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開美人 第七十章 紅白相沖傷戚戚

作者 ︰ 水霧月

喪事,是鋪天蓋地的一片灰白。

痛哭零涕之聲漫過前廳後院,像長了爪子般緊緊捏著你的喉嚨,使人說不出話來。即使是懸崖處這猶如世外境地之處,也無法隔絕女子們那尖銳連綿不停歇的抽泣哭喊。

晉王醒來之時,趙璇兒背對著他張羅著將桌上涼下的肉湯再給熱上。

「璇兒,快!拿藥箱來。」晉王見此眉心緊皺,大手托起元卿如若軟骨般的身子靠向自個兒。

趙璇兒拎著藥箱前來,見狀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她母系表姐,打小雖從未見過,可她乃御封越國夫人,昔日風華絕代如今卻不如一片飄零枯葉。趙璇兒心中翻騰不斷,紅了眼眶。

「元卿,我在這兒。」晉王撫著夫人的頭,五指伸入她發絲中,將她凌亂的發梳理順開。

搭著她的手,晉王撐起身子,坐起了身。

趙璇兒背脊一僵,那聲音這般無力,險些她還以為是听錯了。「回王爺,您已睡了一天了,此刻午時剛過。」

假左馨璇真就轉身往前廳而去,卻听見屋內傳來越國夫人虛弱之聲︰「是馨璇麼?進來吧。」

趙璇兒恍然大悟,原來晉王的想法竟是如此深沉。不單是他在朝堂之上的你爭我奪,府里他也一早有了安排。他希望允琪能頂天立地,繼承他的大業;而不是如同多半紈褲子弟般揮霍家財,渾渾噩噩終日。

捂住嘴,趙璇兒蹲了下來,抽泣不止。

趙璇兒不忍觸踫那傷口,疑惑的抬頭看向晉王。晉王將越國夫人緊緊摟于懷中,雙臂使力穩住她的雙肩,輕輕對趙璇兒點了點頭。

洗淨傷口,上了傷藥,層層紗布包纏好,趙璇兒又替夫人將手指甲齊齊剪了平整,連指甲縫中的血跡也都細細抹了,這才收拾了藥箱,退回門邊。「不,王爺。是元卿的錯。您日理萬機,元卿不但不能為您分憂,府內也好,允琪也都不能打點照顧好。如今王爺」越國夫人哽咽不止,斷斷續續傾吐著心中之苦。

假左馨璇本沒注意到這門邊兒的小丫頭,被她伸手一攔,不得不轉過頭,正視她。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丫鬟,並無不同。她淺淺一笑,說道︰「璇兒丫頭是吧,上次見過。我與夫人是堂姐妹,允琪也算我半個佷兒。若此時不方便不打緊,我于廳中等吧。還望璇兒丫頭適當時替我通報一聲。」

趙璇兒有些窘迫,這是第一次,她為男人更衣。若說其他婢女之活她往日親力親為督促過,大多也難不倒她。可為男子更衣,她倒是見也沒見過。心中無底,不知該從何開始。

「元卿」晉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將她摟緊。

「允琪」這叫喚倒是溫柔無比,可此時小少爺早已听不到了。

「王爺,死者已矣,節哀順變。如今夫人也臥床不起,您要主持大局啊!」趙璇兒「噌」地一聲跪于王爺面前。精明如他,謊話是無法過入他的耳的。可自個兒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莫名的怨怪,平日里小少爺是何等思父情切,非要等他年少夭折,王爺才覺著疼麼。

趙璇兒有些恍惚,她竟然沒有一絲驕傲之氣,謙虛有禮,毫無破綻。叫她本準備好的滿月復之詞堵在喉頭說不出口。

「她們在哭什麼?」

「走,陪我看看夫人去。」古銅色的臉上,竟現滄桑疲憊。趙璇兒當下也軟下了心,喪子之痛當前,她也不該再去怨什麼了。

又是她,假/扮的左馨璇。

她信步往屋里走去,趙璇兒趕忙起身攔住她。

「恩。昨日已入了棺,今日是頭七第一日。二姨娘她們都忙著置備下了。」趙璇兒答道。

正抹干臉上淚水,余/光瞥見門外走近一白衣女子。

可如此大的重擔,對允琪那般孩童來說,未免太過沉重

晉王微微轉頭,看著她憋紅的小臉,問道︰「不會?平日里,你怎麼伺候幽灕,便怎麼來吧。」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麼?」晉王仍是閉著眼,可雙拳卻緊緊屈起。

趙璇兒顰眉,每每見到她,心中總是有股氣兒不順,可又無計可施。只得任由她頂著自個兒的名頭,為所欲為。

「元卿,是我負了你。你如此之好,我卻不知惜福。」晉王嘆出一口氣,眼角有異物落下,跌入越國夫人發梢之間。

「左小姐,此刻王爺與夫人不方便見客。」她瞪直了眼,不願這第三者插足。雖與表姐打小並無聯系,可終歸是一家人,不願這傷心時刻還有人打擾。

越國夫人院子里,倒是安靜的毫無一絲聲響。允琪少爺的遺體已被移至去靈堂,與前次允琪少爺生病時人前人後那擁擠的樣兒相比,如今實在是冷清許多。

更衣

十指連心,何況是敏感的手心。任憑屋外那哭翻天的聲響,若是一般母親遭逢此巨變,該是何等哭天喊地之狀。可越國夫人,即便是哭,也哭得安靜。寧可忍至自殘,也不發一點聲響。只因她是他的妻,晉王府八抬大轎皇家御賜的晉王正妃,注定是不可與平日百姓相提並論的。皇家,哪怕是傷碎了心,也不得亂了禮儀落人笑柄。

趙璇兒心有怨,回想起那日允琪天真的面容,她便覺得有些愧疚。本不願多說,晉王卻揮揮手,讓她上前些。

南宮煜交代過,他醒來可別再提起少爺二字。此刻她該如何回答才好?「王爺,您剛醒,都沒吃東西。喝點湯吧?」嚨絕們說。

「什麼時辰了?」晉王冷冷問出聲。

「養兒之事,怎能全推于您一人承擔,我也疏忽了。」晉王為她拭去臉上淚水,語氣輕柔道。

趙璇兒趁著越國夫人分心的空隙,找準位置一閉眼,生生將夫人右手的指甲系數自傷口中拔出。扯破傷口,又是一陣猩紅四濺。怎麼也是一家人,趙璇兒也耐不住留下了淚。越國夫人似乎並未在意手上傷痛,也許手上的疼與她胸口那剜心般的痛是無法相提並論。晉王拍著她的背脊,任由她哭著,嘴邊不停的說著「元卿,是我對不住你。」

她倒是梨花帶淚,一臉憔悴樣兒。發鬢高高挽起,兩朵純白茉莉點綴著,飄逸如絲般長裙及地,雖衣著無可挑剔,趙璇兒卻總覺得這身裝扮並不是純粹為吊唁而來。

夫人躺在主屋床榻之上,屋里一個伺候的丫頭也沒有,該是全給夫人打發了。晉王命趙璇兒在門邊候著,自個兒走了進去。挑開層層覆下的床幔,卻見那莊嚴女子毫無生氣般倒在床上,滿臉淚痕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悲傷,眼窩深陷紅腫,怕是一宿未合眼,落淚至天明。發絲胡亂散開披于床邊,一身錦衣也都泛起皺褶,十指尖甲深深插入掌心,血已凝結,指甲與傷口粘合一起,床邊血跡斑斑。

忍著淚,雙手有些顫抖。抬起那血肉模糊的芊芊玉手,奈何那血凝于傷口周圍,若此刻要清淨傷口包扎,便要將指甲先抽離傷口附近。那勢必,又是一次鑽心入骨的痛。

「入棺了?」他的聲音帶著些微微顫抖。

晉王雖是讓她攙著,可趙璇兒完全不用使力。出了懸崖處,才覺著那連綿哭聲然是比之前響上許多。淒絕婉轉,多有聞者傷心之意。

越國夫人本是毫無反應任由晉王托起抱住,可听他此言,似得大赦般將臉埋于他胸見,嚎啕大哭。哭聲淒慘,肝腸寸斷。

嘴角隱約上揚,假左馨璇回過身來至趙璇兒面前走過,擦身時,還對她報以抱歉一笑。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越國夫人終是停下了哭聲,軟軟靠于晉王懷里,一聲不吭。

晉王眼底,淒苦一片。卻在看見身前那小女子搖頭晃腦時,眼角化開點點欣慰。

晉王身上穿著的,仍是前天那青色長袍,顯然此時出門已是不合時宜了。趙璇兒打開櫃子,選了件淨黑外袍,正準備遞給王爺,卻件他已是背對自個兒,手臂攤開。

男女有別,這哪兒能隨便啊。趙璇兒暗暗嗔道。趕鴨子上架,趙璇兒只得將那淨黑長袍掛于手邊,繞過王爺跟前,替他解開紐子。好在有單衣隔著,即使褪下外袍也不用坦然相見。腦中回想起曾經那酒後赤膊的王爺,面上立刻羞赧一片,只好使勁兒搖搖頭,揮開那些個胡思亂想。zVXC。

「王爺,允琪本就與一般人家孩子不同。王爺是寄予厚望與他,打算將來讓他擔起這世子之位,繼承您的爵位與王府。如此一來,允琪自然不能天天浸婬于玩樂與依賴之中,該早些學著獨立堅強。這些,元卿都知道。只是允琪福薄,這孩子怎得好端端就」

趙璇兒嘗試著先將話轉移開來。

「王爺,元卿但有一事相求。」越國夫人出聲道。

趙璇兒好奇,稍稍往屋中探去,卻見越國夫人依著王爺,而受傷的手卻搭著假左馨璇之手。

這勢頭,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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