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安父女剛剛跨出「蘅芷苑」的大門,迎面便見到了正急急趕來的陳玉濤,沈平袖手而立,等著女婿行到跟前給他見禮。
長安微微抿了抿唇,暗道這人消息倒快,兩個多月未再見陳玉濤,生分的感覺一如往常,如今的她,對他到底是沒有多少好感的。
陳玉濤的目光自然在第一時刻便掃向了長安,那一身暗紫淺紫交錯眼前,他只覺眸光驟然一亮,一段日子沒見,長安似乎更美了,與沈玉環的張揚美艷不同,長安的美是靜靜綻放在池中的夏荷,一顰一笑間優雅天成,就像璞玉一般,風華漸現。
他心中倏然一熱,近而又轉冷,眸光不由沉了下來,原本以為冷落長安一段日子,由著她自己想清楚,當日的一番話語是多麼地荒謬。
他以為她會悔悟會憔悴,會再對他展開笑顏張開懷抱,可今日一見,他才頓然醒悟,或許真的是他想錯了。
見著沈平也在,陳玉濤微微放緩了步子,整理好情緒,近得跟前,這才斂衽行禮道︰「岳父大人安好!」
「行了,這里又沒外人,免了。」
沈平抬了抬手,雖然是這樣說著,但他還是心安理得受了陳玉濤這一禮。
或許這就是做為一個父親的不平心態,自己捧若珍寶的女兒,最後卻不得不為另一個男人所有,所以做岳父的見著女婿便總有那麼一點挑剔不喜。
若不是看著長安如今的身體好了大半,恐怕對上陳玉濤他也沒半分好臉色。
「長安,你……」
陳玉濤轉向長安,但話到唇邊又倏地頓住,雖然他對長安突然回了沈府很是詫異,但眼下卻不是問這話的時候,倒是沈平有些責備道︰「玉濤,你怎麼不陪著長安,由著她一人回了‘蘅芷苑’?」
沈平以為長安夫妻是一同來的沈府,明知長安身子不好,陳玉濤更應該陪在左右,是以對女兒一人呆在自己的閨閣中,他心下已生不滿。
「夫君不過在前院里與同僚虛應一二,父親倒是錯怪他了。」
長安微微翹了唇,她倒不是刻意想為陳玉濤解圍,只是瞧見了他發梢的濕跡,嗅到了那明顯沐浴後帶著的清香,她心下已經猜著幾分,眸中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岳父教訓的是。」
陳玉濤拱手行了一禮,目光低垂,神色陰郁。
沈平趾高氣揚的日子也沒有多久了,他等著看他落馬的那一天。
至于長安,他總會有收服她的辦法,就眼前來看,想是和離這事她並未對沈平提及,一切還是能夠挽回的。
「罷了。」
沈平擺了擺手,沉聲道︰「你們夫妻間的事我本也不好多說,只是提醒你一句,莫要因為有了妾室而冷落了長安,對她的寬宏大度你該時刻心存感激。」
沈平便是這樣,說話從來不會拐彎抹角,就納妾這件事上,雖然是長安點頭同意了,但到底是受了委屈,他又心疼女兒,自然要點醒陳玉濤。
「是。」
陳玉濤點頭應是,但掩在袖中的拳頭早便緊緊握住,沈平算是個什麼東西,仗著身份地位比他高上一籌,居高臨下,指手畫腳,這份窩囊氣他早受夠了,若不是時機未到,他絕對不會像今天這般對他低頭。
許是長安早已經洞悉一切,便也不言語,一直在旁觀察著陳玉濤的反應,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那僵直的背脊也能看出他的隱忍。
陳玉濤對沈家的恨意,對自己父親的仇視想來也不是一天兩天,這份恨與怨,卻要用她所有親人的性命與鮮血來填滿,這,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玉濤便與我一同到前院招呼客人。」
沈平這般安排陳玉濤自然不敢有異議,他又轉向了長安,面色溫和,「就讓高媽媽陪著你一同去見你祖母,若有事便差人來喚我。」
沈平的關心顯而易見,平凡中透著真切,長安心中一暖,點了點頭。
陳玉濤隨著沈平而去,只是離去時飽含深意地望了長安一眼,那意思大抵是有什麼話咱們回去慢慢說。
長安微微抬了頜,冷冷一笑,他們之間除了和離也沒什麼好談的。
「小姐,紫雨回來了。」
紫雲近了長安跟前,壓低聲音道。
「好,讓人抬了軟轎過來,邊走邊談。」
高媽媽過來之時便是坐著一頂灰布平頂軟轎,這也是府里給掌事媽媽的一份體面,如今陪著長安父女走了一段路,始終落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紫琦亦在一旁陪著,也是長安體貼地給她們母女單獨敘話的機會。
另一頂藍綢軟轎早就跟在長安身後,如今她一說,紫雲立馬便吩咐著那幾個粗使婆子抬了過來,紫雨便也在這時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了上來。
長安與紫雨對視,後者微微點了點頭,顯然一切成竹在胸,她便也不多問,由著紫雲撩了轎簾,低頭便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