綠光,就連風清歌也吊死鬼般使勁探著脖子朝壇里猛看猛看。以至于,他就沒發現內堂角落的床上,正有一對眼珠也滾到了眼角邊,朝兩肉看。

狗肉是肉,風清歌也是肉,所以是兩肉。至于那鼠貌活人,身上只見骨頭不見肉。所以,內堂那疑似死人的人,眼珠是一下轉到狗肉上,一下轉到風清歌上,來回地轉。可是,很快的很快,床上那對眼珠就不轉了,它們使勁地堆在眼角邊,拼了命就只看向一鍋肉,一鍋即將大功告成的秘制狗肉。

忽然的忽然,壇里的醬汁不再咕嚕響,而是咕咕直響。異象剛生,就只見那鼠貌活人,眼中綠光一跳,臉色無端一凜,手腕一翻就翻出了一雙好長筷子,兀地,插向那狗肉破壇中。可惜,就在他眼中綠光跳動之際,內堂那被壓得半圓的床板,無聲地就一彈,于是,一頭水缸陡然就被彈了出來。

水缸活人從床上彈出,其勢如瘋熊下山,其速如迅雷電閃,可古怪的卻是,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間進行,連一絲破風聲都沒有。于是,風清歌眼睜睜地看著內堂里飛出一頭水缸,探手如電,後發先至,猛地就從破壇中抓了大把狗肉起來,跳著腳狂吃。燙。又他媽的好吃。風清歌若吃,也鐵定跳腳。

被人後發先至,那鼠貓活人一臉衰相,手腳麻利,一雙好長筷子分開,兩根齊插,插出了兩長串狗肉,一手抓起。這還沒完,不知何時他另一只手里忽然就抓著一個雞公巨碗,死命地,碗就狠狠往破壇中一勺。這一勺,當場就勺出了大半滾燙狗肉及醬汁出來。下手,極狠。氣魄,極大。壯哉。

于是,另一位活人兄沒空跳腳了。只見他哀嚎一聲,如喪考妣,臉上的肥肉甩著淚花兒,就飛撲狗肉破壇邊把整個泥爐給端走了,蹲邊吃去了。一邊吃,他還一邊如臨大敵般提防著對面的鼠輩。沒有任何的意外,那鼠貌活人也是如此,一邊兜著雞公巨碗在懷里像是少婦哺乳,一邊嚴防死守著對面。

內堂前的第三個活人,無疑是被活生生的忽略了。至始至終,風清歌都擺著大寫的「大」字,眼睜睜看著水缸飛出,眼睜睜地看著惡狗撲食,又眼睜睜地看著狗肉被瓜分殆盡。愣就是,沒他份。

陰嗖的尸風中,凜冽的肉風中,恬不知恥的吧唧聲中,風清歌很沉痛地就在考慮,要不要也搶呢?在正宗吃貨和三號學生以及小生怕怕之間,斗爭了許久,終于的終于,風清歌餓了。他決定了。風清歌馬上張開小嘴,抬眼望去,然後,哭了。他居然就看到那兩活人在有滋有味地舌忝手指了。肉,沒了。

啜泣聲已起。風清歌心痛不已。他淒淒慘慘地看著眼前活人在舌忝完手指之後,慢慢地將壇和碗也舌忝個金光閃亮。最後一線機會,就這樣眼睜睜地去了。風清歌嗷呼一聲,終于淚流。心動不如行動啊。

天可憐見,風清歌的嗷呼聲終于是引起了那倆活人的注意。于是,一雙老鼠眼和一雙綠豆眼,水汪汪地,就轉了過去,射在了風清歌的全身上下左右去了。沒有任何意外的,這倆活人咦了。沒辦法,眼前這貨的造型太晃眼了,雙手氣派花籃,腰纏粗獷水球,頭上居然也有三粒,小臉還,挺白。

倆活人對了一眼,鼠貌活人咳嗽一聲,問了,「客官這是用飯還是打尖?亦或說兩者皆有?」

風清歌眼睜睜地看著那人的兩顆大門牙,眼睜睜地喃喃了,「我,的,狗,肉,嗚。」

倆活人于是不得不再對一眼,眼里寫滿了「秀逗」兩字,「客官,你,該不會是這狗的主人吧?」

風清歌眼睜睜地愣了一下,有些清醒,點頭,又搖頭,「不是。」

倆活人大松一口氣,那水缸活人艱難地往前蹲近了一些,友好著,「小兄弟,你是不是走錯地了?」

風清歌終于沒再眼睜睜了,他眨了眨,又眨了眨,晃著嘴角,「小兄弟我沒走錯地。」

水缸活人當場就笑了,滿嘴金牙,腮幫亂彈,再問,「那你是來這里用飯呢?還是打尖呢?」

風清歌又愣了一下,終于是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他清醒著,「都不是。」

倆活人于是對眼互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少年,今晚我哥倆沒叫外賣呀?」

風清歌氣了,他馬上晃著那兩大花籃,振振有詞,「我長得像是送外賣的嗎?老子是送花籃的。」

倆活人當場大笑,一個嗡嗡大響,一個吱吱直叫,「你是不是拿錯貨了?這地,該送花圈才對吧?」

風清歌又氣了,他也不扎馬步了,挺胸抬頭,「實話跟你們說吧,今個兒,我是來慰問的。」

水缸活人慣性大難收嘴,鼠貌活人收嘴及時,問了,「把話說清楚些,是慰問?還是祭奠?」

風清歌更氣了,他使勁地扭了扭虎腰,全身撲通響,「今個兒,我確實就是來親切慰問的。」

水缸活人終于是不笑了,他大張金牙,下巴漣漪著蕩蕩肥肉,「那說說你打算慰問誰?」

風清歌義薄雲天,和藹可親,「我是來親切關懷和慰問弱勢群體的,俗稱,送溫暖。」

倆活人直接就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等了半輩子,可終于是有人要給俺們送溫暖了。嗚。」

風清歌居高臨下,親切問詢,「怎麼著,貌似你們平時過得很苦的模樣,就沒好人經常送什麼嗎?」

倆活人一個耷拉著下巴,一個耷拉著老鼠須,「其實,也不是沒好人經常送啥給俺倆。」

風清歌于是哦了,好奇心作祟,「那,好人都送啥玩意給你們呢?」

倆活人一個扭捏著水缸肚,一個羞澀著雞皮臉,異口同聲,「終。」

風清歌郁悶了,誤會了,好奇心更祟,「送鐘做啥?莫非那好人是開鐘表鋪的?貴否?」

倆活人聚眾挖鼻孔了,「朋友,話都說明里去了,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

風清歌真糊涂了,「我沒糊涂呀。這不,好人不是經常給你們送鐘嗎?我就是好人,但只送花籃。」

倆活人臉上陰晴不定,蹲在地上,墊著腳尖看那兩花籃,「那,里頭都有些啥?」

風清歌高興了,他趕緊將花籃放在地上,「花籃里當然就是花呀水果呀什麼的,對了,還有紅包。」

倆活人剎時間就激動了,紛紛就撲到花籃邊抓起紅包,頭也不抬問,「紅包里頭有啥?」

風清歌即驕傲又自豪,「紅包里頭當然就是……」說到這里,他果然就忽然閉嘴了。他已記起。事實上,這貨說不說都一樣樣。那倆活人已經喜笑顏開地撕開了紅包,然後一臉陰沉地就轉頭死盯著風清歌看了,「紅包里頭果然就是有錢啊。還不少。可惜,咱哥倆還用不著。不過,你卻很快能用了。」

風清歌已經耷拉著小臉,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倆活人眼睜睜地從紅包中抽了好多錢,冥錢。風清歌憋屈極了︰貌似,冬二主任不是在紅包里放了免費的鬼畫符嗎,說是可以幫這家客棧剩下大筆的買符錢,怎麼,就居然變成冥錢了呢?對了,這兩人說我很快就能用到紅包里的錢,又是啥子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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