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0
葉楓走在下山的大理石棧道上,石道沿著火山坑的內壁,橫貫蜿蜒,宛若盤龍。
他一步一階,緩緩朝下行去。
他身上換上了成為阿修羅後,第一件不是灰袍的裝束——黑袍,黑臉巾,黑披風,似一道月夜下的暗影。
他的懷中,揣著代表夜荊大護法私人死士首領身份的令牌,這塊令牌,可以調度夜荊的暗影修羅,包括以五音為名的宮、商、角、徵、羽五人組。
在必要時刻,也可以拿來取得白虎、朱雀二宗,眾修羅的無條件支援,包括婉娩和朱雀的那位宗主在內。只是,它無法指揮兩位宗主背後的暗影修羅,因為那些人,要麼是夢游者,要麼就是活死人。
本來,夜荊還賞賜了他一把寶劍,但葉楓拒絕了,他如今覺得除了神木劍外,其他武器都不趁手。夜荊便賜了他一件精致的護心軟甲,據她說,這件寶貝能夠抵御阿修羅國大多數武器的傷害,還能減輕金、火性屬的玄術傷害。
夜荊說這本該是兩年前,就該為表彰他在百獸窟守護龍脈的功勞,而給他的賞賜,當初白虎、朱雀二組人,都得到了她的褒獎,至于葉楓,倒沒想到今日,她才有機會履行在籬笆小築的諾言。
最為可貴的是,葉楓記得夜荊在他臨走前的最後,答應了他在這一個月內,不派任何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干什麼,夜荊也不會過問,而他想去哪,只要自己有本事進去,有本事出來,任憑隨意。
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個月後,準時回去報告任務的進展。
一個月的自由權,這對乙級修羅來說,就並不算什麼,但對于陸續成為兩個奇葩女人的暗影修羅的他來說,當真是十分寶貴的機會。
所以,他想悄悄地回一趟白虎宗,即使什麼事都不干。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他來到象征夜荊私屬之地的西南山腳下,棧道旁的一塊巨石上,有三個根骨清瘦的大字︰濁月峰。
從濁月峰下來,棧道漸漸寬敞起來,他的左邊是當空的懸崖,下邊深不見底,右邊則是阿修羅國的各種石室,有大有小,石門有閉有開,看來是一些甲級修羅在主峰的居舍。
漸漸旋繞而下,人流逐漸熱鬧,看來是一座市場,附近的各個石室內,陳列著各種法寶器具,十八般武器,各等性能的丹藥,還有一些特殊材質的符咒之類。這些靈符,能夠讓施術者施展出非自身性屬的玄術。
這會正是巳時,棧道上的人群,裝束各異,還有許多人蒙著臉,葉楓猜測那些人都是暗影修羅,沒有蒙面的人,多為店主,身份都是甲級修羅。因為只有他們才有資格到主峰來,也只有他們才有權不穿單調乏味的灰袍。
但要說這就是市場,葉楓也覺得奇怪,基本上听不到人們說話的聲音,他們都是用手語進行交易,似乎每個人的身份都很神秘,從而給這座市場蒙上一層詭異的色彩。
「主峰的人數並不少,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呢?全都是暗影修羅嗎?不見得吧,但甲級修羅在整個阿修羅國,也還不到四十個,那這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葉楓正是疑惑︰「雖然人多,但總覺得沒什麼生氣,也許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不知道接受了怎樣險惡的任務。嗯,這地方有點意思,頗有百鬼夜行的意味。」
正琢磨著,他不知不覺就在一家飾品店駐足停下,望著掛在鉤上的一副絲織的精致護腕而發呆。
這時候,他用右手箍了箍左手腕,上邊那失去木鳥的護腕,早在進入紫陽山莊後,就不知所蹤。
畢竟,成為婉娩的暗影修羅,會被強行洗掉記憶,那些能夠勾人記起往事的物事,是不會輕易留在他們身上的。
「不管怎樣,我得再和婉娩接洽一次,從她那拿回我的護腕,還有那柄神木劍。也許經過這兩年的暗中修煉,或許能夠將神木劍的力量施展出來。」
此時,飾品店的主人走出石門,細細地打量著這個黑衣人,而葉楓也覷了對方一眼,心中便吃了一驚。
眼前之人面相溫和,下巴絡腮小須連及兩鬢,虯髯頗美。
「這不是王元甲師父麼?」經過將近兩年的特訓,他的定力頗有進境,因此眼神中也沒有露出太大訝異,依舊以那種淡漠的神色面對眼前人。
「見兄台在此停立良久,莫非小店中有什麼物事能入君法眼?」王元甲用手語問道。
王元甲用的是第二套手語,葉楓在紫陽山莊時曾系統學習過,因此他明白其意。
「沒有,告辭!」葉楓不願與他有太多糾纏,立即動身告辭,但王元甲卻阻住他的去路,葉楓朝他使了個冷厲的眼色,示意他讓開。
王元甲卻笑了笑,一臉和氣,隨即打手勢道︰「客官稍等一會。」
王元甲疾步回到石室內,取出那副精致的絲織護腕,交到葉楓手中。
葉楓推辭,手語道︰「抱歉,我沒帶錢。」
王元甲莞爾,絡腮的短髭微微隆起,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隨即打手語道︰「送給有緣人。」
「我為何要接受?」葉楓回復。
王元甲沒有再比劃什麼,他只是轉身覷了一眼石室內,有個嬰兒在地上攀爬著,可愛的孩子好奇地朝著葉楓張望,隨即繼續在石室內爬走。
「……」
葉楓明白了,他朝王元甲點了點頭,將護腕帶在右手上,拱手稱謝。
王元甲在他轉身後,又追了上去,遞給葉楓一本小冊子。葉楓覷著那本冊子,又看了看王元甲。
則對方報以微笑回應。
辭別王元甲,葉楓翻開了那本小冊子,里面介紹了主峰的一些情況。可以說是有權進入主峰的新來人員的指引之書,其中包括交易、滋事、挑釁、決斗、執行普通任務和特殊任務的法則,以及犯規之後的懲罰和處置。
這些法則,很明顯是甲級修羅才能知情的條例。
引起葉楓最大興趣的,則是關于交.配權和修羅家族。以前當乙級修羅時,只知道修羅家族之名,而不知其實。
而今,這小冊上聲明,交.配權的擁有者,必須是甲級修羅以上,且必須被人級修羅以上身份者賦予。如果有人對甲級以份行駛此權利,則被交.配的一方,同樣有在主峰生存的權利,但是也必須遵守這里的規則。
發起修羅家族的其中一人,為家族之主,此人掌握著家族事務的主宰和支配權。兩人中,每個月也只能同時在主峰呆三天,其余時間都必須去為宗主服務,在這三天內,就是所謂「易市」,類似于人間的趕集。
易市的三天,這里的任何人,都不允許與其他宗派人員發生爭斗,也即是說,當修羅家族成員在主峰時,不許將背後的宗派恩怨和個人恩怨帶到這里,否則,要遭受極刑的懲罰。
組成修羅家族後,修羅家族可以生兒育女,並且能夠在主峰分配產業。產業包括土地、商鋪和居所。
土地可以用來催長或生成金、木、水、土四行珍奇物質,居所可以修煉,還能將這些物質加工為藥丸、道具、兵器等。
而店鋪的交易,則是以物易物為原則。對于主峰的人來說,金錢已失去了流通的意義,他們追求更強大的力量。而在主峰的各類物品,都是好東西,人間難得一見,只有通過以物換物,才能夠讓雙方盡量公平地交易。
最後是關于生育,別看修羅家族好處多多,但生育上十分殘酷,嬰兒落草後,就會被分為三六九等,其中乙等靈根者,長大後成為阿修羅的普通原住民,這樣就終生不得離開主峰,但好歹還有生存、交易和修煉權,如果表現出色,可能會被破格錄用,成為暗影修羅。
靈根為丙等者,無條件成為為主峰服務的雜役,只有下等生存權和低階功法的修煉權。
靈根為丁等,生下來就不具備生存權,立即格殺勿論……
至于靈根為甲等,會在十歲的時候納入阿修羅王暗影軍團。
暗影軍團的事,在小冊上也只簡略提起。這些人,將會成為阿修羅王的特殊部署,終生以守護阿修羅國而存在,代表阿修羅王的意志行事,主要任務是監視外出的阿修羅,以及針對天下其他修行流派,完成隱秘任務。
阿修羅王的暗影部署,大多來自于修羅家族的後代精英。
看完這些,葉楓算是明白為什麼這里會有這麼多人了,主峰的土地、商鋪、居所等資源有限,只能分配給特定的人群,棧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原來多是修羅家族的後人,而且無論靈根如何,他們一出生,都注定是一個悲劇。
葉楓有種重新認識了一番阿修羅國的感覺,這本小冊的確讓他獲益匪淺,但讓他意外的是,王元甲竟然會認出他就是當年的葉楓。根據方才對方讓他看見他的孩子,似乎是在暗示葉楓,王元甲感謝他讓自己擁有了妻兒。而那副護腕,則是為了報答葉楓當初撮合其與柳四娘婚事,而給他的一點小小的回報罷了。
不僅如此,這王元甲還看出了他是首次來到主峰,這才將這本主峰小冊交給他。
「恐怕是我對他說那句‘沒帶錢’後,就暴露出了自己的破綻。」葉楓訕訕地想︰「如果沒有情報,我果然也是一個蠢貨。」
幸好是遇到了王元甲,要不然他還擔心自己會不會冒冒失失闖大禍呢。
根據小冊的指引,葉楓小心翼翼地離開了主峰,朝著白虎宗趕去。
「快兩年了,兄弟姐妹們,我回來看你們了!」葉楓抖擻精神,凝望著遠處的白虎宗關卡,苦笑一聲︰「不過,得偷偷的。」
媽媽病了,祝她早點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