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17世紀的純金座鐘上過發條之後,又開始滴答滴答的走起來,很準時,只是鐘擺的機件發出的聲響有些渾厚沉悶,似乎已經蒙塵多年。維勒安剛剛用十萬馬克的低價把這座鐘買下——如果是在俄國以外的地方,這筆錢連這座鐘本身使用的黃金的價值都不夠。
「閣下和阿列克謝耶夫大牧首是什麼關系呢。」維勒安鑒賞著文物,向身旁的老者詢問道。當他看到這座座鐘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的身份不一般了,「你們的膽子很大,為什麼又這個把握覺得我不會出賣你們。很難想象像你們這樣的警覺性也能在布爾什維克的眼皮子底下活那麼久。」
「不是我們不謹慎,而是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賭一把,至少還有薪盡火傳的可能,如果放棄的話,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覺得……你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比較好,而且我不認為,失去了傳教的權利就會導致世界末日……‘那就什麼都沒有了’,有那麼夸張麼。」
「當然!不要懷疑我們的決心,好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謝爾蓋耶維奇,基輔教區牧首。我是在阿列克謝耶夫大牧首的幫助下才逃月兌的。」那個老人伸出手來和維勒安表示了一下友好,「雖然史達林已經全面取締了蘇聯境內的一切宗教,但是,你知道的,在俄羅斯的話,情況比烏克蘭這些少數mz地區形勢要好一些,至少阿列克謝耶夫大牧首還能有人身自由,也被允許和原來的同僚們保持聯系。我如果不是從頓涅茨克逃到這里,說不定也沒法擺月兌zz安犬局的人。」
「維勒安.馮.蒙斯克。只是一個普通商人,不過我想我還是可以幫助你們的。」想不到來淘寶都能找到一個可以利用的家伙,教區牧首麼,可惜已經沒什麼影響力了,很難榨出多少油水。維勒安暗暗地想到,也許只有剛剛登基的若昂二十三世教宗陛下還會對她們感興趣吧。「如果你們願意,我倒是可以考慮給你們機會提供庇護——如果你們願意去羅馬的話。」
維勒安拋出了一個招安的條件,按理說教區牧首的職責所在,自然是不能擅離的。不過這種時候能活下去就不錯了,留在這里也沒有什麼意義。歷史上若昂二十三世教宗,也就是去年剛剛被維勒安和齊亞諾伯爵弄上去的安吉洛•朱塞佩樞機。對于j督教世界的諸派合流的大公主義運動還是非常熱心的,本來在他任內(60年代末的時候)就曾經多次發布通諭與東正教建立正常關系,繞過了鐵幕的重重阻撓。
而且,如果可以讓西方世界通過教宗的威望認知到烏克蘭人民和東z教在蘇聯所受到的悲慘壓破,也可以進一步禁錮法國等保守民豬派國家對蘇聯的援助,進一步惡化蘇聯的國際形象。這可比維勒安將來小打小鬧弄點爆料去曝光一下效果好得多了。
不過很可惜,那個老神棍似乎對于逃跑一點想法都沒有,但是也不排除是覺得自己年老體衰沒精力忍受逃跑的生活了。「我已經老了,如果命運要求如此的話,也是我主的考驗,何足為惜。只不過我還有一個故人的孩子,zz安犬局的人一直在尋找他,我恐怕我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謝爾蓋耶維奇牧首讓那個帶維勒安來的中年男人退下,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來到維勒安面前。那個孩子看上去很瘦弱,但是似乎有一種呆若木雞一般的無畏,應該是從小經歷了很多事情才會這樣的。維勒安似乎看到了自己小時候和母親住在邊緣殖民星時東躲西藏的人生。
「安德烈亞.高爾察克,以後你叫他安德烈就行了。」老神父稍微說了一句,就算是介紹過了,然後又回過頭去對那個少年叮囑了一番,「安德烈,如果這次有機會的話,就跟著這位蒙斯克先生走吧,他會送你離開俄國的。忘掉過去吧,去土耳其也好,去羅馬尼亞也好,當然,最好還是盡量跑遠一點。」
「據我所知,高爾察克這個姓氏應該不是烏克蘭人的吧。」
「這又有什麼關系呢?他父親當年在塞瓦斯托波爾和刻赤指揮艦隊的時候,與我也算是故交了,只不過這個孩子不是高爾察克將軍的婚生子,只是將軍在薩瓦斯托波爾的時候和一個情婦所生,不過也好在如此,他才躲過了當年的浩劫。」
亞歷山大.瓦西里耶維奇.高爾察克將軍,在史達林完成對全國的大清洗之前,在南方還是很有影響力的,烏克蘭人,伏爾加德意志人,還有頓河流域的哥薩克人,對于高爾察克將軍一直很是敬仰。維勒安之前一直以為他全家都已經被托洛茨基槍斃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遺孤留于人世。
「這個,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他是高爾察克將軍的兒子呢?」維勒安思索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要問一下。倒不是膽小怕事,而是畢竟這種事情如果拿不出鐵證的話,將來這個年輕人也就沒有什麼額外的利用價值了,只能當做一個普通人來養著。
「沒有任何證據——除非照片也算證據的話。不過這也是一件幸事,不是麼,不然的話,可能他早就已經被俄國人抓住了——如果俄國人知道高爾察克的兒子有什麼特征的話,哪怕錯殺一千個,也會把一切隱患都消滅掉的。」老神父不緊不慢地說著,好像有點精力不濟,說話久了就開始哮喘。
「是啊,如此說來確實不假。」維勒安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心中卻想︰尼瑪啊,你們是安全了,但是我救了他一點收益率都沒有了,不行。得找點剩余價值挖掘一下,他的大腦飛速地思索著,很快就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可以安排你們逃出俄國——只要跟著我們的火車走就可以了,我們可以把你們藏在行李艙里面,但是我覺得,既然,高爾察克公子沒有任何明顯與眾不同的特點的話,我們何不安排一個假象,讓他們覺得你們已經永遠消失了呢?」
「永遠消失?」
「我當然是指,先故意走漏一絲風聲,給蘇聯人看到一絲機會,然後,在他們即將抓到的時候,‘英勇無畏地’與那些走狗同歸于盡,毀尸滅跡,這樣不是更好麼——反正史達林的人也弄不清楚的。只不過,執行這個計劃我需要一個自我犧牲的志願者。」
「嘶——」謝爾蓋耶維奇牧首被維勒安的歹毒想法深深地震懾了。作為一個神職人員,他完全不知道听到這種惡魔的言論在自己人嘴里說出來的時候應該如何反應。「也許……听你的安排吧。」說完,就不忍地回過頭去。
…………
三天後,維勒安、諾娃和伊莉雅已經重新在哈爾科夫會和了,然後從此一路向東經過基輔返回德國,他們在蘇聯的合作考察已經全部結束了。安德烈亞.高爾察克和謝爾蓋耶維奇牧首被藏在火車的設備車廂里面——牧首最後還是被維勒安勸上了車。
與此同時,在經過哈爾科夫的時候,另一路佯動的人馬就與維勒安他們分道揚鑣了,古德諾夫,也就是之前在黑市上假裝成文物販子向維勒安兜售東西的那個中年男人,帶著其他幾個謝爾蓋耶維奇的狂熱手下,正在一條維勒安弄來的內河小船上,順著第聶伯河的支流斯拉克河順流而下。在彼得里科夫卡匯入第聶伯河。他們知道自己已經被蘇聯zz安犬總局局長尼古拉.葉若夫手下的人盯上了,不過他們無所畏懼。
在哈爾科夫的時候,維勒安讓安德烈「不慎」現身過一次,大批安犬局的特工像蚊子見血一樣涌了過來,但是最後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負責具體搜捕工作的委員還被尼古拉葉若夫臭罵了一頓。不過幸好,隨後就有一條疑似裝載著疑犯的快艇從哈爾科夫駛向下游。
在蘇聯式的邊境管制制度下下,要想偷渡出國,坐船進入黑海逃跑比偷越陸地邊境安全得多。
不得不說,後世的大清洗工作主持人,葉若夫局長手下的人辦事還是很得力的。在古德諾夫他們那條小船行駛到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的時候,就被葉若夫局長的人截住了。因為下游正在建造第聶伯河水電站,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恰好有一道河道圍堰,只留了一小條狹窄的引流明渠供船只通航。葉若夫局長的人事先埋伏在附近並堵塞了航道,準備把「安德烈亞.高爾察克」和其他「飯gm頭目余孽」一網打盡。
「安德烈亞.高爾察克,趕快出來投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如果你們願意投降認罪的話,我們可以承諾只把你們送入集中營勞改,保障你們的生命安全。不要做無謂地抵抗!」
一個不知名的小頭目看著被攔截在圍堰處的小船。心中很是得意。
「你們確信會放過我麼,我不相信你們,至少要葉若夫,不,史達林親自保證!」那個被安犬局的人當做獵物的角色從船艙中探出頭來。雖然遠遠的看不清楚,但是那些安犬人員還是非常確信自己抓到的就是那條大魚。
「你們沒有機會講條件!趕快投降,不然的話就開火了!我們沒那麼多時間堵塞著航道陪你們玩兒。」zz安犬局的人何曾會當獵物有機會和自己談條件,這種話要是傳出去的話,安犬局的面子都丟盡了。
「我們船上有炸彈!不要逼我……不,不,不要逼我!」
那個年輕人似乎陷入了絕望,其他小船上的水手也失去了理智。駕駛著小船瘋狂地向圍堰撞去。安犬局的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些人的瘋狂舉動。
不過他們再也沒有機會思考為什麼會這樣了。下一秒鐘,小船狠狠地撞入了圍堰,發出了一陣震天的巨響。整個圍堰被炸開了一個幾十米寬的巨口,第聶伯河的水流滔滔而下,很快把這個崩塌的裂口沖刷得徹底推平。加上蘇聯的秋季,正是多雨的季節。上游蓄流多日的大水,向著下游的扎波羅熱狂涌而去。
……
1931年10月20日,烏克蘭扎波羅熱市。發生了一起震驚世界的慘案,蘇聯內務部隊在第聶伯河追殺白匪軍余孽安德烈亞.高爾察克的過程中,被追捕的逃犯在逃生無望的情況下,發動了一次自殺式的襲擊。世界第二大在建水電站第聶伯河水電站的上游圍堰在滿載炸彈的自殺式小艇轟炸下,很快就徹底崩毀了。下游正在建造的水電站一期工程和扎波羅熱鋼鐵聯合體也在洪峰的洗禮下灰飛煙滅。喪生人數超過兩萬人,其中有一千名現場指導的美國工程師和工人在此次事件中遇難。
蘇聯的投資環境,給那些盲目投資的世界各國銀行家敲響了警鐘。一場真正的風暴,即將席卷這片全球大蕭條中最後一塊適合撿皮夾子的土地。