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065 賭誰救你

作者 ︰ 亂鴉

平城界碑被削去了半截淒淒涼涼地倒在那,一地狼藉,滿是殘肢斷臂,可見那一夜的惡戰,下手之人還真是發了狠,絲毫未曾留情面。

兩名青衣打扮的童子下了馬車,二人唇紅齒白,生得十分俊俏,卻能面不改色地自那一地殘肢斷臂中走過,經過上午的太陽暴曬,這些尸體殘骸都紛紛發出了一陣臭味,二人游走了一番,回到馬車前,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朝車內的人道︰「主子,沒有一個活口。」

那輛馬車厚重華貴,兩匹駿馬體態優美,高大健壯,比之追月,竟然也絲毫不遜色幾分,車上青幔翻飛,隱約可見車內那半躺半臥懶洋洋的身影,那人一席金色華袍,卻穿得衣衫半敞,腳下一左一右跪坐著兩名同是青衣打扮的童子,一下一下地為他錘著腿。

听了馬車外那兩名童子的稟報,男子微微側起身子,一只手支著腦袋,眯了眯眼楮,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幔簾外黑壓壓的一片殘肢斷臂,那臭味燻天,令他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掩住了鼻子,那一下蹙眉,端的是美若西施,俊比潘安,令看的人都不禁要神魂顛倒。

馬車內終于響起了男子懶洋洋的聲音︰「臭,真臭。」

那兩名童子掩嘴偷笑,霎時間面色微紅,天真爛漫地提醒道︰「主子,咱們好不容易訓出的獵狗都讓人給殺了,您怎麼不難過?」

「嗯,是有些可惜……」那被喚作主子的男子竟也十分好脾氣,認真地反思了起來,然後便見到一只縴細修長的手指懶洋洋地掀開了幔簾,雙目狹長上挑,笑吟吟地望了出來,霎時間璀璨如星,眸光頗為無辜地埋怨道︰「他們卞國人,怎的都這麼粗魯?」

童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論雅致,這世間自然是無人能比得過他們家主子的,便道︰「主子不高興,不如我等去將那殺了咱們這麼多獵狗的人抓來,讓主子出氣?」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建議,那男子頓時笑了,笑起來,便仿佛一陣暖風撲面︰「這孩子是個狠角色呢,你們可別和她打起來。」

「主子知道這人是誰?」童子面上好生佩服。

男子又懶洋洋地躺了回去,似笑非笑︰「是個貴人兒,秦燕歸這樣小心翼翼護著的人,一定很有意思,你二人且去將她請來,好生請來,別嚇到了人家。」

那意思,便是不能動手,得文雅著來了?

「若是那人不肯該如何?」童子問道。

男子半支著腦袋,認真地想了想,笑咪咪道︰「那便坑蒙拐騙,將人給忽悠來。」

男子話音剛落,那馬車外一陣風聲閃過,青影也跟著一閃,哪里還有那兩個童子的影子?男子嘖嘖了兩聲,直抱怨那兩名童子太過心急了些,這天這樣熱,跑得這樣快,回來時,那身上必是要臭烘烘的了。

「主子?」車內的童子出聲問道。

男子懶洋洋地躺了回來,半眯著眼楮,唇畔含笑︰「回莊。」

「是!」童子脆生生應道,換了一人頂替了先前那兩名童子的位置,鑽到外頭驅趕起馬車來了。

……

秦滄走後,無邪便也起身隨意用了些秦滄留下的干糧,這才恢復了些體力,忽地頭頂一陣隱秘的風聲閃過,無邪的身形一頓,眉間微蹙,眼底霎時閃過一抹凌厲的寒意來,可她的面上卻是一陣沉靜,明知不速之客到來,卻似乎並無心急或驚慌之色,手指微動,將手中剩下的干糧掰成了兩半,咻地一下離了手。

「哎喲!」

就在此時,無邪便見兩道青色的影子自帳頂摔了下來,大概是摔疼了,那二人直抽著涼氣紅了眼眶模著,似乎被摔得一時起不來。

無邪神情不變,眼前的這兩名童子看起來與她年紀相當,生得粉女敕俊俏,對于她粗魯的行徑一陣抱怨,無邪也只垂著眼簾,靜靜地看著他二人不語,被她這麼一看,只讓人覺得這四周似乎也頓時降了溫一般,二人抖了抖,終于安靜了下來,抬頭便見到那樣一雙漆黑的眼楮正靜靜地看著他們,這一看,便不由得愣住了,那雙眼楮的主人,論樣貌,比起他們來,竟然也絲毫不曾遜色,可……

一陣臭味襲來,是血腥味混合著汗味,二人皺起眉來,直捏著鼻子,看著無邪的目光也變得激憤了起來︰「怎麼可以這麼臭!」

主子愛干淨,他們自然也極其重視容貌,他們從來不曾見到,有人明明生了那樣一副好皮囊,卻要把自己折騰得這樣臭氣燻天,狼狽不堪,這簡直是天底下第一惡行,泯滅人性,該天誅地滅!

無邪的脾氣卻不似這二人這般浮鬧,她的嘴唇緊抿,態度顯然冷酷了不少,半晌,才不輕不重地出聲︰「你們是誰。」

二人這才猛然記起自己的來意,忙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然後翩翩有禮地朝無邪作了一個揖︰「這位公子,我們家主子有請。」

無邪不語,心中卻是在迅速思量,不知他們家主子是誰?她若想走,這兩名童子自然不能攔得住她。可這兩名童子……無邪看得出,他們並非尋常人家的少年,雖看似舉止荒唐,但卻也是深藏不漏的人,他們家主子,必也並非常人,她昨夜方來,今日秦滄前腳剛走,他們竟已尋上門來了。

見無邪不語,二人自然知道沒那麼好哄她走的,便笑道︰「這位公子,我們家主子說了,今日請您,您若不願賞臉,我們也不得勉強,可他日,您自然會自己尋上門來。听聞燕北軍和宣王等人已經入了城,城中無糧,舉目望去,有沒有援兵卻還不得知呢。若是這所謂的叛軍真的是些游兵散勇,那倒也不足為懼,憑宣王的手段,再加以五千的燕北軍精兵,平叛自然不在話下。可若這些叛軍……」二人嘖嘖了兩聲,嬉笑︰「城內無糧,宣王等人被困平城,與等死無異。」

若這些叛軍,根本並非散兵游勇……

無邪面色微變,這神情的變化,似乎正中了那二人的下懷,他們也不催,只笑咪咪地等著無邪的回答。

無邪自然知道,秦燕歸既然早知平城是個陷阱,當然也知道,建帝又哪里會派援兵來助他呢?可即使明知自己的父皇也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就算前方是陷阱,他除了往里跳,並無他法。無邪心中苦笑,建帝這是在逼他反?

他若是不反,前方便是一場惡戰,縱使僥幸能活,他又還能剩下些什麼呢?建帝忌憚他,自然只有令他一無所有,做個閑王,才能令自己安心。他若是反……不,秦燕歸城府極深,又是個野心勃勃之人,他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見無邪面色松動,那童子笑嘻嘻道︰「我家主子請公子一敘,必不讓公子後悔。」

「也好。」無邪忽然抬唇輕笑,那一瞬間,雙眸清亮,看得對面那二人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那請公子服下此物。」那兩名童子一听,立即喜滋滋地從懷中掏出了一顆指蓋大小的藥丸,欲無邪吞下。

那藥丸通體漆黑,可卻隱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並不難聞。

無邪沒有動,只眸光微凝,那二位童子忽然想起眼前這人可是那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呢,不禁一陣惡寒,哆嗦了一番,流著汗解釋道︰「公子莫疑心,此物與身子無害,只令公子數日之內手腳無力,發威不得罷了,等時日過了,公子自然恢復如初。我家主子乃文雅之人,武不能縛雞,手不能拿刀,我等帶公子回無量山莊,自然得保證公子不會拿我家主子開刀才好。還請公子莫要為難我們了。」

無量山莊……卞國與北齊疆界孤零零杵著的一座山莊,听聞這莊中主人,卻是行蹤莫測,未曾有人見識過他的面貌,只听聞那莊中皆清一色的童子,各個唇紅齒白,貌比潘安,卻又是各個深藏不漏的,眼下看來,傳聞似乎不假。至于那山莊主人……

無邪抬唇,接過了那藥丸,十分利落地服下,幾乎不需片刻,便已察覺體內失力,正常行走倒是無礙,只是若是走得快些,怕是要感到吃力。

見她吞了那顆藥丸,這兩名童子方才松了口氣,就像老虎被拔了牙一般,這下他們終于開始膽大起來了,摩拳擦掌,取了帶子將無邪的眼楮縛上,頃刻間,無邪便察覺眼前只余黑暗一片,由那二人輪流扛在了肩上,耳畔呼呼的都是風聲呼嘯,大半日的光景,他二人輪流扛著她,不曾有片刻休息,似乎這才終于到了那所謂的無量山莊,將她放了下來,松了縛住她眼楮的帶子,恭敬道︰「公子,請。」

無邪霎時睜開眼,便被那發亮的夜明珠發出的光芒給刺了眼,不禁抬起手擋住了光芒,良久,才方才適應了些,松了手,便見眼前竟是一方巨大的溫泉,那溫泉正騰騰地向上冒著霧氣,四下以白玉雕漆,整個沐浴之地顯得極盡奢華,竟比起皇宮來也絲毫不差多少,唯一不同的是,這浴殿之內,正清一色地站著十幾名與先前那兩人一樣的青衣童子,論面貌,各個皆是俊俏無比,正恭恭敬敬地看著她,朝她作揖。

想必這里便是無量山莊,果真是奢華之地,一路上她被覆著眼,雙腳都不曾著地,自然辨不出這山莊的位置,只怕這山莊本也是隱秘得很,否則那帶她來的兩個童子也不會如此小心了。

「公子,待你沐浴過後,我家主子自然會見你。」好心的童子見無邪面色有一瞬的茫然,便輕聲提醒道︰「我家主子是喜干淨之人,見不得別人一身臭哄哄的。」

言下之意,無邪這一身臭得,已經讓人無法容忍。

「也好,你們出去。」無邪本就是養尊處優長大的,這靖王世子的身份亦不簡單,這一句簡單的話,竟然威嚴得很,十分有皇家貴冑的派頭。

眾人一想起,這位小祖宗可是被主子請來的那位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她這一身臭哄哄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滿身沾的都是血,對無邪不禁有些後怕起來,她開口了,自然不好不听,便紛紛退了下去,就連那兩名帶無邪來此的童子也不例外,待他們退出去之後,方才記起,不對啊,他們已經給她吃了那顆藥丸,此刻的秦無邪只有走路說話的力氣,哪里有殺人的力氣,他們這是在怕什麼啊?

……

那清一色的俊俏童子紛紛退了出去,整個浴殿頓時間清靜了下來,無邪抬頭望了眼那瓖嵌在玉璧上發光發亮的夜明珠,不禁蹙了蹙眉,太亮,晃眼。

這些童子們退出去之前,已給無邪留下了一身干淨的衣衫,無一例外,亦是青色,竟將她也當作了他們這些無量山莊的童子的一員?

抬了抬唇,不知是諷是笑,無邪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清理了一番,卻不曾換上童子為她備好的青衫,又著了自己那一身臭哄哄的血衣,起身,往外走去,拉開了門。

守在外面的童子見了她仍舊穿著自己的舊衣,不禁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回過神來了,低下頭道︰「公子,請隨我們來。」

無邪沒有異議,想來他們是要領她去見這所謂的「主子」。

果然,這里的童子將她領導了一扇木門前便停住了,不再往前走,躬身道︰「公子往里請,我家主子在里面等您。」

無邪不疑有她,她入了那扇門,人才方入里,身後的門便又被帶上了,這扇門里面,入眼的便是霧氣繚繞,嘩啦嘩啦還伴隨著從未停歇的流水聲,巨大的屏風橫在她面前,原來是出了浴殿,又入了另一個浴殿。

無邪繞過了屏風,往里走去,腳下不禁忽然停滯住了,眼神微滯,面上終于有了一絲除卻從容鎮定之外的表情,只見那溫泉潭水中,正緩步邁出一道修長卻*的男子的身影,那男子身量修長,身材精瘦,膚色卻是白皙的,濕漉漉的長發也正嘀嗒嘀嗒落著水,兩側各有一名童子正拿著干布為他擦拭身上殘留的水珠。

無邪神色微愣,猛然意識到眼前的男子正一絲不掛,她的神情頓時有些窘迫起來,別過臉,心中有些氣惱,卻也不得發作,她若知此刻的他正在沐浴,是斷然不會進門的,也不會看到這樣觸目驚心的一幕,但她本就是「男子」,這浴殿之內,加上那*著的男子與正在侍奉他的童子,無一不是男子,她這火氣,自然也無處可發,總不能斥他恬不知恥?

那男子亦不理他,悠悠然然地在童子的侍奉下窸窣地穿好了衣衫,待穿好了衣衫,他才揮退了侍奉的童子,懶洋洋地環著手,轉過身來,雙眸含笑,猶如春光融融地看著無邪,只是他那垂在肩上的發絲還未干透,凌亂地散落,更將他身上那邪魅之氣散發得淋灕盡致。

見無邪竟仍是一身髒衣,那男子不禁有些詫異,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不換衣服,還是那樣臭?」

無邪蹙眉,知他已換上衣衫,這才將目光淡淡地投放在他身上,面上有傲氣︰「我乃靖王世子,身份尊貴,豈能與你莊上的童子穿一樣的衣衫。」

「嗤!」那男子忽然噗嗤一笑,脾氣卻極好︰「原來如此!靖王世子……莫不是最近名聲正如日中天的紅人兒卞國皇室正統的靖王世子秦無邪?怪了,那卞國的老皇帝怎麼還能容你活著呢,怎不斬草除根?你又怎把自己的身份告訴我了?你難道不知道,眼下你這靖王世子可是炙手可熱之物,讓有心人听去了,掠奪了你,心懷不軌可怎麼辦?」

無邪勾了勾嘴角,氣定神閑地睨著他︰「你若不知道我是誰,請我來這里做什麼?」

男子一愣,眼眸閃過一抹異常的光芒,笑了起來︰「你真聰明,也難怪,听聞卞國老皇帝把你丟給了宣王秦燕歸教養?他教出的人,果然非同尋常。我與秦容那小子做買賣,與宣王秦燕歸作對,真是虧了。沒想到會遇上你這小煞星,把我的人全給殺了,一個也不留,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麼如此心狠手辣?太粗魯了……」

又是頗為不滿的抱怨,似乎是希望她下手時好歹也溫柔一些,莫把人肢解得連四肢都不齊全了。

無邪心中心思百轉,方知那攔她去路的竟然都是他的人,如此說來,平城這陷阱,與他也有份了?

似乎是知曉無邪在想些什麼,那男子笑道︰「如今我真的有些佩服起秦燕歸的手段了,他還真沉得住氣,此人太可怕了,與他作對不好。」

無邪眸中目光一閃︰「你若想解平城之困,只怕只需動動嘴的功夫吧?你究竟是誰!」

「果真聰明!」他贊許無邪︰「我自然是不願意與秦燕歸作對的,可我與人做買賣,講究誠信,要出賣我那老朋友秦容,總得得到些好處才好。不如你我打個賭?秦燕歸若是知道了,你讓我的人給虜來了,你猜他會守著平城,還是冒險來救你?我听聞卞國太子亦對你極好,我們猜猜,誰會先來救你?你且放心,你只需在此陪我幾日,靜觀其變就好。

我們來看看……誰更在乎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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