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風 第三十六章 一步之遙

作者 ︰ 小丁力

開皇元年,大隋使者,相州總管、上柱國大將軍尉遲迥幼女,尉遲瑤姬于西梁武威殿上做舞一曲,如飛天臨世,妖魅眾生,又一次證明了自己大隋雙絕的名頭得之不虛,也引得不知多少西梁官員自此不再觀歌舞,納舞姬。

乃至幾十年後,西梁這塊地界上,還有不少白發發蒼蒼的老婆婆,念著當年那位讓自家老頭子徹底對西梁女子絕望,而收了花花心思的女子,甚至有建祠上香者,祠曰︰歸心娘娘廟。

不過同時,也直接導致了她命運的轉折。

這小妞真他媽好看。

柳隨風激動了,這位南北朝白富美,雖然依舊有著任何朝代白富美都不可避免的缺點,比如驕傲、無腦、蠻狠和自己為是等等,但是白富美就是白富美,不可否認,身著輕紗長裙,華夏霓裳的尉遲瑤姬,根本不是後世那些滿臉化妝品,靠炒作作秀上位的所謂美女們能比的。

「眾卿……」

蕭琮最先回過神來,朝尉遲瑤姬頗為贊賞的點了點頭,然後拖了一個長音道︰「尉遲翁主舞藝天下一絕,今日看來,此言不實啊,何止是天下一絕,簡直可稱得上天人。相比之下,除非真個是天女下凡才能媲美了。」

「陛下說笑了,瑤姬技藝平凡,樣貌粗陋,只不過想拋磚引玉,得觀西梁才子風采罷了!」尉遲瑤姬不等蕭琮說完就接口言道︰「幸而未曾有甚差錯,不知哪位俊才能讓本翁主一飽眼福。」

說話間,一雙俏目卻在柳隨風身上飄來飄去。

柳隨風被她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就覺得骨頭都有些發酥,這狐媚子,接觸越久,越發現她似乎並不像一開表現的那般無腦,蕭琮一番話,其實是隱隱為後面的事打了伏筆,柳隨風估計再說下去,或許就直接一筆帶過,不出場比試了。

人間的舞者,和天山的仙女,自然沒有可比之處。

尉遲瑤姬居然不等蕭琮說完,就把話頭接了過去,以退為進,不讓蕭琮有開口提議取消比試的機會,這份老練自然,倒讓柳隨風刮目相看了。

不等皇帝說話,場間另一位身份最高的女人先開了口,皇後娘娘緩緩道︰「尉遲妹妹,一曲中三番變化舞勢,各勢均能舞到極致,真是令人刮目,更難得的是變化間流暢自然,毫無破綻,這便不是一般舞者所能及了,這倒是奇了。」

皇後頓了頓,好像在思考什麼,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應是尉遲家武風極盛,高手層出不窮,妹妹也練了一身好內功才可做到吧,這就對了。」

女人斗嘴,果然是不同凡響,皇後扯著扯著,就把話題又拖回了武道之上,似乎在說尉遲瑤姬今日跳舞乃是佔了自小習武的便宜,與一般舞姬相比,勝之不武,又好像在隱隱點出,你尉遲家武功再強,前幾日還不是在我西梁敗了個灰頭土臉。

尉遲瑤姬聞言果然臉色就有些變化,黛眉微微皺起,就要開口反駁。

柳隨風實在是懶得在听這些老娘們爭鋒相對的扯皮,跳了出來朝皇帝一抱拳,朗聲道︰「陛下,娘娘,臣會些鄉間粗鄙舞蹈,願獻上一觀。」

慕容皇後瞪了柳隨風一眼,心道傻小子,陛下和我這是回護你呢。

蕭琮卻點點頭,說道︰「今日殿中,本應為堂皇大曲,不過隋使遠來不易,看看我西梁風情,博得一笑也是好的。你有甚本事,只管放心使喚施展,朕這武威殿,便借與你半日。」

柳隨風抱拳應聲,對身邊伺候的馬良說了幾句,馬良點點頭示意明白,柳隨風道了聲諸位稍候,才一溜小跑出了大殿,朝宮人住的那一排瓦奔去。

上次柳隨風在校場讓尉遲瑤姬稍後,結果一下就消失了一兩個時辰,帶回來一截虎尾和一匹滿身傷痕的大黑馬,這次又急吼吼的跑了出去,蕭琮頓覺得好奇,招手喚來馬良,詢問了一番,馬良也不知道柳隨風干嘛去了,只曉得這幾天根據柳隨風給的譜子,讓宮中樂人演練的那幾手曲子,乍一看曲譜與音律不和,那幾個老樂師皺著眉頭研究了半日,居然真個演奏出來了,一听之下卻也別有幾分意味。

而殿里除了蕭琮、皇後、尉遲瑤姬寥寥數人,大多文武的此時依舊接頭交耳的討論適才尉遲瑤姬那一段飛天仙魔舞,說道興起,吐沫星子亂飛,有膽大的偷偷朝對面瞄去,卻看到那位大隋雙絕一對勾魂桃花眼正若有所思的盯著威武殿門外。

就在此時,守在殿外的一名內侍一臉詫異的跑到蕭琮身後,小聲說了兩句,蕭琮一點頭,示意開始。

場間禮樂戛然而止,片刻之後,又再復響起。

西梁乃至整個天下當時的禮樂,可以分為雅樂和俗樂,顧名思義,雅樂多用在朝堂之上,莊重渾厚,用調不多,多為黃鐘大呂,至高不過到姑洗、仲呂,且陽律居多,一般可定為國樂;而俗樂則是名間娛樂,還融合了不少胡曲風格,瑰麗華美,還夾雜著些雜氣靡音。

但此時響起的,卻與任何雅樂、俗樂都截然不同,鐘、磬、鼓、鈴和胡琴演繹出的一曲探戈,強拍細碎,弱拍平穩,節奏強烈,旋律活潑,情緒熱烈,單單一個起調,便讓場間眾人暮然回首。

尉遲瑤姬瞬間臉色忽變,驚異的望著殿冊那一排樂師,放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胡琴高調而內斂地引領旋律中,大殿外出現一名身穿燕尾服的白須老者,氣勢沉穩又不失風度的微微示意下,六對男女,各自虛握對方套著青紗的手,魚貫踏入殿中。

一入大殿,六對舞者如同綻開的花瓣,飄然分開,散之大殿,捉對起舞,這時才發現,這六對舞者,外形打扮各不相同,眼神姿態中,或冷艷酷傲,或嬌柔可人,或英姿勃發,或魁梧雄壯。

慵懶高貴中曲調中,裙角飛揚,端莊中更顯奢華,華裳英姿,儒雅中露著剛硬風度。

曲調一轉,激情陡現,若片刻前,那是晨起的世家少女對鏡梳妝,此時便如同熱戀深情,洶涌如滔。

若說天下男女外貌氣質有十分,則此時此刻,便有七分聚在這西梁武威殿中。

此時場間如同變陣一般,柳隨風摟著晴兒已經站在成為了花團的中心,動靜有致的步伐、左顧右盼的眼神、遙遠陌生的音樂,說不出的神秘,高貴的步伐和傲視一切的態度,仰首闊步中那番欲迎還拒的風情,糾纏不斷,矛盾而統一。

激蕩的旋律中,下一個旋轉前深深的吸氣,略帶不屑的眼神,剛柔並濟。

這一刻的柳隨風,是那個雄壯矯捷的金牌特工,與女間諜間激情四射而又相互挑逗,爾虞我詐;

是那個外表平靜的英俊殺手,內心卻充滿驕傲與智慧;

是那個餐廳中依靠味覺輕摟舞伴失明的退伍中校,暴戾自負卻正直博愛;

是那個庇護著一千一百條生命,在小酒館里揮灑自如的納粹黨人,成熟干練,風度翩翩;

這一刻,柳隨風用他金牌舞者的驕傲與舞技,向殿中所有人,展示了一個男人所能有用的全部風采和最強氣勢。

這,就是男兒本色嗎?

尉遲瑤姬看的痴了,多年來心底的那一灘靜水,在不知不覺中,泛起了幾絲漣漪。

看著與柳隨風相擁的女子,連她自己都未曾發現,一種叫嫉妒的情緒不知何時已然爬上心頭。

不知何時,舞曲戛然而止,六對舞者在白須老者指引下,飄然退出場外。

眾人此時還沉醉在之前的氣氛中,舞曲戛然而止,只覺得腦中的旋律揮之不去,悵然若失,放佛事之未完,尤未盡興。

永遠只差最後一步,是謂︰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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