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風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戰友

作者 ︰ 小丁力

虎豹重騎們從來像今日這般發現自己的想象力,原來是如此的匱乏。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天下居然有這樣一種步兵,可以在被自己的戰馬撞飛甚至從身上踩踏過去之後,搖搖頭又能晃晃悠悠的爬起來,哪怕手里的長兵器已經不知道飛刀何處,還能從腿上模出一柄看著就讓人發毛的鐵錘或者狼牙棒,然後狠狠的砸在自己的戰馬上;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天下居然有這樣一種步兵,可以被自己沖鋒中的大戟捅到後,一邊朝後退,一邊笑嘻嘻的反手一記鐵拳打過來;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天下居然有這樣一種步兵,他們揮動長兵器的力量,居然比自己連人帶馬沖鋒還要大;

那些奇形怪狀的兵器有一個統一的特點,就是奇重無比,只需要一下,一下就震斷自己被重甲包裹的兩排肋骨,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戰馬,則更加可怕,被鐵甲包裹著的駿馬挨了一下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往往臨死前,還會瘋狂的把背上的騎士甩出去;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天下居然有這樣一種步兵,他們渾身上下都是殺人的利器,手里的長兵器被撞飛後,腿上嵌著的武器開始發威,好不容易砸飛了他們短兵器,他們的盔甲的關節處,那幾根金屬骨刺更讓人心寒,甚至肩頭、前胸和背後的凶獸也不僅僅是擺設,總能以各種詭異的方式,給與他們最恐怖的一擊。

但是有一點,他們想到了,至少是曾經在有些戰場上見到過。

每一次見到這些畫面,都必然留給虎豹重騎最深刻的回憶。

被多次撞飛的刑天重卒,終于無法再爬起,當虎豹重騎以為,可以攻擊下一刻目標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催動,戰馬卻始終不受控制;

回頭一看,瀕死的戰士,正死死的抱住馬腿,全然不顧幾柄大戟,穿過自己盔甲最薄弱的地方,哪怕最後死去,他的雙手以特殊的方式,被自己牢牢的卡死在馬身上。

兩名虎豹騎軍官一左一右,爆喝一聲,同時出手,憑著明顯高出許多的個人武道功力,生生在一名重甲士的頭盔上,震開一道豁口;

在他們眼中,沒有盔甲的戰士,就不配稱之為戰士,未曾想到那名重卒,居然獰笑著,用自己的胸膛狠狠的迎上了一員軍官的大戟;

等大戟完全沒入他身體的時候,軍官也已經和他相隔不到一尺,他眼中露出得意的笑意,手中短錘,狠狠的刺進了軍官的面甲之中,一柄大戟連著兩人,轟然倒下。

虎豹重騎與刑天重卒,在外寨,發生了一次慘烈的交鋒。

雙方都是重甲精銳,本就極難殺死,而手中對普通士兵有巨大殺傷力的兵器,此時只能成為用來承載力量的載體;

往往收割生命,憑借的不是一刀或者一槍插入**,而是兵器和個人力量所帶來的巨大震蕩和沖擊,幾個人圍著一名敵人一頓狂毆的景象層出不窮,場上猶如開了一間巨大的鐵匠鋪,無數的工匠在里面趕工鍛造,重錘上下紛飛,發出震天的撞擊聲。

這一場廝殺極為艱難,區區不到兩百人,從晨間直直殺到下午時分,才以最後一名虎豹騎,被圍上來的重甲士淹沒,轟然倒地,而告一段落。

柳隨風已經成了一個血人,他手里提著一柄不知從哪隨手撿來的狼牙棒,棒上的尖刺早就崩飛了七七八八,光禿禿的棍頂上滿是刀砍斧鑿的戰痕。

「開門,救治傷病,清點人數。」

柳隨風沖著內寨聲嘶力竭的吼了一句,頓時覺得胸口燥熱無比,一口熱血就要噴出來,兩耳中嗡嗡作響,眼前景象人物不斷的晃動。

他恨不得立刻倒地睡過去。

柳家內寨的大門緩緩滑開,露出門後的景象來。

沒有嚴正以待的甲士,沒有刀陣槍林。

半夜被撤進來的賓客們,西梁舞院學生和一群僕役,不分男女,無論老幼,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有人雙手合十,在向上天為這群國家的士兵祈福,有人滿臉淚痕,有人睚眥欲裂。

西梁立國至今,未有外地入侵,今日就是保家衛國第一仗。

此時外寨看似平靜,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幾個漏網之魚,因此險地,眾人沒有經歷過,卻不知道其中險惡,看著自己的子弟兵血戰沙場,無不動容關切。

「軍中醫者、府兵前來,其余人等,嚴禁出門一步!」柳隨風和吳昊相互攙扶著起身,咬牙喝到。

他這一動,又牽扯了月復部的一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將軍!」終于有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哭個屁,當兵的護著你們老百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柳隨風瞪了他們一眼。

「讓開,讓開,擋路老子踹死你們!」麥鐵柱領著一群醫官和未參戰的府兵,拳打腳踢的在門口撞開了一條路,匆忙趕了出來。

「少主,咱回吧,打掃戰場的事,孫伯和長劍做就好了。」麥鐵柱滿臉愧色,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自責道︰「我犯了什麼失心瘋,要去和黑白兩人較那個勁!」

「打了就打了,沒什麼好說的,天下三聖地又怎麼著,就能在咱家耍橫了,打得好!」柳隨風勸了一句,然後搖搖頭道︰「我還不能走,先包扎止住了血再說。」

趁著包扎傷口的功夫,柳隨風忽然想起一事,微酸自言自語道︰「晴兒這丫頭,往日她最愛跟在我後面了,怎麼著,見我要了瑤姬,真個不理我了,連我要死了也不管。」

麥鐵柱頭也不抬,說道︰「看你沖陣,嚇暈了一遭,才醒過來,又見你手里提著個舉槌跟人狠狠對了一記,頓時又暈過去了,正送了寨子里休息調養呢,怕是等你回去,又要一通麻煩。」

此時有人來報,有一名重傷的刑天重卒,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要稍微移動,怕立刻就要喪命。

「有救嗎?」柳隨風低著頭問道。

醫官肯定的搖了搖頭,嘆道︰「五髒出月復,一半都裂了,神仙來也救不了。」

柳隨風雙目緊閉,面沉似水。

片刻後,他緩緩的睜開了眼,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點點頭淡淡的吩咐道︰「帶我去。」

柳隨風用帥劍杵地,在麥鐵柱的攙扶下,在一座斗塔下,見到了這名重傷的士卒。

他渾身的重甲,已經被擊碎了一小半,剩下的也已經扭曲的不像樣子,小月復處有一個巨大的創口,分明就是大戟橫向切割造成的,混著血的紫黑色的內髒從創口中流了一地。

他渾身上下不斷的有血和汗混合著滴下來,一張年輕而俊朗的臉,此時已經痛苦扭曲的可怕,唯獨一雙眸子,依舊明亮。

在他身邊,躺著幾具死去多時的虎豹重騎尸體。

見到熟悉的柳大帥,這名士卒嘴角喃喃的抽搐了幾下,想要說點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那眼神,絕望中又充滿懇求,讓人心疼的想要發狂。

柳隨風俯子,露出一絲溫和的笑,輕聲在這名重卒耳邊道︰「你放心,我知道。」

那名年輕重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點了點頭。

柳隨風壓抑著自己的淚腺,溫柔的拭去了這名重卒臉上的血漬,然後輕柔的幫他合上雙眼,月兌了了自己血污斑駁的帥袍,囈語著說︰「好好休息吧,安心的睡吧。」

然後從腰間,一寸一寸的抽出了帥劍。

一柄普通的三尺青峰劍,此時在四脈武者,躍如脈法高手手中,卻重逾山岳!

柳隨風如同一只受傷的雄獸,嘶吼一聲,手中寒光閃過,切斷了那名重卒最後一絲殘留的生機。

「兄弟,好走!」

外寨響起柳隨風撕心裂肺的吼叫,在戰場上空久久飄蕩不散。

許久,柳隨風紅著眼,又重新佔了起來,他像一頭受傷的凶獸,沙啞著嗓子說道︰

「你們給我記住,戰場之上生死別離,日後若有兄弟受了不治的重傷,抽刀送他一程,免得他受罪。」

「若是我,也一樣。」

蒼涼而深沉的戰歌,不約而同的從每一個活著的柳家人嘴里發出,在柳家寨上空,久久不散。

「誰雲無依,同袍同志」

「誰雲無靠,同來同去」

「誼如同生,情能同死」

「人如同母,同言同語」

「同仁同識,同行同起」

「同流同支,同情同意」

「同途同心,同馳同止」

「同源同愛,同仇同氣」

「怎麼了,為什麼唱這首歌,誰讓你們唱的!你們大帥呢!」

在雄渾的歌聲中,突然插入了一聲尖銳的女音,晴兒劈頭散發從內寨沖了出來,跌跌撞撞的在人群中四處詢問,幾欲癲狂。

「丫頭,這呢。」柳隨風見了晴兒,全身最後一絲力氣也像被抽空了一般,踉蹌著迎了上去,幾乎就要靠在她的懷里。

「少爺,少爺!」晴兒瘋了似的沖了過來,也不嫌柳隨風渾身血漬汗臭,緊緊的摟住了他,擁他入懷。

麥鐵柱等人默默的走開,去做擅後事宜。

在戰場一旁的木屋前,一男一女相擁而坐,這一瞬間的柳隨風,不再是一個高手,更不是什麼殺伐果斷的領軍大帥;

一陣風不知從何而起,在柳家寨的上空輕微的嘯聲,像是在為飄散的靈魂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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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終于搞出來一章,晚上還要繼續開會,要是遲了就夜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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