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幾乎把她看做額娘,把他看作阿瑪,而四哥,才真正是我的兄長。
在我印象里,我覺得額娘就該像她那樣溫柔又愛笑,阿瑪就該像他那樣博學又耐心,而事實上,我第一次由他帶著去見我真正的額娘的時候,我抬頭瞧著上座那個盛妝打扮的女人,心底一片茫然。
相比額娘那只有七分真心的笑容,我更加喜歡她的笑,而她,是我的姐姐。相比皇阿瑪那淡淡的幾句詢問,我更加喜歡他對我的掛念,而他,是我的哥哥。
我懂事之後曾問過皇瑪麼,為什麼我沒有像九弟一樣養在額娘的身邊?皇瑪麼模模我的頭,仔細地瞧了瞧我,開口笑著問,小五這是嫌棄皇瑪麼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因為沒多久,她過來告訴了我答案,我心里矛盾極了,我想怪她,因為額娘對九弟那麼好,我總是想,如果我也是從小就留在額娘身邊,額娘會不會也是那麼喜歡我?
可是我心里又不想怪她,因為我真的好喜歡她,我喜歡她對我笑、喜歡她抱我親我、喜歡她給我做好吃的,喜歡她給我講的好玩的小故事,喜歡她唱歌哄我睡覺。
我一連幾天都不肯見她,皇瑪麼跟我說,那時候額娘根本沒辦法護著我,如果不把我抱過來的話,還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來呢,我相信了,然後和她道歉,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笑眯眯地捏了捏我的臉,然後牽著我去吃好吃的。
直到我長大之後,才明白,確實是不怪她的,本身也是額娘先利用了她,她生氣也是應該的,何況她還救了我的命,後來又一直關照著我。
我的啟蒙是二哥親自來做的,那時候我還不明白什麼是太子,我只知道,二哥懂的好多,寫的字也好好看,我記不得或者記錯了他也不會罵我,還認真地和我說話,聲音溫和的不得了。
學了兩個時辰,然後姐姐就會帶來好吃的糕點,直到後來,他們兩人離我有萬里之遙,我仍然會時常想起小的時候,他們立在書桌旁邊,朝我微笑,而嘴里糕點的甜香仿佛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刻進我的骨子里,讓我往後再忘不了。
我記得那年家宴之後,二哥叫住了我,然後帶著我慢慢地走著,我本身還疑惑著呢,他突然就開了口,告訴我他要離京了,和姐姐一起。
我愣了一下,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我以為就像他之前去吉林、去尼布楚一樣,最多不過幾個月就回來的,他轉身看著我,微微笑著告訴我,還沒定下來。
我有些懵住了,突然就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轉身朝後頭做了個手勢,然後只見兩個宮女走了過來。
那一天,我第一次明白,二哥從來都不是我平日里見到的那麼簡單的二哥,可是他卻願意告訴我,也第一次明白,如果我不是他們,我大概在這宮里也不會這麼輕松逍遙。
我听著他有些無奈地讓我往後自個兒培養點心月復,讓我對有些事上上心,讓我別那麼沒心沒肺了,我鼻子一酸,眼眶漲漲的,像是有什麼就快要溢出來了,我伸手攥住他的衣擺不肯放,他也沒說話,只是任我攥著,沉默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們走的那一天我都不知道,去給皇阿瑪請安之後,他送我的那兩個宮女其中之一捧了一個匣子給我,里頭是城郊兩個莊子的地契和房契,已經城里極為熱鬧的位置的四個鋪子的地契屋契。
我默默地摩挲著光滑的匣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像二哥交代我的一樣,面上仍然是那個活潑調皮的樣子,整日里纏著皇瑪麼、纏著皇阿瑪讓他們頭疼,暗地里去早已去那些莊子、鋪子里瞧過,還想了法子收攏了宮里一些不明顯的勢力。
那些原本就沒有什麼後台的宮女和太監,漸漸地都歸攏到我的手下,雖然可能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但是消息還是很靈通的,這也就足夠了,我並不想做什麼大事,我只需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可以,免得事到臨頭,防不勝防。
我坐在西三所里,听著大哥又怎麼想法子陷害三哥,三哥又打算怎麼給大哥下絆子,權當看戲了,可是我還在暗地里發現了四個的小動作。
我原先是大敢意外,要知道這個冷面四個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剛正不阿、一板一眼的,我從來沒料到,他居然在大哥和三個後頭當推手,讓他們斗的更凶,我瞧瞧地把這個消息傳給了西三所的小五,讓她告訴二哥。
這個小五,大概排行和我一樣的,我第一次听著姐姐喚她還以為再喚我,然後我強烈要求姐姐喚我胤祺,姐姐笑著應了,捏捏我的臉說我長大了。
只是隔了一天,又開始喚我小五,我無奈地別扭了一下,還是應了,其實我很喜歡她喚我小五,尾音輕壓,柔柔的帶著親呢的味道。
姐姐走的時候還告訴過我,她特地將小五留下來,這樣若是我有事要找他們,就不會找不到了,然後還炫耀地跟我說,整個皇宮里,就只有我知道怎麼直接遞信給他們,我還記得她滿臉快夸她的模樣,忍不住就想笑。
而每每這時,我都會看見,二哥看著她時,眼里濃濃的寵溺。
那時候我還不是很明白,我只知道,姐姐對二哥是不同的,說話的聲音都會柔上三分,而二哥對姐姐也是不同的,看她的眼神會更加專注。
可是我也知道,姐姐待我也是不同的,沒見她都不太愛和小七、小八他們說話?
二哥給我遞了信,讓我不要插手宮里的事,只要不危害到我,就什麼都不要管,我將紙條放在火上燒了,微微笑了起來。
一大早,又是皇阿瑪抽查了大哥的學問,而他回答的有些結巴,然後旁邊三哥立刻開始眼神挑釁,兩人就在皇阿瑪跟前,開始「眉來眼去」斗的不亦樂乎,我瞧瞧上頭不動聲色的皇阿瑪,再看看旁邊不聲不響的四個,然後閑閑地開始盯著皇阿瑪桌上的寶貝,記得小九前些日子說瞧中皇阿瑪這里什麼來著?
我正盯著皇阿瑪那只硯台出神,然後就感覺到身上一股強烈的目光,我一抬頭,就看見皇阿瑪正瞪著我,我輕輕地咳了一聲,然後動了動身子,站直了。
這才感覺到他移開了目光,然後讓我們準備準備一塊隨駕去熱河。
彼時我還不知道姐姐也會被召回來伴駕,只是我下學之後,和四哥回南三所,路上遇見蘭靜迎面走過來,也許是因為被樹木擋著了,她先瞧見了我,抬手剛要張嘴,接著瞧見四個,立刻將手給放了下來,然後規規矩矩地朝我們笑笑。
我心里嗤笑,面上還是微笑著和她打招呼,她也很文靜地回了禮,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不過誰不知道,三公主蘭靜那張揚跋扈的性子?
哼,大概也只有四哥那張冷冰冰的臉可以讓她忌憚一點點了。
到了熱河之後沒幾天,我早上去給額娘請安的時候,居然看見了姐姐,我驚訝的連禮都忘了。
她臉色有點蒼白,只是仍然對我微笑著,我瞧著她逗著小九,不由想笑。
她帶著我們一塊兒去騎馬,然後在馬廄那里遇到了老大和老三,我就知道,事情又來了。
接著一場比賽下來,居然什麼事都沒有,我是在太奇怪了,不對勁啊,怎麼可能沒有陷害,沒有動手腳呢?然後蘭靜一個勁地想要和姐姐比賽,我就立刻禁戒起來,我說呢,原來他們今兒個不是內訌,而是想要算計姐姐啊,哼,做夢!
蘭靜是個拎不清的,當著那噶爾臧的面就鬧了起來,然後婚事直接就沒了,我小心地站在暗處,听著老三在訓斥著蘭靜,問她怎麼那麼蠢,一點事情都辦不好,想要對付姐姐有的是機會,用的著當著蒙古王公的面鬧將起來嗎?還把自己的婚事給鬧沒了。
蘭靜卻不服氣︰「當初純禧不也是先賜婚給蒙古,然後蒙古退婚了,皇阿瑪就給她在京城里挑選額駙了?」
我听到這才明白,這蘭靜是原來是打這個主意啊,不過她在京城里的名聲可比在蒙古這邊還要爛啊,只要地位高一點的,誰會願意娶她啊,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好的了。
然後三哥沉默了一下,轉移了話題,開始讓蘭靜通知兆佳大人,也就是她外公,讓他派人去揚州,查一查那邊的情況,陳家在來熱河之前已經獲罪了,可是偏偏留了一個陳寧,如今還沒查出來是個什麼情況。
蘭靜又說︰「你直接去問純禧不就知道了,她不是剛從揚州回來?」
三哥隨即有些憤怒,「誰去問?你去問?你不知道她和太子的關系好?她會實話告訴我們?就算她和太子關系不好,和我們的關系也不好,還不是你,什麼事都做不好,不跟她處好關系就算了,如今還這樣和她交惡。還有,早上不是說在胤褆馬鞍上動手腳的,怎麼沒動?怎麼辦事的?!」
「那你不是還把她身邊那個什麼雪給弄到京城來了,她難道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還要你?反正你得想個法子……」
又來了,我的懶得听下去了,這麼成天動這個手腳又動那個手腳的,有什麼意思?
不是我擠垮你家生意,就是你彈劾我勢力下的官員,記得上次那個明珠,不就是被三哥授意才被彈劾的,可是真正做決定的可是皇阿瑪啊,這兩人怎麼就看不清呢?三哥還那麼得意洋洋的,說起來是砍了大哥一個臂膀,可是他又得到什麼好處了?
皇阿瑪有廢掉二哥改立他為太子?
說起二哥,我倒是覺得現在四哥和二哥有點像了,成日跟在姐姐後頭,看她的眼神和二哥差不多,不過更加隱晦一點而已,還有姐姐,這次回來似乎不太開心,難道是在揚州的時候被二哥欺負了?
于是我決定經常帶姐姐出去散散心。
回京之後,有一天,我突然發現皇阿瑪似乎有點不對勁,我以前可從來沒見過皇阿瑪發怔的模樣,可是這驚悚的一幕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控制不住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將他驚醒過來。
然後我又發現,他看姐姐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我看不懂他目光里的含義,可是我知道,不一樣了,以前他一瞧見姐姐,眼里就會浮起淺淺的笑意,可是現在全是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我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變化,發現越是臨近二哥回來,他的情緒越是有點焦躁的感覺,直到二哥回來了,他不再焦慮了,卻更加沉寂,讓人看不透,讓人害怕。
我很是想不通,我私下將這些都和二哥說了,他沉吟了一下,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怕是因為準噶爾那邊又鬧了起來吧,別怕,二哥在呢。」
我直覺他說的不對,不過他的話讓我心里安定下來了倒是真的,我也真的就撒手不管了,雖然接著好幾日,我去給皇瑪麼請安的時候,都瞧見皇阿瑪沉默地坐在皇瑪麼的下首邊。
年後,果然像二哥說的那樣,準噶爾又開始跳騰,然後皇阿瑪帶著大哥、二哥去親政了,姐姐也充當軍醫跟著去了。
三哥、四哥都沒能跟著去,三哥氣壞了,在京里朝大哥手上的勢力下手,比如某一天那拉氏的族人結伴去喝花酒,然後不出意料地被彈劾,折子一路遞到親政的皇阿瑪手邊,比如某一天,眾書生聯名狀告伊爾根覺羅氏(大福晉家族)族人殘害百姓,擾亂京城治安等等。
三哥在文人之間比較有威信,能動的手腳也只有這一類,不過他現在也不敢太過囂張了,因為四哥得小動作不知怎麼就被大哥和三哥發現了。
想想看吧,原本斗得正歡的兩個人,突然發現各自的陣營里頭居然都有四哥的人在煽風點火,那種感覺啊,簡直無法言喻。
然後這兩個人一邊要互相斗著,一邊還要防著四哥,而四哥則是以不變應萬變,一般都是冷著臉任由兩人挑釁,然後趁他們不注意,突然一擊,搞得那兩人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很快,前線傳來消息,葛爾丹死了,準噶爾軍全軍覆沒,立功最大的就是二哥,我自然是為他高興的,原本還想著待他回來了給他輕功呢,結果慶功宴變成了踐行宴,他告訴我,他又要走了。
我問也要帶著姐姐走嗎?
大概是我的依依不舍太過明顯了,他笑了起來,然後淡淡地說道,還不知道,要看皇阿瑪怎麼說。他唇邊的笑痕還沒有退去,眼楮卻垂了下去,讓我看不清里面藏了什麼。
待我回去的時候,皇瑪麼問我,想要姐姐留下來嗎?
我直覺她問這話和皇阿瑪的失常有關,可是我又想不明白,于是含糊地給了她一個答案,「如果姐姐能留下來,我自然是想她留下來的。」
然後皇瑪麼就順著我的話,讓我明天去請皇阿瑪將姐姐留在京城,我張了張嘴,只好應了下來。
誰知最後姐姐還是沒能留下來,我站在宮門口瞧著她綴在婚禮隊伍最後的車駕,心里亂糟糟的,我問我二哥是怎麼回事,他也只是讓我不要管,可是,我側頭看了看身邊的四哥,瞧見他眼中深不見底的墨色。
三十二年,我大婚的第二天,福晉服侍我穿衣服的時候,我瞧著她看向我時眼底的感情,突然如遭雷擊,然後我間就什麼都明白了,我怔怔地坐在床沿,福晉說了什麼我全都沒听見。
我根本不敢去相信從我心里冒出的那個想法,然後那天天,我連請安都遲到了,烏庫瑪麼和皇瑪麼都取消我,連皇阿瑪也拿我說笑,還促狹地賜了我虎鞭,可是我一點想笑要感覺都沒有,我的心里全都是惶恐。
皇阿瑪知道了嗎?所以不願姐姐跟著二哥去台灣,皇瑪麼知道嗎?是誰讓我去留姐姐的,是皇阿瑪,還是皇瑪麼?給幾個兄弟見禮的時候,我悄悄卻又仔細地看了看四哥,看見他眼里略略浮起的笑意和悵然,心里沉甸甸的。
我想去信給二哥,可是我又不敢,更多的,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問吧。
時間在我的猶豫中一晃而過,三十三年,烏庫瑪麼沒了。
姐姐先回來,看得出來她很傷心,成日待在慈寧宮,我日日躊躇著想要問她,可是每每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再過半個月,二哥也回來了。
然後在我還沒來得及和他坐下好好說句話的時候,事情已經爆發了出來。
據說他們帶著他們的孩子離開了京城,我並沒有親眼瞧見,因為我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
我在昭仁殿門口站了一會兒,听著里面安靜的仿佛一個人都沒有,我沉默了許久,還是回頭去了寧壽宮。
皇瑪麼很傷心,瞧著我去了,拉著我直掉淚,罵二哥沒良心,罵姐姐太狠心。我坐在她身邊,默默地陪著她。
我以為他們已經走到了絕路,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然後一個月之後的聖旨,真的是讓我又是歡喜又是酸澀,雖然沒說,可是我自小也是知道的,皇阿瑪是最喜歡二哥的,我卻沒想到,他竟然連這種事情都能容忍。
可是我想想也是釋然,就像姐姐曾說過,五個手指還有長短呢,何況二哥除了姐姐以外,最喜歡的也是我,從小他就待我那麼好,我沒有皇阿瑪的關愛,可是我有二哥,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隨即,那個孩子回來了。
我在寧壽宮第一眼瞧見他的時候,眼前仿佛浮現出了那個時候,二哥站在年幼的我身側微笑著教我寫字。
皇瑪麼抱著他掉淚,「你額娘真是個狠心的,當初懷了你還一聲不吭地跑到蒙古去,她怎麼就不和哀家說一聲的啊,都四年了,也不知道來封信告訴哀家一聲,一點口風都沒露,她怎麼就這麼狠得下心來的啊?」
四年,我突然就想起那年去熱河時候姐姐的不開心,緊接著皇阿瑪的失常,然後二哥的離開,姐姐的離開,隨即恍然大悟。
我突然前所未有地敬佩二哥。
弘曦的來到,像是壓在大哥和二哥那緊繃的心弦上的最後一擊,然後他們都動了起來。
我知道,對于二哥的走走回來,大哥和三哥得心也是上上下下的,當初二哥離京的時候,他們就覺得二哥應該是遭到皇阿瑪的貶斥了,然後二哥被召回來,又跟著去征戰準噶爾,他們覺得二哥要翻身了,隨即二哥又去台灣,他們又想,被派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是受到皇阿瑪的厭棄了。
這也只能怪二哥的保密做的太好,如果不是他告訴我,我大概也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吧。
到了如今,大哥和三哥對于二哥已經有點看不上的意思了,長年在外的皇子,能有什麼勢力與他們爭斗?誰知這是弘曦回來了,他們能忍住不動手就怪了。
先動手的是三哥,他讓蘭靜給弘曦下毒,結果被弘曦發現了,皇阿瑪震怒,然後被拉出來頂罪的是三哥的一個侍妾,叫什麼飄雪,據說當年在揚州還伺候過二哥一陣子。
而蘭靜也隨即被皇阿瑪指婚,草草地嫁到了離京城最遠的漠西蒙古。
然後動手的才是大哥,他也不是親自動手,而是鼓動八弟,據他說,姐姐曾經救過他的大格格,所以他先讓一步,我听著奴才傳來的消息,不由嗤之以鼻,還能再假一點嗎,姐姐救過你大格格的一命你怎麼沒想著放過弘曦,還讓一步,也真好意思的。
我本來還準備幫忙保護弘曦那孩子的,結果發現,他可真是個不簡單的,下毒、刺殺、陷害,還有一次是美人計,各種陰謀詭計,居然沒有一次傷的了他的。
到最後,大哥和二哥居然聯手起來了,我們在大街上遇到的刺客,我親眼瞧著那幾歲的孩子冷靜地負著雙手,然後腳尖一踩,再輕輕一踢,一顆小石子騰空飛起,打到了那刺客的身上,那刺客的身子似乎一頓,然後直接摔了下來。
弘曦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去,將他手上的刀踢開,也沒拉開他臉上的黑布,只是垂眼看了看那刺客的手,緊接著微笑起來,「額爾赫?」
我瞧見那刺客眼里一閃而過的驚詫和恐慌。
然後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事情發生了,弘曦彎腰將刀撿了起來,然後手起刀落,眨眼之間就將那刺客的兩只手給砍了下來,我愣愣地瞧著那噴涌的猩紅,看著那刺客蠕動的抽搐,耳邊傳來弘曦的低語,「阿瑪,兒子給你出氣了。」
我怔了一會,然後回過神來,原來這刺客得罪過二哥啊,難怪弘曦會這麼狠,真是孝順啊。
接著弘曦將刀隨手丟掉,唇角仍然掛著溫良的笑意,抽出帕子將手擦擦手,將帕子丟掉,這才轉過頭來對我說道,「五叔,你這樣可不行啊,不會都沒見過血吧?」
我瞬間漲紅了臉,我怎麼會覺得他孝順的?!這個小壞蛋!
第二年的南巡,我見過二哥和姐姐一次,然後就是漫長的十年。
弘曦一直被他們留在京城里,混得如魚得水,因為那是皇阿瑪沒有見二哥,讓大哥和三哥以為二哥徹底失寵,所以回京之後也不再向弘曦下手,依舊斗得如火如荼。
而我和小九也成日和弘曦一塊兒,因為弘曦手上有姐姐小庫房的鑰匙,還有京城里許多家店鋪的地契和房契。可憐的九弟被幾樣寶貝一引誘,心甘情願地為那小壞蛋賺錢去了,當然九弟賺的也不少就是了。
據九弟說,那些鋪子全都是十分有名的,甚至有的在整個大清都有分店,我听了先是一怔,然後一笑而過,我從來都是知道的,那可是二哥啊。
他們回京大婚的時候,我瞧著他們站在高台之上,接受這百官的祝賀,相視的眼里滿是柔情蜜意,忍不住也微微笑了起來。
皇阿瑪去了之後,二哥沒有登基,我曾問過他為什麼,他也只是神秘一笑,那個時候,我已經到了中年,他卻還是一副翩然儒雅若仙的模樣,只瞧見他身上日漸沉澱的威嚴和貴氣,卻一點也看不見歲月流逝的痕跡,我想,大概是和這個有關吧?
我便沒有再問過,所以到了那一日,他來尋我,告訴我,他要走了,帶著姐姐和弘曦一起,我居然一點意外都沒有,仿佛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我笑著搖了搖頭。
我瞧著他離開的身影,微微笑了起來。
我雖身在皇家,可是能如此逍遙一世,真的已經值得了。
所以,謝謝你們,二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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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了幾句話,才將字數控制在七千以內,6981,哈哈,算是送給親們啦,寫小五的主要是交代一下某些小配角的結局,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