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112 喚之少主

作者 ︰ 亂鴉

永不相見……好自為之……

無邪怔怔地站在了原地,腦中反反復復地重復著他的聲音,像是要就此深深地嵌進了她的腦仁里一般,何止是她啊,所有人都為秦燕歸的反應感到不可思議,這一瞬間,她已經想不動了,也站不動了,只能愣愣地點了點頭,順應著他的那句話,當沙啞的聲音從無邪的喉嚨里發出時,將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好……」

這夜風太肆虐了,這夾雜著雨水的風雪,沁涼到了骨子里,有點冷啊……

事情忽然發展成了所有人沒有料到的方式,直到無邪那一句「好」,從喉嚨間溢出,秦燕歸這才緩緩地抬起了嘴角,點了點頭,再也沒有說什麼了,也再也不囑咐她該如何,不該如何,就像對待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般,他甚至沒有回過頭來看她,那一下微微的點頭,大概也只是作別吧,然後抬步,在這森冷的夜色中,走遠……

惟有那被風吹得鼓動的寬袖在他身後翻飛,無邪心中,有一瞬的沖動,想要上前拽住它,就像無數次她曾拉住他的袖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般……

她是仰望著他長大的,他待她的教導很嚴厲,亦兄亦父,可他的性子一向寡淡,她很少有機會能夠看到他真的生氣嚴懲她,他也不是待她不好,至少在別人看來,宣王如此優雅,溫潤,淡漠,他待她算是好的了,年幼時,他有時會在這樣的冬季里,走在她的前面,腳底下結了冰,她走得很緩慢,他沒有回頭,但會放緩了腳步,讓她趕上他,她年幼時體質並不那麼好,太冷了,便會凍僵,手腳總是冰涼的,有時候甚至會麻木,動作便顯得笨拙起來,總也跟不上他,他便牽起了她的手,一大一小,緩步走著,在別人看來,他的確是個稱職的好老師,悉心教導她,陪伴她成長,待她亦算極好,可只有她知道,秦燕歸是個像天鵝一樣寡淡謫仙一般的人物,他待她是好,可即便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他牽著她的手,她也從來沒有一次感覺,自己曾靠近過他,他總是,讓人覺得遙遠,永遠不可攀附的遙遠。

然則這一回,是真的遠了,遠到,她的手腳又僵住了,極冷,連他的袖子都抓不住了,且是再也抓不住……

秦燕歸的舉動,令秦滄亦是驚愕,就這樣……讓小無邪走了?

就像做夢,可這夢,讓人越發生疼,一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好像這一回,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回來的那種,三哥的那句「永不相見」,或許已經是他給無邪最後的忠告了,下一次相見,三哥待她,必不手軟……

小無邪從小養尊處優,他疼她自是不必說的,就是三哥,亦是親自守護著這個孩子長大的,如今真的要讓她走?走了,無邪又能去哪呢?如今的形勢如此緊張,無邪的處境更是危險,秦滄很清楚,無邪此去一走,三哥便再也不會守護她,疼惜她,這一回,三哥是真的,再也不管她了嗎?

「三哥……」秦滄只知,不能就這麼讓無邪走了,分明是自己守護著長大的孩子,三哥怎麼會忍心,真的不管她呢?即便她再任性,再令他失望,可三哥,也從來不曾真的要棄了她啊……

秦燕歸的腳下頓了頓,微微側過了頭,那淡漠的側臉線條,融進了這冰冷的夜色里,就連唇角的淡笑,也總是讓人看了心寒。

「三哥,不能放……」

「老四。」秦燕歸打斷了秦滄的話,然後淡淡掃了眼那些還有些猶豫沒有動作的暗衛︰「放她走。」

這一回,沒有人敢再次忤逆秦燕歸的意思了,只因那波瀾不驚的語調中,再也沒有溫柔,余下的,只有無窮無盡,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些將無邪他們困住的人,沉默地為他們讓出了一條道來,就連容兮,亦是安靜地退到了一邊,顯然是再也沒有要阻攔他們的意思,無邪挑了挑唇,可臉色,卻蒼白到了極點,那一瞬間,她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何笑了,或許,不必動手,就能離開,對她來說果真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她唇角的笑意,淺淡又澄澈,可此時的無邪,卻是再也支撐不住了,就那樣含著連她自己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笑意,闔上了眼楮,徹底傾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衛狄沉默地抱起了渾身僵硬的無邪,像只護犢的獸,即便渾身戾氣,眸光嗜血,可唯獨在無邪面前,溫順又小心翼翼,洗盡了一身的戾氣,只寸步不離地守在了她身邊,將她帶離,這個令她遍體鱗傷的地方。

……

四季不滅的蒼勁青松,傲然地與這厚厚的積雪作著斗爭,放眼望去,整片林子,都是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四面青山,也都紛紛覆蓋上了皚皚白雪,從天到地,沒有一處不是雪白,這場大雪,已經下了整整一個月了,也就是今天,才好不容易出了一點太陽,停了風雪。

雪地上,有不怕冷的雀兒蹬蹬蹬地跳躍著,在雪面上留下一躥躥細細的痕跡,一只雀兒跳上了枝丫,一個不穩,一骨碌地掉了下來,像顆球一樣滾了好遠,也將那枝丫壓彎,抖了抖,簌簌地落下一大片積雪來,展露出了青松原本的幾抹頑強的綠色。

這片林子的不遠處,有片湖,于群山環繞之中,湖面早已結冰,湖岸上有座茅草屋,很簡陋,屋頂同樣被皚皚白雪覆蓋,整座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沒有亭,沒有停泊的船只,唯有正中央,正盤腿慵懶地坐著一個男子,那男子的年齡難以看清,只知他身上穿著雨簑,頭上戴了一頂斗笠,面前挖了一個冰窟窿,無孤舟無竹簍,只有一人一桿,獨自垂釣。

四下無人,那魚竿似乎往下沉了沉,那道好像已經石化了的一動不動的身影,終于有了動靜,揚起,甩起了一大片水花,像是下雨了一般,那從寒冰底下被人拎起來的魚,被甩到了半空中,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度,那垂釣之人倏然起身,不曾尋竹簍,只隨手扔出了自己頭上的斗笠,在半空中旋轉著飛出,接住了那落下的魚,與此同時,他那滿頭白發,亦霎那間如風一般,飄散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灑月兌清俊的臉。

「既然來了,就清一清魚鱗吧。」秦臨淵飄飄蕩蕩地站起了身,即便穿著一身簑笠,竟然也絲毫不折損他慵懶卻又無拘無束的瀟灑氣度,可他說話時,那骨子里的尊貴和不容置疑,又令他在說出這樣驅使別人的話時,顯得那麼理所當然,挑不出毛病來。

秦臨淵一貫閑雲野鶴,作風風流瀟灑,自然是說到做到,他的話音剛落,那盛著魚的斗笠,便嗖地一下自他手中月兌手,以破風的速度,準確又迅速地飛了出去,就在此時,湖岸上忽然現出了一道黑色冷峻的身影,手心一張,身子微側,便接住了這朝他面門打來的斗笠。

接過了斗笠和魚,衛狄微微蹙眉,可妖冶的紅瞳里,卻沒有絲毫惱意,此時的他,渾身肅穆之氣,唯有到了這里,冷硬剛毅,才化作了稍稍的溫順柔和。

秦臨淵月兌了斗笠,隨意地丟在了地上,他穿得很少,紅衣白發,在這皚皚白雪中慵懶地站立著,像是從畫中走來一般,寬大的袖子被他隨意地卷到了小臂上,衣衫也是寬寬松松懶洋洋地披著,白色長發也絲毫未束,這副太過隨意的模樣,卻不讓人覺得有何失禮,只此人一向瀟灑不羈,無拘無束,行事隨性,縱是他穿得單薄,長發未束,這鮮明的紅與肆意的白,始終讓人覺得天光失色,驚艷世人。

把魚丟給了衛狄,秦臨淵也不再管了,悠悠然然地邁著清閑的步子踏在冰面上,向前走去,也不管那個被他使喚了去清魚鱗的人,仍蹙著眉站在原地沒有動。

見他走了,衛狄也只好收好了魚,拎著他的斗笠,隨著他向前走去,此時的衛狄,渾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的凜冽之意,那尖銳又稜角鋒芒的戾氣,竟已被他不動聲色地收斂了起來,一夜之間像變了個人一般,沉穩,又暗藏鋒芒。

不知他是從何而來的,膚色比之前又黑了許多,眉目也更加稜角分明,即便不曾說話,卻已讓人先畏了三分,但很顯然,像秦臨淵這等風姿絕世不受羈絆的人物,就算是見了衛狄,也能十分自然地使喚他。

「她為何還是不醒。」

這是衛狄今天來這的第一句話。

秦臨淵漫不經心地放下了自己原先卷起的袖子,嘴角一揚,笑了︰「淵雖生性憊懶不成器,可做不得的事,便是你以身家性命交換,亦不會輕易點頭,至于我點了頭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話。」

這樣自大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又莫名地讓人心悅誠服,這個人,雖生在山野之間,來去自如,不理俗事,只沉浸于風月,嗜酒如命,又廣交了天下好友,可他身上貴公子的氣派,仍是每每讓人覺得,就是再自大狂妄的話從他口中說出,都是理所當然讓人臣服的事。

衛狄皺了皺眉,不再說話了,他對秦臨淵還是有所忌諱的,當日他帶著渾身都已經僵硬了,甚至連氣息都幾乎漸漸消無的無邪離開了皇宮,離開了卞京,就是這個滿頭白發的男子,帶著一頂斗笠,一身紅袍,自那夜里緩緩走來,好像早知他們會來一般,只說了一句,「你們終于還是來了,這孩子到底還是沒有听我的勸,忘了我曾給她的錦囊」。

秦臨淵答應救無邪,可也有條件,既是信他,就必須全信他,無邪是生是死,全由他說了算,如何救治她,也由他說了算,自那以後,衛狄便走了,只是每隔幾日,仍會回到這座立于湖岸的茅草屋,將秦臨淵使喚他尋來的各味奇珍藥草留下,便走。

但如今,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無邪仍然未醒,衛狄這才不得不對秦臨淵能否真的救得了無邪,起了質疑,不料秦臨淵那一番話,未見得他如何作態,他眉眼間,便有自信剎那間流溢開來,令衛狄別無他法,即便是為了無邪,也只得信他,任由他使喚,秦臨淵要他尋的每一味藥材,都是天南地北南轅北轍,每一趟,他都是星夜不寐,馬不停蹄地尋來。

隨著秦臨淵來到茅草屋內,那清瘦的人兒,安靜得容顏,只像是睡著了一般,無邪怕冷,可這茅草屋不比她的王府,也不比宮里,連個暖爐都沒有,可縱是如此,她的臉色也不見蒼白,比先前也紅潤了許多,許是衛狄找來的那些奇珍藥材起了作用,可即便如此,已經月余了,她仍是一次也未曾醒過,衛狄沉默著看著無邪,始終沒有說話,只那雙紅眸,炙熱純粹得,像是守護至寶的獸。

秦臨淵是沒有允許衛狄近無邪身的,對此衛狄雖有疑心,卻也不曾忤逆過,畢竟秦臨淵此人,脾氣古怪,他治病救人的方式也極為古怪,在無邪醒來之前,他對秦臨淵總是退讓三分。

衛狄一手拎魚一手執著秦臨淵的斗笠站在那,也沒有真的听秦臨淵的話去清理魚鱗,秦臨淵也沒有理會衛狄,他隨意地攏了攏自己的衣衫,來到無邪的身旁,修長的手指十分熟捻地執起無邪的手腕把了把脈,便又隨手給塞回了被子里。

「如何。」衛狄問。

秦臨淵不答,只是悠然地走到了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一杯茶飲盡了,這才漫不經心地道︰「護住心脈,已是不易,你尋來的奇珍藥草,功不可沒。」

秦臨淵這麼說,已經算是客氣了,他剛見到無邪時,無邪儼然就是一個死人了!身體僵硬,連氣息都沒有人!這孩子體內的真氣,曾經爆裂亂竄,與走火入魔無異,全身經脈受損,簡直是要廢了自己,所幸讓人阻止得早,雖重傷了她,卻及時令她渾身亂竄的真氣盡散,保住了一條命……

保住她一命的那人……秦臨淵抬了抬唇,眼中難得地,也露出了絲佩服之意來,如此當機立斷,下手毫不留情,卻能決斷地護住了她的心脈,方才令她有了一線生機,並非常人能做得到。

判斷力之準確,動手之狠心,決斷之迅速……這世間,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人了……

秦臨淵掃了眼仍舊未醒的無邪,十分自然地吩咐衛狄道︰「雁蕩山北,一味見血封喉之毒,喚之鳩,去取來吧。」

秦臨淵救人的方式古怪,衛狄早已領教,就算他讓自己尋來的是天下至毒,這一回衛狄也不曾有絲毫懷疑,他的目光深深地凝了無邪一眼,然後收回目光,將手中之物放在了門口,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猶豫。

離開秦臨淵的住處,衛狄便直朝雁蕩山的方向而去,去尋那一味所謂的「鳩」,正欲翻身上馬,這茫茫一片雪白中,一簇嫣紅深深刺進了一株青松的軀干之中,衛狄的腳下頓了頓,上馬的動作便也停了下來,覆手而立,一雙妖冶異常的紅瞳中,霎時間閃過了一抹冷冽,那壓抑的戾氣也剎那間迸射開來︰「出來。」

衛狄的話音剛落,這杳無人煙的茫茫白雪覆蓋的天地之間,忽然閃出了幾道黑影,就矗立在衛狄的身後,刷刷跪了下來,似乎對他極為恭敬,可若說恭敬,卻又不盡然,否則衛狄見到他們,眼中也不會閃過那抹只有見到敵人才有的冷冽和戾氣。

「是誰讓你們來的。」很顯然,衛狄雖滿眼殺意,可在面對這些人時,仍然是生生壓抑住了那股嗜血的厲色。

那些黑衣之人,在衛狄赤紅的瞳眸注視之下,紛紛低下了頭,顯得異常恭敬,可越是這副模樣,便令衛狄越發不耐起來,顯然見到他們,並沒有絲毫心情悅然之意。

「少主,您這是要去哪。」那為首的一名黑衣人問衛狄。

衛狄眉間一皺,背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成了一個拳頭︰「退下。」

一聲一個「少主」,可他令他們退下,卻無一人听命于他,衛狄忍不住笑了︰「很好。既然你們眼中無我,往後也不必喚我這一聲‘少主’了,擔不起。」

「屬下不敢。」黑衣人將頭埋得更低了,神色敬畏,卻仍無要退卻之意︰「少主您一意孤行,不務正業,主子知道了,定要大發雷霆。眼下卞國內亂,建帝醒來,秦燕歸與秦川二人正是狗咬狗的時候,帝王劍也已現世,秦靖獨子也在少主您的手中,正是發兵的好時機……」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腹黑小皇“叔”最新章節 | 腹黑小皇“叔”全文閱讀 | 腹黑小皇“叔”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